去了。
小蔷道:“大哥,那吴贵妃既然很有学问,便请她帮个小忙又有何妨。”天赐叹道:“吴贵妃我是信得过的,可是此事传扬出去,恐招人物议,有失朝廷体面。唉!我一个人确实应付不来,小薇这法子虽然荒唐,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待日后提拔几个忠诚可靠的臣子,我便不须事事都亲自过问了。”
言谈之间小薇空着手跑了回来,得意地说道:“我将东西送去,吴贵妃还推三阻四的,说什么后妃不可干预政事。我便假传圣旨,说这是大哥的命令,吴贵妃这才答应下来。大哥,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拿什么谢我。”天赐笑道:“想的美!你假传圣旨,视国家大事如儿戏,应该重重打一顿屁股。”
小薇大失所望,噘嘴不乐。小蔷乘机落井下石,笑道:“打屁股太轻,假传圣旨,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小薇当然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不但要杀头,还要株连九族。你是我亲姐姐,一样要杀头。”这两个小丫头时常斗嘴,战端一开便无休无止。一个原本庄严肃穆的巍巍殿宇搅得天翻地覆,俨然成为顽童嬉戏之所。天赐无力劝阻,只能摇头叹息,继续埋头干他的苦差事。
三日之期转瞬即过,三法司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审完刘进忠一案,由刑部尚书杨秉中,大理寺卿张元佑,都察院都御史王瑞临三位大员携案卷入宫复旨。
这几位大员庸庸碌碌,别的本事没有,对于卖弄文笔,罗织罪名这一套却很有造诣。共议定大罪八条:罪一,欺君擅权,拥兵自重;罪二,暗通反贼,图谋不轨;罪三,抗旨犯驾,危及圣躬;罪四,假传圣命,私施刑戮;罪五,阴结党羽,扶植私人;罪六,排斥异己,戕害良善;罪七,贪赃枉法,恶行乱政;罪八,敛财自肥,横暴虐民。其他小罪共达百余条,难以胜计。查抄刘府,共得赃银一亿三千万两,相当于朝廷岁入数倍,令人触目惊心。其余党羽三十九人也各有罪名。
天赐看罢暗暗咂舌,也不管这些罪名是货真价实还是子虚乌有,朱笔一挥,批下斩立决。说道:“速布告京师百姓,传檄天下州县,宣布刘贼罪状。所得赃银送交户部,充入太仓库。”杨秉中等奉旨退出。天赐仍有些不放心,传来段云鹏程万里,命他们前往法场,以防刘贼余党乘机劫夺人犯。段程二人正欲亲眼看看刘贼挨刀,当下欣然奉旨而去。
小蔷小薇坐不住了,错过这场热闹岂不遗憾之极。姐妹二人私下嘀咕半晌,商量好了说辞,推小薇出头,说道:“大哥,程万里段云鹏武功平平,只怕不济事。大哥何不亲去坐镇,以保万无一失。”
天赐笑道:“你们两个的鬼心眼大哥了如指掌,想去看热闹就去好了,何必一定要拉上我。堂堂一国之君,岂能亲自坐镇法场。要去快去,再迟就看不成了。”小蔷小薇大喜,齐声道:“大哥,你真好!”飞奔入后殿,出来时却变成了两个小太监,手拉着手兴致勃勃出宫去了。
小蔷小薇在时天赐嫌她们吵闹,她们一走整座大殿变得冷冷清清,索然无味。天赐丢下手上的公事,起来负手踱步,心里牵挂着法场那边的情况,怔忡不安。自念大仇将报,却因身份所限,即不能亲手杀之,又不能莅临一观,稍解心头之恨,令他十分遗憾。
约摸过了个把时辰,小蔷小薇气急败坏地奔回西华门,衣衫撕破多处,帽子也没了,满头长发披散下来,模样古怪滑稽。一个守门的侍卫只当是两个疯丫头,横身拦阻,吆喝道:“站住!这是皇宫大内,不许乱闯。”小薇正在气头上,上去就是一记耳光,骂道:“瞎了眼的狗奴才,不识得你家姑奶奶吗?”那侍卫被打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心中暗暗奇怪,自己何时有过这么两个少年长辈。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小蔷小薇已经夺门而过。
被打的侍卫许久才明白过来,火冒三丈。擅闯宫禁,殴打侍卫,这还得了,当下便要追入擒回。同伴忙把他拉住,低声笑道:“你疯了不成?这两位小姑奶奶是现在的公主殿下,将来的贵妃娘娘,谁惹得起?挨上一记耳光算是你福气。”那侍卫怒火顿消,抚摸着脸颊,回味无穷,只恨这记耳光挨得太轻。
小蔷小薇一路通行无阻,奔回英华殿。一进门便大叫道:“大哥,大事不好了!”天赐大惊,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法场被劫了?”小薇喘息未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不是,刘贼的脑袋已经给砍掉了。我和姐姐想上去踢两脚解恨,再把刘贼的脑袋捎回来,让大哥也高兴高兴。哪知刘贼一死,围观的上万百姓便一拥而上,乱踢乱打。等我们挤上去,刘贼和他的同伙的几十具尸体早就成了一堆烂泥,连小指头也找不到了。”
天赐心中一宽。再看小蔷小薇这付狼狈相,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怜惜。将她们揽入怀中,安慰道:“只听你们的叙述,大哥已经很解气了。刘贼不是我一人的仇家,而是天下人的大仇,原该让每个人都有出气的机会。我既然做了皇帝,便应该与民同乐,与民同恨,你们说对不对?”小蔷小薇转忧为喜,争抢着讲述刘贼伏法的经过。天赐虽未亲眼一睹,但想到刘进忠死状之惨,心中快意,莫可名状。
刘贼一死,天赐了结了一桩心愿,应该着手实施第二件大事了。三天前天赐命寿亲王搜集许敬臣罪状,也不知现在有没有结果。寿亲王似乎也知道皇帝心情急迫,当天午后便入宫求见。天赐正等得心焦,迫不及待传他入见。
寿亲王快步上殿,草草行过君臣之礼。只看他难以掩饰的振奋之情,天赐便猜知必有佳音。禀退内侍,问道:“皇叔,朕交付之事可有眉目?”寿亲王道:“幸不辱命,表章一道,请陛下审阅。”从袖中取出一个折子,呈递上来。
天赐展开阅读,从头至尾略作浏览,不禁大喜过望,拍案叫好。折子上共列举许敬臣大罪数十款。第一条是:勾结叛国逆臣,与前湖广总督匡文尧互为表里。其下用小字注明某年某月某日许敬臣收受匡贼贿赂若干,某年某月某日曾上疏表匡贼之功,陷害揭露匡贼奸谋的臣子等等。后面的条款虽多却无足轻重,只第一条罪名便足以置许敬臣于死地。
天赐大笑道:“许敬臣休矣!皇叔果然高明,这许多罪状是如何收集到的?”寿亲王道:“此表并非出于臣手,而是请人代笔。那人深悉许贼匡贼勾结内幕,若不是他相助,臣也束手无策。”天赐笑道:“莫非又是韦应麟?”寿亲王道:“非也!那人名唤宓日华,其父曾任九江知府,因上表弹劾匡贼,受屈免官。宓日华曾协助其父密查匡贼奸谋,手上有不少证据牵连到许敬臣,表中所奏不过十之一二。宓日华博学多才,精明干练,多谋善断。天降此人于陛下,实乃国家之福,社稷之福也。”
得知表弟也在京里,天赐大喜过望。假做感兴趣,问道:“依皇叔之言,这宓日华堪为社稷栋梁,不知现任何职?”寿亲王道:“他曾中进士,授职为蒲圻县知县。其时教匪作乱,蒲圻早已失陷,如何赴任?这是许敬臣等公报私仇,想出这样一个歹毒主意,压制贤才。害得这位宓进士闲置在京一年有余,无所事事,空有满腔抱负无处施展。”
天赐道:“他为何不另谋官职?”寿亲王道:“一是许敬臣当路,想另谋官职谈何容易。二是他自己不愿,常对人言:天下大乱,社稷濒危。好男儿当弃文学武,效命于军伍,报国于沙场。效那酸丁腐儒,舞文弄墨,唇枪舌剑,如何能治国平乱。”
天赐抚掌赞道:“壮哉斯言!来日朕必命他统军杀贼,一展胸中抱负。这份表章朕留下来,皇叔府中可有副本?”寿亲王道:“有无副本无甚大碍,宓日华博闻强记,只须请他重写一份,不会有一字差错。”天赐道:“好,皇叔回府,便请宓日华重写一份,联络朝中骨鲠狷介之士,联名上疏,那时朕自有主意。那位冯大人虽然老迈无能,在群臣中却很有些威望,如果能拉上他再好不过了。就怕他没有这个胆量。”
寿亲王道:“只须说这是陛下的主意,此老必定首肯。他在朝几十年,出了名的不倒翁,揣摩逢迎圣意是他的拿手绝技。”天赐笑道:“妙哉!就依皇叔的主意。群臣中许敬臣的死党并不很多,大多都是趋炎附势之徒,坐以观望,谁也不愿得罪。此老一旦具名,此辈必闻风而动,落井下石。皇叔声势大壮,许敬臣一党即便人人皆生百口,也无力与群臣对抗。”
寿亲王大喜,出宫之后,依计而行,先找韦王爷,而后分头去联络同道。天赐携带奏章前往翊坤宫,去寻吴明霞商议。多日心事,今朝有了着落,兴高采烈,愁容尽扫。吴明霞一见便猜知了大概,浅浅一福,笑道:“恭喜陛下大仇得报。”
天赐笑道:“刘贼伏法,小事一桩。还有一件大喜事,爱妃猜猜看。”吴明霞道:“莫不是寿王殿下有了回音?”天赐笑道:“爱妃真是聪明,佩服,佩服!”拥入内室,禀退宫娥,取出寿亲王所进奏折,说道:“爱妃请看。”
吴明霞匆匆读罢,又翻回头仔细品味那第一条罪名,忽然笑道:“这是出于何人之手?当真该打。巧设名目,入人于罪,欲欺陛下乎?”天赐奇道:“爱妃因何断言这是巧设名目,入人于罪?”吴明霞道:“许敬臣何许人也,断不会贪图区区财货,甘冒大不韪,犯此通贼叛国之罪。匡贼奸谋,他事前必定不知,也是受了匡贼的欺骗。如果说收取匡贼贿赂,朝中大臣只怕人人有份,因何全栽在许敬臣一人头上,这不是栽赃又是什么?”
天赐大笑道:“就算是栽赃陷害又有何妨?这法子小薇想到了,爱妃想到了,这执笔之人也想到了,所谓英雄所见是也。只有孟文英老实正派,虽有满腹经纶,偏偏想不到这个刁钻歹毒的主意。寿亲王被蒙在鼓里,我也不加点破,由他去活动,让许敬臣说不清道不明,乖乖就范。”
吴明霞佯嗔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