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
眼看段云鹏程万里就要丧生闪电刀下,忽听有人大叫道:“都他妈的给我住手!”声音奇大,似是半空响过的霹雳。龙在渊心神大震,收刀后退,转头去看。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辕上站立着一个大汉,狗皮帽子遮去了面孔,看样子好象是车夫。但手中持的却不是马鞭,而是一张弓一把剑,皆漆黑如墨。这一弓一剑龙在渊太熟悉了,他惊呼道:“你是何人?”
那大汉狂笑道:“龙老三,认不出你家李爷爷,难道还认不出爷爷手中这神弓神剑。仗宝刀取胜,算不得英雄好汉,有本领咱们斗一斗。”
龙在渊大惊失色。风雷剑是闪电刀的克星,这持剑之人更是他龙在渊的克星,神弓之威,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他万万不敢上前拼斗,冷笑道:“原来你没有死,隐藏行迹,自甘下贱,为求功名富贵,不惜为这两个鹰爪子执鞭,真是无耻之尤。”那大汉瞪眼道:“废话,爷爷当然没有死,你看我象死人吗?爷爷就愿意当车夫,你这灰孙子管得着吗?”
大汉满口爷爷孙子地乱叫,龙在渊却不敢发作,强压怒火,冷笑道:“姓李的,你自愿为奴为仆,自然不关龙某的事。今天这梁子龙某记下了,新仇旧恨将来一起算。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交待完场面话,他上马如飞遁去,三千贼众转瞬间便逃得无影无踪。
众官军死里逃生,无不额手称庆,将那车夫视如天人。三言两语便将偌大一个龙在渊吓得狼狈逃窜,绝非等闲人物。段云鹏程万里暗暗奇怪,车夫手中的弓剑似乎是传说中的落日弓风雷剑,难道是他们走眼了,这车夫深藏不露,竟是大名鼎鼎的神箭天王李天赐不成?
萧若男认出那一弓一剑正是当年旧物,又听这车夫自称姓李,便认定他是当年的李壮士。上前盈盈下拜,说道:“三年阔别,李壮士还记得萧若男吗?当年蒙壮士一箭解厄,今日再受活命之恩,让萧若男如何报答。”
那车夫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咧开大嘴傻笑道:“小姐,我不认得你呀!我姓赵,因为嗓门特大,人家都叫我旱天雷,不是什么李壮士。”萧若男笑道:“壮士不必再隐瞒了,你若不是李壮士,怎能吓得走龙在渊?这落日弓又如何会在你手里?”那车夫惊叫道:“什么?你说那龙老三就是玉面神龙龙在渊?我的老天,真他妈的好险!不,真他妈的痛快,我旱天雷一声大喝吓退龙在渊,好不风光。”
萧若男如堕五里雾中。这车夫神态逼真,不象有假。那么真的李壮士在何处,难道隐身在车中不成?正在这时,车帘挑了起来,一个清丽的少年女子探出头,向萧若男甜甜一笑,说道:“这位便是萧姐姐吗?小妹林秀雅,姐姐要知道弓剑的来历,只管问我。他确实是个车夫,刚才我见段大叔程大叔遇险,就让他持大哥的弓箭,装出大哥的语气,吓一吓龙在渊,不想果然把他吓走了。”
车夫兀自心有余悸,苦笑道:“如果知道龙老三就是龙在渊,我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头。小姐这计策好是好,但如果让龙在渊看出破绽,岂不枉送了性命。”秀雅笑道:“凭大哥的赫赫威名,龙在渊早就吓破了狗胆。你怕枉送性命,他比你更怕。”她收回弓剑,仔细包裹起来。抱在怀中,仿佛大哥就在身边,内心无比的充实。
萧若男更加糊涂,问道:“林姑娘,令兄是何人?”秀雅道:“大哥名叫李天赐,是姐姐的旧识。赠剑之情,大哥时常向小妹提及。”萧若男大喜,问道:“令兄如今在何处?”秀雅道:“我想大哥是在京里。他差程大叔段大叔来接我,却不肯明说,段大叔程大叔也支吾其辞。我猜大哥一定是隐瞒了身份,段大叔程大叔也不知真情。”段云鹏道:“不错,我们接林姑娘进京是奉圣上的密旨。由此推断,李大侠一定隐迹在圣上身边。”
萧若男感慨万千,回顾开封城的方向,幽幽叹道:“当年我请李壮士到家父军中效力,奈何缘浅福薄,终未能如愿。若得李壮士相助,如何会有今日之败。”
江涛也识得落日弓的来历,说道:“这位李公子就是当年兖州知府李大人之子。李大人被奸臣害死,李公子蒙不白之冤,亡命江湖,自然无法从小姐之请。几年前末将有幸得遇李公子,蒙他开导,弃邪归正,从军报国,可见李公子忠义之心未泯。如今李大人沉冤得雪,李公子终有出头之日,投效朝廷,匡扶社稷,真我辈之大幸也。”
萧若男精神大振,进京之意更坚。她对天赐的勇力才智素来钦佩,有他在朝中,国事大有可为,反贼必能平定,又何虑父仇不报。军令传下,千余官军迅速上马结阵,衣甲残破,浑身浴血,更显威武雄壮。
大军簇拥着马车隆隆启程。萧若男与秀雅同车,娓娓而谈,话题总离不开天赐。说者兴高采烈,听者悠然神往。秀雅抚摸着怀中的弓剑,脸上挂着痴痴的甜笑,神驰万里。一年多音信断绝,她在武林盟度日如年。虽然曾传来大哥的死讯,她却始终不信,耐心地等待大哥归来。直到程万里段云鹏捎来一纸短笺,她终于得知了大哥的消息,毫不迟疑地随同程段二人入京。她心中默诵着短笺上那首小词,回想起定情之夕的柔情蜜意,脸上不禁有些发烧,恨不能插翅飞往京师,向大哥诉说别来相思之苦。
开封失守,萧定乾阵亡的消息传入京师,举朝震惊。群臣纷纷上表,奏请皇帝发兵复夺开封。皇帝却力排众议,谕示群臣不可急于求战。数日之后,萧若男逃归京师。皇帝下诏抚慰,追赠萧定乾为忠武王。因萧定乾只有一女,便以女做男,由萧若男承袭镇国公爵禄。此举虽出乎常理,但群臣感于萧定乾忠义,无人提出异议。萧定乾余部编为一营,取名忠勇,仍由萧若男统帅。选调京军精锐加以充实,元气稍稍恢复。
河南群盗大胜之后,士气高涨。陆鸿儒便向龙在天提议,乘机挥师北上,直取京师。龙在天却贪恋洛阳城中的安逸,不愿兴师远征,借口天气寒冷,士卒疲惫,粮秣将尽,按兵不动。令二子三子守开封,自己则返回洛阳。诸将也多不思进取,陆鸿儒孤掌难鸣。屡次进谏,龙在天均置若罔闻,反嫌他聒噪,远远打发回南阳去了。
冬去春来,河水解冻,水位陡涨,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官军乘机加固河防,增调援军,实力大增。春汛过后,龙在天再议兴师之事,却错过了大好时机。是年初夏,贼众大举渡河北犯,正值阴雨连绵,道路泥泞,壅塞难行,日进不过十余里。更兼人马数十万,粮秣不济,士气十分低落。
严梦熊驻军河北半载有余,招募士卒,日夜操练,兵强马壮,求战之心正切。贼众过河,严梦熊率麾下三万铁骑出击。其众虽寡,但行动迅速,避强击弱,一战即走,决不与贼众大队纠缠。历经大小十余战,均大获全胜。贼众倾巢而出,河南空虚,王致远乘机从兖州南下,连战连捷,直抵开封城下。消息传出,贼众军心大乱,龙在天顿萌退志,草草收拾人马,无功而返。攻取京师之举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捷报传入京师,群臣无不振奋。自反贼起兵以来,官军屡战屡败,丧城失地。此次大胜,颇具鼓舞人心之效。皇帝颁下诏书,嘉奖两将功绩,提升严梦熊为平贼将军总督河防,王致远为荡寇将军总督鲁南军事。以大河之险,有这两员虎将把守,河北山东稳如泰山。
入秋之后,河南大熟。贼众养息日久,粮足马肥,再次兴师北犯。其时秋汛已过,大河天堑已失。贼众由龙在田率领从开封东进,一鼓而下徐州曹州等地,直抵兖州城下。王致远寡不敌众,虽获几次小胜,于事无补,只得退回城中固守,飞马入京告急。
天赐入居皇位一年,宵衣旰食,励精图治,朝政日新,民心振奋。京军三十六卫经过一年整饬,大有起色。天赐又将京军精锐重编为五军营,共左右中前后五军,前军是萧若男的忠勇营,左右后三军分别由董良佐赵弘弼韦应麟统领,中军则由天赐亲率。天赐时常轻骑出宫,戎装佩剑,督率诸军操练,日夜不辍。兵贵精而不贵多,五军营人马不过十余万,但武备整齐,士马雄壮,南下平乱的时机已经成熟。
兖州府为山东屏障,向北三百里的临清州是漕运重地,军粮之贮不下千万石,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兖州告急,不能等闲视之。天赐召集群臣,传檄天下,声讨反贼。命寿亲王监国,率五军营御驾亲征,大军十余万浩荡南下。皇帝出巡,非同小可,按常理卤簿车仗,随驾军卫非数万人不可。天赐却一体免之,设营帐于野外,风餐露宿,与士卒同行同止。左右扈从段云鹏程万里施明轩常荫亭以下不过数十人。小蔷小薇也女扮男装,随驾南征。皇帝身体力行,众军众志成城,虽日行百里而不觉其苦,很快大军便进入山东地界。
这日大军进至汶上,依山傍水,扎下营寨。汶上距兖州不足百里,前军已与贼众接战,捷报迭次传来,军心更为振奋。天过三更,欢腾的大营终于沉寂下来,劳累了一天的军士大多进入梦乡。因军临前敌,主帅有令,人不卸甲,马不去鞍,众军士抱戈枕剑而眠。营外游骑往来巡游,戒备森严。
夜幕之中,两道快捷如风的黑影时潜时进,沿林畔悄悄接近了营寨。两人青纱蒙面,身形窈窕,皆是女子。一个身形略高,亭亭玉立,一个身材略矮,纤巧轻盈。那矮者低声问道:“姐姐,是这里吗?”高者明亮的大眼睛扫过灯火如昼的连绵营寨,答道:“我和师父从临清州一路跟下来,决不会错。妹妹,咱们进去。”
矮者身形蓦然纵起,化成一缕轻烟,几个起落便接近了寨栅。纤掌一挥,栅栏上的火把应手而灭,四周漆黑一片。栅栏前的几名军士浑然不觉,一人骂道:“他妈的有鬼,这阵风来得真邪。”磨磨蹭蹭再点燃火把,两名女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