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看看庐山真面目。”二女神态纯出自然,无拘无束。兰若本有一肚子醋意,经她们姐姐妹妹这一叫,顿时烟消云散。
天赐道:“请二位贤妹出去把风,别让段护卫他们闯进来,不论何人求见一概回绝。”小蔷小薇情知把风是假,有体己话要说是真。人家小夫妻见面免不了要亲亲热热,她们老着脸皮留下来岂不惹厌。小薇向天赐扮了个鬼脸,姐妹二人牵着手出帐去了。
小蔷小薇一走,兰若蜡黄的面孔立刻板了起来,说道:“咱们在汶上苦苦等了你半个月,不闻音讯,找人一打听,才知大军已经南下了。你心里还有没有咱们姐妹?说走就走,也不知打声招呼。”
天赐道:“大敌当前,战机稍纵即逝,耽搁不得。我本想知会你们一声,可是托人传讯怕泄露秘密,要亲自跑一趟又实在分身乏术。没奈何只得一走了之,拼着受二位贤妻责怪,总要把这一战打胜才是。二位贤妻若不见谅,就请打我一顿出气。”笑嘻嘻地将面孔送了上去。
映雪掩口笑道:“听你说的合情合理,我们就饶过你这一遭。兰姐姐嘴上说的凶,心里却舍不得。打在脸上,疼在心里。”兰若努力板住面孔,目光却露出了笑意。天赐察言观色,便知这场风波已经过去了,大放宽心。问道:“小慧为何没有一起来?”
兰若道:“难得你还记得小慧,她要照顾世平,不能跟来。你如今贵为天子,身居九重,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若非乔装改扮,只怕连大营都进不来。两个女人抱着孩子找皇帝,成何体统。你不怕坏了声名,咱们却怕被人笑话。”天赐惊道:“你们把小慧一个人留在外面?大军初至,四方未定,流寇出没无常。小慧又带着孩子,出了意外如何是好?”映雪笑道:“放心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慧的武功已经登堂入室,足以跻身江湖一流,谁敢找她的麻烦?她不找别人的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天赐叹道:“转眼已经四年多了,我这个做兄长的任妹妹飘零江湖,没有尽到半点为兄之责,愧对父亲临终所托。小慧能有今天的成就,皆出二位贤妻所赐。”映雪道:“你没有尽到为兄之责,更没有尽到为夫之责。这四年中最苦的应该是兰姐姐,你为什么不说?”天赐道:“我本想说的,让二位这一吓就忘掉了。”
兰若终于忍俊不禁,笑道:“咱们可没吓你,是你自己心里有鬼,生怕咱们追问。华家那两个小丫头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新册立的嫔妃?”
虽然兰若脸上笑吟吟的,语气也不甚严厉,天赐却不敢怠慢,将当年如何结识小蔷小薇,如何假扮师徒混进宫中的经过如实相告。最后道:“太后已经封她们为公主,名分攸关,万万错不得的。”
兰若道;“她们两个小小年纪便离家出走,伴你远去京师,伴你冒险入宫,置生死于度外,难道只是为了区区公主之位?我不相信。”天赐道:“当然不是为了公主之位。咱们是朋友,患难相扶,生死与共,义之所趋,不敢反顾。这正是她们的可敬之处。”兰若笑道:“岂止可敬,还可爱呢!我的傻哥哥,看你事事聪明,怎么偏偏看不透其中关节。她们喜欢上你了。这两个小丫头虽然女扮男装,仍掩不住天香国色,我见犹怜,不信你不动心。”
天赐慌忙辩解道:“不会,不会,她们年纪还小呢,我只当是小妹妹,何尝动过什么歪心思。”兰若笑道:“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已经不算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还追随着一个大男人,终日形影不离,绝不是出于什么兄妹之情。这一年多她们照料你饮食起居,追随你出生入死,这份感情天高地厚,看你将来如何处置?”
天赐闻言一惊,心里说不清是喜是愁。平日里与小蔷小薇嬉笑怒骂,亲密无间。小蔷小薇对他十分依恋,他只当是姑娘家天性使然,从不往儿女之情上想。可是当年天真未凿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诚如兰若所言,面对伊人的似水柔情他能够无动于衷吗?一时间他心乱如麻,心中的秘密又不好向兰若表露,随口敷衍道:“没有这回事,你们不要胡乱猜测。”
这时就听帐外有人叫道:“臭小子,口是心非,惺惺作态,令人作呕。你敢欺骗好兰儿,我老人家打你老大耳刮子。”帐幔挑起,孙老头飘然而入,春风满面,笑逐颜开。此老到得及时,解救了天赐的一场大尴尬。
夫妻三人一齐上前见礼。天赐笑道:“您老慈悲,改了口头禅,徒儿免去了断腿之劫,万幸万幸!”孙老头笑道:“我老人家琢磨着打断腿你这个皇帝就不好做了,还是改打耳刮子算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四肢平躺,双目微合,长长嘘了一口气,叫道:“舒服,舒服!原来做皇帝果然是好的,单单这把椅子便与众不同,我老人家怎么没这福气。”
天赐笑道:“您老洪福齐天,不是皇帝却是太上皇。徒儿事事都须听您的吩咐,比做皇帝还自在。”孙老头道:“你小子样样都好,就是这口是心非的毛病我老人家不喜欢。做皇帝要有主见,有魄力,岂能事事听人吩咐,那不成了傀儡吗?我老人家有自知之明,打打杀杀尚能应付自如,国家大事可就一窍不通了。你小子要是事事都听我的吩咐,势必闹得天下大乱,万里江山完蛋大吉。”
天赐笑道:“您老乃当世高人也,胜过徒儿万倍。徒儿能做您老也一样能做,区区皇帝不在话下。”孙老头道:“你小子的马屁功夫近来大有长进,我老人家虽然不相信,听着却也舒坦。从南阳一路过来,听到不少传言,将你小子吹得神乎其神,玄而又玄,什么中兴之主,千古明君,什么宽厚仁德,神武盖世,我老人家面子上大有光彩。还有一个什么诏令,让新复州县士民人等各安生业,免除钱粮徭役三年,从贼者概不追究云云,我老人家也十分赞成。”
好不容易等孙老头教训完毕,天赐小心翼翼问道:“徒儿托您老人家的那件事不知可有眉目?”孙老头道:“有我老人家亲自出马,还有什么事办不成。人已经带来了,不是请来的而是抓来的。那姓陆的小子看过书信,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满口之乎者也,什么既知今日,何必当初,什么此心已死,无复它求,听着大约是要推辞。我老人家一气之下便把这小子连同他的老婆孩子一起点了穴道,雇了一辆大车往里一塞,马不停蹄赶了回来。遇上不开眼的小贼拦路,我老人家一概废之,决不客气。”
天赐道:“让您老多多费心,徒儿感激不尽。只是您老请人的法子未免太霸道,徒儿免不了要费一番唇舌了。”孙老头道:“你小子口才好得很,我老人家大可放心。这一趟跑断了老腿,应该好好歇他几天。有酒没有?这些日子老婆子看得太紧,嘴里淡出鸟了。”
一辆大车将陆鸿儒一家三口载入中军。天赐让小蔷小薇引其妻儿入后帐款待,他自己换上便装,禀退侍从,与陆鸿儒相见。
陆鸿儒神色黯然,垂首无语。天赐一揖到地,笑道:“陆兄别来无恙。家师鲁莽,失礼之处,小弟代为赔罪。”陆鸿儒道:“你我本是生死仇敌,势难两立。如今你为座上客,我为阶下囚,何必再称兄道弟。龙老不听我言,杀身之祸早在意料之中,既已被擒,唯死而已。你若还记得昔日情分,请给我一个痛快吧!”
天赐道:“陆兄何出此言,小弟绝无加害之意。龙老贼败亡在即,陆兄混迹其间,不能自拔,终必难逃一死。陆兄欲全君臣之义,小弟则欲全为友之道,故友身在险中,不能不尽力相救。只恐陆兄见拒,无奈出此下策,望陆兄见谅。”
陆鸿儒叹道:“我与贤弟萍水相逢而成挚交,蒙贤弟厚爱,披肝沥胆,推心置腹。我深知贤弟心意,只恨今生无缘,来生当有所报。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但求得一明主,平生之愿足矣,虽死何憾。”
天赐道:“兄言差矣!死有轻重之别,君子言死,必有所值,或舍生取义,或杀身成仁,轰轰烈烈,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今为龙在天而死,终难逃乱臣贼子之名,遗臭万年,后世子孙亦将以兄为羞也。”
陆鸿儒道:“若龙老肯纳我忠言,据关中之固以临天下,修甲兵广积贮以待天时,焉知来日不能成就一番伟业,焉知我陆鸿儒之死不是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唉!只怪我时乖命蹙,苍天不佑,夫复何言。”
天赐大笑道:“苍天有眼,只佑善人,不会保佑他龙在天。即便龙老贼从陆兄之言占据关中,又能有何作为?他一不通制乱,二不知恤民,三不敬贤士,四不爱士卒,纵然富有四海终必失之,区区关中之地何足为凭。依小弟之见,龙在天非明主也,陆兄何不弃之。”
陆鸿儒黯然无语,想是为天赐之言所动。良久方道:“龙老待我不薄,弃之不义。”天赐道:“可笑陆兄识人不明,有目如盲。龙老贼豺狼之性,寡情无义,今日不去,终为所害。他待兄不薄,不薄在何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是不薄吗?只因几句忠言便心怀芥蒂,大业初创,便弃功臣如蔽履,这是不薄吗?陆兄该醒醒了,为这无恩无义之徒而死,枉负了一身所学,虚掷了大好头颅,弟为兄惜之。”
陆鸿儒道;“我与龙老数年朝夕相处,岂能不知其心性为人。大丈夫以信义为先,即以一言相许,便当终生无二。背主另投,有始无终,非君子之为也。”
天赐道:“君子所守者,大节大义也。上则为国为民,务求惠及当世,泽被后人。下则洁身自好,不合于流俗,不惑于利欲。陆兄所守者,小节小义也。只为昔日一言,助纣为虐,害人害己。常言道:良禽择木,良臣择主。又道:见善乃迁,知恶则去。龙在天不过一乱国逆贼,弃之而就正途,方可称君子所为,方可称大节大义。”
陆鸿儒眉梢向上一挑,神情微动,却又迅即转为淡漠,说道:“想当年,我陆鸿儒初出茅庐,目空四海,壮志凌云,自以为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