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绣凤心细如发,一见东方梅便看出她是位姑娘。见韩玉郎守多攻少,步步后退,何绣凤醋意大盛,娇笑道:“玉郎哥,难道你又动了怜香爱玉之念。为什么不下杀手?”韩玉郎得知对手是位姑娘,又听到何绣凤的嘲讽,心中又羞又怒,叫道:“绣凤,这时候你还有心开玩笑。这小丫头扎手,快来帮忙。”
何绣凤胡言乱言,东方梅更为恼怒,剑招愈发凌厉。韩玉郎遮挡不住,形势危急。何绣凤顾不得吃醋,拔地纵起,一跃数丈,从山路的东首直飞到西首,扑向东方梅。两只长长的衣袖抖起,真气贯注,就如两根铁柱,击向对手后心。东方梅蓦然转身,剑似矫龙,翻滚腾跃,荡开何绣凤的衣袖。剑气森森,击破护体神功,直刺何绣凤前胸。何绣凤尝到对手的厉害,不敢再存轻视之念,慌忙纵身后跃。韩玉郎缓出手,又揉身而上,玉笛敲向东方梅后脑。东方梅武功原在何绣凤韩玉郎之上,如果单打独斗,稳操胜券。但何韩二人名列八仙,亦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联手出击,实力不容轻侮。即知对手厉害,便立意缠斗,一前一后,你进我退,轮番攻击。东方梅剑法虽利,却伤不得他们。
三人缠斗了数是招,东方梅的剑招渐渐缓下来。她毕竟年轻,心浮气燥,后劲难继。何韩二人见缠斗之法见效,转守为攻,长袖飞舞,笛影幻化,齐向东方梅攻去,很快便抢得了上风。就在此时,锦衣卫军官又有两人中剑身亡。余下的几人遍体鳞伤,只能作负隅顽抗。杨左使气喘如牛,挥汗如雨,同样狼狈不堪。
天赐目睹东方梅势危,对她的恼意渐渐化为怜惜。毕竟两人有过交往,东方梅出手制住他完全是出于误解。她年轻识浅,有心可原。况且杨左使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官,不能见死不救。心意一决,天赐从背囊中取出弓箭,飞身跃出竹林,大喝道:“住手!”
众人酣战正紧,谁也缓不出手。何绣凤眼角余光望去,只见半山腰上那人左弓右箭,神威凛凛,正是令她痛恨的神箭天王李涣然。何绣凤大吃一惊,虚晃一招,跳出战团。娇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兄弟。咱们缘分不浅,又见面了。”又向手下教众道:“弟兄们,先都停手。给李兄弟一个面子,听听他有何话讲。”闻香教众人立刻住手。杨左使压力一除,手足酸软,无力再战。东方梅持剑而立,凝神戒备,不明所以。
天赐笑道:“多谢何仙子看得起李某。仙子现在可以走了。”何绣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奇道:“李兄弟,你这是弄的什么玄虚?昨天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李兄弟原名李天赐。锦衣卫害死令尊,这姓杨的是锦衣卫的指挥左使,就是你的杀父仇人。这小姑娘昨天也出手伤过你。你为何要带他们出头?难道有意与咱闻香教过不去?李兄弟,听我一次劝告,莫多管闲事。你我之间的过节就算揭过了,从今而后闻香教把你当朋友。”何绣凤惧怕天赐箭术,又不甘心将杨左使等人放走,故而委屈求全,言辞十分客气。
天赐道:“仙子此言差矣。李某与锦衣卫之仇是私,不能因私仇而忘公义。仙子以众凌寡,已经大错特错。复欲杀人灭口,连这位东方兄弟也不放过。李某既然遇上,岂能置之不理。请仙子赏我一个薄面,放他们走。咱们之间的过节留待以后在算。至于与闻香教交朋友,仙子虽有此心,李某却不敢高攀。”
何绣凤目光瞟向东方梅,脸上现出神秘的笑意,说道:“原来李兄弟为的是她。兄弟真是个多情人,到处都有相好的姑娘。在九江府有一个吕小姐,现在又有了一位东方兄弟。明天不知又会搭上哪家姑娘。”天赐笑道:“就算是吧!李某的薄面仙子万万不能驳回。”
听到他二人的调侃,东方梅心中大怒,叫道:“胡说八道!谁同你……,哼!”她本想说谁同你相好了,只是这话却不便出口。何绣凤笑道:“李兄弟,人家可不领你的情。”天赐脸色一沉,说道:“救不救人是我的事,谁要她领情。仙子莫再拖延,否则别怪李某无礼。”
何绣凤心中暗恨。她畏惧天赐的箭术,却不愿就此退去。那使双剑的汉子大为不忿。在纯阳庄天赐神箭退敌,他只是听人说过,当时并不在场。对天赐神箭之威便有些怀疑。听天赐大言不惭,不将闻香教众高手放在眼里,他早就耐不住了。叫道:“臭小子,不识抬举。”挺剑向山坡上冲去。何绣凤急叫道:“王护法,不可卤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天赐有意立威,正好拿这王护法开刀。穿云箭离弦而出,快如闪电,正中王护法小腿,洞穿而过。王护法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从半山腰上滚落下来。
一箭之威,令在场诸人凛凛自危。东方梅杨左使知天赐武功平平,正在暗自奇怪,何绣凤为何对他如此畏惧。如今方识得厉害,心惊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天赐大笑道:“看在何仙子面上,饶他不死。一箭穿股,以儆效尤。谁敢再上,我要射穿他的咽喉。”何绣凤只觉后颈上冷飕飕的,强挤出一付笑容,说道:“李兄弟,多谢你手下留情。”她对天赐的箭术十分忌惮。在纯阳庄上方大逵一掌未能击伤天赐,何绣凤便以为他身负奇功,一时摸不清底细,不敢轻举妄动。事到如今,只有先行退去,另做打算。向手下教众一挥手,一行人抬起受伤的王护法,铩羽而去。
杨左使目送闻香教众人远去,扫视遍地锦衣卫军官的尸体,心中暗叫侥幸。向天赐抱拳为礼,说道:“李公子解围之德,杨某铭刻在心,来日必有所报。”天赐笑道:“杨大人太客气了。区区小惠,何足挂齿。”杨左使蓦然黑脸一沉,说道:“不过私归私,公归公。杨某职责在身,不敢因小恩而忘大义。下次见面仍要出手擒你。”
天赐正色道:“杨大人铁面无私,令人相敬。李某今日救你,正是为此。锦衣卫乃朝廷重器,为奸贼所把持,为祸天下。幸而尚有杨大人如此忠义之士,使刘进忠那贼子有所顾忌,不敢妄为。如今朝政腐败,天下将乱。大人身居高位,此正用武之时也。望大人善察忠奸,明辨是非。切莫为奸贼所用,令天下人失望。”
杨左使大为动容,黯然无语。良久方道:“可叹,可叹!可惜,可惜!公子真乃杨某知己。若非朝廷重犯,咱们倒可以结为挚友。”天赐笑道:“就凭大人这句话,咱们就算是朋友了。好朋友贵在知心。从今而后,大人所至,李某避退三舍,决不与大人朝面,以免大人为难。”杨左使目放奇光,说道:“好!久闻兖州李知府忠义之名。今日有幸得见其后人,当知所言不虚。李公子,你的金石之言杨某将永铭在心。令尊的冤屈杨某愿为一尽心力。”
天赐心中大慰,抱拳道:“多谢杨大人,李某告辞了。”又向东方梅道:“东方贤弟,后会有期。”东方梅被冷落一旁,心里正不是滋味。叫道:“谁是你的东方贤弟。你这骗子,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心存感激。下次见面,要你好看。”
天赐今日出手,多半是为了救东方梅,不想好心不得好报,被她斥为骗子。他被锦衣卫追缉,随时都有杀身之祸。对东方梅有所隐瞒,也是人之常情,并非有心相欺。却被东方梅误解至深。天赐黯然叹息,说道:“东方姑娘,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你我总算相识一场,蒙你不弃,称我一声李大哥。你虽恨我入骨,我却不能忘记这段友情。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逢。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梅杏眼一瞪,说道:“有什么废话就讲好了。自称什么大哥,也不知害臊。”天赐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东方姑娘,你涉世未深,不明真情,我不怪你。李某绝非你心目中的无耻之徒。是是非非,我也不欲多言。你只要随便找个人去打听,就能明白我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流落江湖,被人煎迫至斯。傻姑娘,你已经不是三岁幼童,遇事当有主见,切莫人云亦云,为他人所用。那枚穿云箭是件宝物,其犀利足以洞金裂石,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言罢返身钻入竹林,失去了踪迹。
东方梅望着他远去的方向,黯然出神。细细品味他的言语,心中略动。拾起地上的穿云箭,箭上兀自带着血渍。想起相识后他的所言所行,想起他今日不计前嫌,仗义相救,无论如何也不似奸邪之徒。对方才恶语相伤微觉后悔,想追去问个清楚已经不及。她掏出绢帕,擦净穿云箭上的血渍,收入囊中。暗道:“李大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应该找人问问了。他说的对,不能人云亦云。这杨左使只怕不会说实话,我要多找几个人去打听。”
第十二回 人似秋燕来有信 事如春梦了无痕
天赐江湖阅历不足,管过闲事一走了之,自以为万事大吉。不知改变装束隐藏行迹,很快就让闻香教盯上了。闻香教此次大举潜入江南,有所图谋,出动了大批人手,在各地广布眼线。何绣凤铩羽而去,心有不甘,将天赐的相貌装束传书各处暗探,命他们严密监视。天赐的行踪,很快就被何绣凤获悉。幸亏她对天赐深怀戒心,以为他武功甚强,不敢贸然出手。天赐尚未遇上麻烦。
这一日天赐行到常州府无锡县境。无锡古称有锡,周时便有此邑。县城之西有锡惠二山。锡山在周秦年间盛产锡铅,因而得名。汉兴而锡竭,有锡更名为无锡。后逢王莽之乱,锡复出,又更名为有锡。后有樵子于山中得一铭文云:有锡兵,天下争;无锡清,天下宁。果然,汉光武帝平定天下,锡又竭,有锡复为无锡。一座山关乎天下兴亡,确实有些荒诞无稽。但从中可见世人对太平盛世的向往,对安宁生活的憧憬,包含着多少在战乱中家破人亡者的辛酸。他们无力与天命抗争,只有在幻想中寻找希望。
传说归传说,但锡山所产的锡铅对争雄天下的诸侯们的确举足轻重。“操吴戈兮被犀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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