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争执不下,东厢中有人朗声道:“二位不必再争,不妨各退一步,取折衷之策。请李老弟做个黄衣剑士可好?”话音未落,走出一位中年人。只见他身材颀长,儒衫飘飘,面如冠玉,双目炯炯,胸前五绺长髯飘洒,俊逸不群。钟云翱抚掌笑道:“对,对!先做黄衣剑士,待为本盟立下功劳,再升红衣长老不迟。”一把扯过那中年人,说道:“李老弟,这位是本盟诸葛长老诸葛桢。因为姓诸葛,大家送他一个绰号,叫做……。”诸葛桢微笑道:“再世孔明。”言罢轻捻颌下长髯,神情颇有几分得意。
钟云翱被诸葛桢打断话头,心中不喜。环眼一翻,哂笑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了。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再世孔明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三个臭皮匠而已。”
武林盟群雄均掩口窃笑。诸葛桢却不以为忤,笑道:“钟兄,小弟谁也不怕,就是怕你。诸葛亮遇上黑李逵,有理也难说得清,搞不好还要挨上三板斧。圣人云:唯上知与下愚不移。信夫!”
钟云翱佯怒道:“你怕我?屁!我与你斗口,哪一次不是吃个哑巴亏,让你转弯抹角损上几句了事。你们听听,他自诩为诸葛亮,我老钟居然成了黑李逵。岂有此理!惹得我火起,真要给你三板斧。”大家忍俊不禁,哄堂大笑。钟云翱吹胡子瞪眼,神态甚为生动。
诸葛桢的名号天赐久有耳闻。他名列江南九怪,不但武功出神入化,而且据说机智绝伦,堪称武林盟的智囊,再世孔明的名号绝非幸至。玩笑过后,天赐上前见礼,免不了要讲些久仰之类的客气话。钟云翱却不喜俗套,大叫大嚷,阻止他们讲下去。说道:“废话少说,先谈正事。我说臭皮匠,黑豹的口供问出来没有?”诸葛桢笑道:“有山人亲自出马,自然没有问不出来的道理。”言下颇为自得。
天赐深感诧异,问道:“诸葛先生,黑豹悍不畏死,郝大侠施以分筋错骨之法也没能让他吐露半个字。先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他乖乖招供。”诸葛桢微笑不语。钟云翱代他答道:“臭皮匠会一门下三烂不入流的慑魂术。他自吹自擂,说得神乎其神,施术时从不让人旁观。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诸葛桢道:“管用,管用!如果不管用,黑豹怎么会吐实。据他透露,此次卧龙山庄来了不少好手。已经露面的有龙在田贺震天两个,三公子玉面神龙龙在渊不日也将赶到。更令人担忧是卧龙山庄的军师陆鸿儒,据说已经光临淮安。此人极不容易对付。”
天赐从未听说过陆鸿儒其人,问道:“诸葛先生,这陆鸿儒的武功难道比龙氏兄弟还要厉害吗?”诸葛桢叹道:“非也,非也!此人乃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他比龙氏兄弟更令人头痛。卧龙山庄近年来日渐强盛,全赖此人运筹帷幄。他虽名鸿儒,却非出身儒家,学的是法家纵横家的学问。善权谋,晓兵机,一策更胜百万兵。有他出谋划策,咱们须多加小心,不要落入对手的圈套。”
天赐细细琢磨圈套这两个字,心中若有所悟。只听诸葛桢道:“卧龙山庄今夜撞上锦衣卫,铩羽而去,绝不会就此收手。冷千户所言只是场面话,至多令卧龙山庄有所收敛。龙在天与刘进忠过从甚密。卧龙山庄真要赖着不走,他姓冷的也没有办法。龙在天碍着锦衣卫的情面,不会明目张胆地动手。但化明为暗,就更难对付。”
天赐沉思良久,越想越觉其中大有文章。说道:“诸葛先生所言在理。卧龙山庄行刺皇帝,决不可能大张旗鼓,只会暗中寻找机会。可是他们却在淮安府寻衅生事,与本盟大打出手。是不是很不合情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咱们要在淮安府下手吗?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我想此事绝不简单,也许是陆鸿儒安排的声东击西之计。”
诸葛桢目光陡亮,抚掌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有此想法,不想让老弟一语道破。我这再世孔明的绰号要让给老弟了。”
钟云翱越想越不是滋味,笑骂道:“好你诸葛桢,一直将我蒙在鼓里。若不是李老弟道破玄机,我还不知糊涂到几时。”诸葛桢笑道:“钟兄切莫错怪小弟。先前我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十分的把握,不敢乱说。一旦料错,岂不让你笑掉大牙,有损山人如雷灌耳的名头。”
钟云翱哑然失笑,说道:“好,算你有理。快说说看,既然已经知道对手的诡计,咱们如何应付?”诸葛桢摇头晃脑,说道:“山人早有妙策。他们声东击西,咱们就将计就计。他们在淮安府大造声势,咱们也向淮安府增兵。他们自以为得计,必然疏于防范,露出马脚。咱们暗中增派人手,留意各处动静。无论卧龙山庄耍什么花招,但万变不离其宗。他们既然要行刺皇帝,咱们就暗中紧跟在皇帝周围,严加防范,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钟云翱等人深以为然,连声称善。天赐却另有想法,说道:“这个办法虽然不错,却未免失于被动。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长期防范,百密难免一疏。一旦为敌所乘,后果不堪设想。依小弟之见,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派出人手,查明卧龙山庄各处落脚点,倾全盟之力将其赶回河南。岂不一劳永逸,胜过终日提心吊胆,不能安枕。”
诸葛桢沉吟良久,说道:“这个办法固然不错,但有可能酿成双方生死之斗,大伤本盟元气。事关重大,须禀明龙首,慎重处置。”钟云翱等均点头赞同。傅青山却忽然冒出一句:“如果卧龙山庄不在江北下手,却选在山东,咱们可就没办法了。”大家均想:“这话说得不错。没想到老傅粗中有细,不是个莽夫。”诸葛桢却道:“不会,不会!我断定卧龙山庄必然在江北下手,决不是在山东。”
傅青山等人犹有不解,不知诸葛长老为何下此断语。天赐解释道:“卧龙山庄唯恐本盟介入此事,在淮安府设下声东击西之计。这不是明摆着要在江北一带下手吗?如果卧龙山庄要在山东下手,本盟鞭长莫及,对他们行事并无妨碍。何必劳师动众,找本盟的晦气。”[汶网//。。]
傅青山等人恍然大悟,深服天赐见地。诸葛桢也道:“李老弟所言在理。卧龙山庄铩羽而去,绝不会就此罢休。必然另有举动,大造声势,吸引本盟注意。咱们等着瞧吧!”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武林盟群雄以不变应万变,安居府城之中,派出眼线四处打探消息。龙在田贺震天两人的下落很快就探听清楚。他们已经搬出府城,在城西清江浦落脚。而龙在渊陆鸿儒的踪迹始终未能发现。这两人神出鬼没,隐身暗处,不知在耍什么鬼把戏。
大家惴惴不安,加意提防。这日午后,有人送来一封书信。信交到周天豪傅青山手里。两人见封皮上写着:呈钟长老诸葛长老亲启。便知此信关系不小,不敢怠慢,立刻呈上堂来。诸葛桢钟云翱与天赐等黄衣剑士正在堂上议事。诸葛桢撕开封皮,抽出一页素笺。只见上面龙飞凤舞一手漂亮的草书,写道:
弟陆鸿儒顿首钟兄诸葛兄足下:
窃闻君子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贵盟雄踞江南,素怀大志,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今以鸡虫之争,结怨于天下英雄,智者所不取也。
弟僻居乡野,孤陋寡闻。然时闻二位兄台英名,皎皎乎如日月,浩浩乎如山川。弟感佩之余而生亲近之意。奈何天涯永隔,难期一见。今又各为主谋,势同水火。能不令人痛心哉!
弟不才,愿效法古人,杯酒以释嫌怨。罢干戈为玉帛,化吴越为秦晋。望日之夜,清江之口,弟聊备薄酒以待诸兄。蟾光如水,积雪盈盈,酾酒临江,此乐何极!弟得与二兄把臂言欢,一偿素愿,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持书感喟,不胜切盼之至。弟陆鸿儒再拜。
诸葛桢将书信送于大家传阅,沉思不语。钟云翱最为性急,问道:“姓陆的是什么意思?邀咱们去喝酒,摆他妈的鸿门宴。还是调虎离山,乘机偷袭。”诸葛桢道:“都有可能,又都不可能。陆鸿儒其人机诈百出,高深莫测。卖弄这等雕虫小技,未免见笑大方。钟兄,你说咱们去还是不去?”
钟云翱大声道:“去!当然要去!不去他们还当咱们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鬼魅伎俩,咱们接下就是,绝不能示弱。”诸葛桢道:“不错,绝不能示弱。不过去虽然去,却不能不加小心。这里要留足人手,以防不测。我与钟长老李老弟前去赴宴,其他人在此留守。”
郝大鹏道:“诸葛长老,只去三个人实力太单薄,一旦有变,难以应付。”诸葛桢微笑道:“无妨,无妨。卧龙山庄也只有龙老二龙老三贺震天三名高手。我们三个人虽说不一定强过他们,如果见风色不对,脱身不成问题。人多了反倒是累赘。郝老弟留此防守,也许更为凶险,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天赐见郝大鹏仍不放心,宽慰道:“郝兄,我想卧龙山庄不敢设计暗算,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如果双方拼死相争,势必两败俱伤,让闻香教渔人得利。那陆鸿儒既然机智过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大家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天赐说的不错,卧龙山庄此行是为行刺皇帝。真要与武林盟真刀真枪干起来,不免分散实力,绝非善策。
翌日夜晚,月上东山,正是相约赴会之期。钟云翱诸葛桢与天赐外罩长衫,内着劲装,暗怀兵刃前往赴约。天赐穿一身黄缎长衫,腰下悬挂着风雷神剑,俨然一付黄衣剑士的装束。这袭黄衫是在城中连夜赶制的,十分合体。为防意外,身上越轻便越好,弓箭就没有带上。
三人乘天黑翻出城墙,直奔城西清江口。清江口乃洪泽湖汇入淮河之处。自淮河河道被大河所夺,此处就成为大河上一处重要河口。每年大汛之时,滚滚河水涌入洪泽湖,湖面陡涨,水面宽阔,浩浩荡荡,蔚为壮观。但此时正值冬季,河水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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