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波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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渌波痴心-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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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抑扬顿挫的喊音,就如同指挥大军前进的鼓击,字字清晰,句句简炼,直入人心,半点不由得人犹豫。

而转眼间,苏映潮耳边也仅响起船帆升起后迎风而作的嘎嘎声,及不绝于耳的船外拍浪声;再回神,船只竟已航出渡口有段距离。

“哇!真是……”了不起!

那赞叹,她吞进了嘴里,因为迎面刮来的风吹起她的发辫,连同她想说的话全都塞进她的嘴巴里。此刻她顾不得那咬着发辫的呆状,唯有愣看那原等着进渡口的大船由咫尺处航行而过。

一会儿,她忍不住噗地一声吐掉发辫。“喂喂!”瞧见彼船的船舷边也站了个人,她不住兴奋地挥手打着招呼。只是那人虽看着她,却好似瞧不见她。

那个人……该不会也瞎了?

真是的,一天之中究竟要她遇上几个视力不好的人哪?盯着那顷刻间愈离愈远的船与渡口,她只好失望地放下舞动的手,耸耸肩。

只是,如此失望的她,自然也瞧不见彼船上那人的反应。

那人回头问着同艘船上的伙伴,说了:“喂!你刚刚有没有听到女人喊叫的声音?”

“没有,你听到的是风声吧!刚刚你不也感觉到船身晃了下?噫,不过说到风,这江上头好像愈来愈多怪风了,一些较小的船都被吹得东摇西晃地。”对喊叫的事没兴趣,不过对近来江上频传的怪事倒挺热和。

“但是我真的听见有人朝我喊着‘喂喂’。”抓着头,很是困惑。“难道有船经过?”

“船?”伸长脖子看看四周。“哈哈,你见鬼啊?就算是汉朝最快的战船‘先登’和‘赤马’,也不可能转个眼就不见踪影,你说是不是?”

望着近处只有滚滚江水却空无一船的江面,呆了会儿,他这才重拍了下额头。“哈,说得也是。”

※※※

滔滔江水,滚滚东流,夏日之初,伏讯在即。

江上,一艘两桅河船逆水而上,它有东北风助力,行速不算缓慢。而船上除了三名非行船人外,其余都专心劳事着。

而船上一角——

一刻钟了吗?还是……根本过了两刻钟?哎呀!不管了,想说话就开口,这个样儿,可会憋死她的。

“重涛兄,你们到川陕,是为了什么?运货吗?是运药材吗?我听说过那儿出产的药材质地佳、品种又多。”在恪守诺言约莫一刻钟之后,苏映潮再也忍不住对着江重涛问。

“你不是说,上了船要拣个角落不妨碍我们工作?”手边捆整着一堆备用的缆绳,精神的眼眸瞅住那活力十足的女子。

“只是说话,该不是妨碍吧?”

“会影响。”

“影响不大吧,动嘴皮儿又没碍到手,难道不是?”无辜地道。

看着她,是好气又好笑,他从没见过这么会自说自话的人。“是不大。”。

这一句,是解禁喽?

“嘿,那好。”欢呼一声,拍拍臀,她离开原来蹲着的角落,然后径自在江重涛身边拣了个位置又蹲下。“重涛兄,这船……真是你的?”

凝住眼前一双鬼灵的眸儿,他反问:

“不像吗?”

眼珠煞有其事地看看船,再回眼盯住他。“是不像,因为你太年轻。”

闻言,他忽地朗笑开来。“你哪只眼瞧见我年轻?”

“唉?不就这两只。”她指着自己的眼,困惑于他的问题。他的发与眉都是黑的,脸皮光滑,身型挺拔……别跟她说,现在的人都不一样了,鸡皮鹤发不是老,黄发垂髻才是老哩!

止住笑,他认真睇她,喃言一句:“我以为你该看得出来。”将缆绳收齐并上结,他起身往锚坛方向走。

“看得出……什么?”如坠百里雾中。这情况如果同破仔的主人说过的,她是因为心性不定、慧眼未开,所以看不透未竟之人事。但他又不属于未竟之人。

未竟之事指得昕未来,未竟之人指的则是神呀仙字辈的,他……压根儿不是呀!因为神仙该有不同于人的气息,就像妖怪一样,这些她起码分辨得出来。

“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苏映潮跟了上去。

“没什么意思,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

到了锚坛前,他将捆好的绳摆至一角,回头对住她。“你刚刚问的,这船的确属于我,它是我江家祖传的谋生工具,到我这里已是第四代。我爹贪杯,一次行船醉酒跌进江里,从此一去不回,作了龙王婿,那年他四十,而我才十二,所以这船属于我已有数十年。”

“数十年?说错了吧,十数年还差不多。看来你也还未过而立之年,称什么老?”该说老,他还比不过她,连这船都老过他。“你说这艘船已经第四代?那它是有些年纪了。”莫怪乎这艘船看起来比其它船只旧些。

“是有点年纪,不过很牢固,一般大风大雨甚至大浪都不足惧,在彭泽与重庆府间再多跑个几十年都不会有事。”

“重庆府?你们真是运药材的?”这些,她都只是耳闻,地方,她更连去都没去过。

手抓着脑勺后乱飞的发,他干脆将系发的带抽开。“除药材还运一些江东没有的物品,互通有无。而且因为水路比陆路快,托运的人多,所以行船的次数也多。”将系带咬在嘴里,他整理着松放后及腰的发。

“生意真是兴隆。”

她喜欢江上的热闹,不像她住的那地方。

“我们收取的船资不高,让集散地的商行扣除过手费后,药材、物品若受潮,还得担负一部分损失。”

皱起眉。“这么难赚?”

脸上漾起开朗的笑容,很是灿烂。“填饱肚子本来就不容易,不过说我喜爱这江、这水,倒是真的。”一阵风吹来,卷走他嘴边没衔紧的系带,那带子飘呀飘地,险些飘出船舷给了水神当礼。

手脚灵活,苏映潮朝前一扑,在船墙边逮着那调皮的系带,她回过身,笑说:“是知足常乐吧。”

提手想将手中迎风旋动的带子交还给他,可眼明,她发现那系带竟是女子用来系腰的练带。兰紫色,被削短的一节。这个……

“来,给我。”

见她站起,却仍是拈着绦带瞧,于是探手要。

“喔。”伸手向他,只是当绦带就要物归原主之际,江上一波大浪袭来,使得船身高起又掉下。“哇啊——”

紧抓着绦带,苏映潮竟有种被往上抛的感觉,她肯定自己的脚板一定离了甲板,而再踏上虽也只是一瞬之间,她还是再度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扑了去。

行船多时的江重涛反应极快,他出手没捞到她,赶紧三两步挡到她和锚坛之间。砰地一声,他背抵着锚坛的木夹板人,让她撞进他怀中。

等船身平稳,苏映潮这才回了神抬头看。“嗯……你?”难怪她撞到的墙是软的,原来……

“刚刚是万浪里的一波浪,大浪里的小浪。”

低下头,看着她。

“不会吧,刚刚那只是大浪里的小浪?”身子紧紧抵着他的,颊也贴着他的胸膛,一会儿,她感到有些痒,是以拨了拨他散在她肩上、颊畔的发丝。耶?怎么他的发也有好浓的江水味儿。拈住其中一撮,嗅嗅。

“在水里跟在船上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你得想像自己是站在水面的一块浮板上,而不是陆地。”盯住她清澈的眼,不觉莞尔。“我还以为你跟别人不同。”

“我是跟别人……”咦?他这是揶揄她吗?吱,她可不是弱者。“带子,拿去!”一拳击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拿过绦带,他将长发束上,跟着笑了开来。“苏小妹,在这船上你可得认真点,要不然不是随时都有软墙可以撞。”看她无恙,便丢下一句,并往船的另一边走去。

又耻笑她?“你个江大头……”龇牙,挥舞着拳。

“破破!”

岂知她人未骂完,那一直“寄生”在她腰上的破仔竟出声抗议,令她更加光火。“你说啥?说我和那大个儿差点儿挤扁你?我哪有挤扁……”

话及此,她突然想起刚刚她和他确实是贴在一起的,因为那肤触,是如此地清晰。想着想着,不觉中,她的脸蛋竟也忍不住因这意会而躁热了起来,而摸上那发着热的脸颊……

呀,她这是在脸红吗?可是怪地,以前看破仔主人和那介入她们之间的臭男人要好,她都没给脸红的,怎现在居然碰个男人就……

哀哉!究竟想什么着?控制不了脑袋瓜里的胡思乱想,她干脆拧了自己一把,更就地蹲了下来。“这一定是上了船太兴奋的缘故,对……一定是这样!”

“是这样吗?”

忽地,锚坛另一边传来回应。

“唉?难道不是……”有点恼意,苏映潮正想吭回去,可却及时发现那声音并不是对着自己说。是那叫仲孙焚雁的青年在说话,她认得出这傲慢的嗓音。只是……他在说些什么呢?

好奇心一生,苏映潮偷偷摸摸地以臀当脚,硬是将身子挪近了声音来处。她拉长耳朵,且能瞄就瞄。

“是这样,如果船不正常,苏姐姐又怎会搭这船?”那年纪尚幼的谈初音坐在坛边的一处,小小的个儿因坐姿更显娇小。她如清泉般的声音则带着淡淡笑意。

将刀往盘坐的腿上横放,仲孙焚雁脸色不佳,他静默许久,又说:“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在岸边,渡船有那么多艘,新船大船亦不少,为何独独挑上这破旧的船?而且这船上的人……”

“他们挺好相处。”拿来包袱,取出两颗肉包后,又将之塞回背后当靠垫。

“别敷衍我,我知道你一定晓得什么,虽然我压根儿不信十方秃驴那一套!”嗤了句,将刀竖起,细眼审视着刀鞘,只是当目光触及那血咒,他原本泛光的眸子乍冷。“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会让这柄刀……去问!”

自上了这船后,他就觉得很多地方不大对劲,尤其是那些船夫们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是夜鬼见着日光的眼神。

“焚雁。”原本想把肉包递给他,但凝进他眼中的暴戾,谈初音只得蹙眉。

将刀竖抱胸前,他头抵木墙,闭起眼,嘴边低喃:“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我不会因为你讨厌我而放弃你,即使你跟我,或者和其他人真的很不一样。”

听罢,盯着仲孙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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