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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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記-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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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元兵入侵,宋人郭望楚移居湖南衡山附近,常在潇、湘二水合流处游船。每当远望九嶷山为云水所蔽,见到云水奔腾地景色,便引起他对外敌入侵、时势变迁的愁绪。江山皆为蛮族踏碎,睹景相顾,忧国忧民,怎不感慨?于是作《潇湘水云》以寄眷念之情。而此《泛沧浪》曲是郭望楚代表作《潇湘水云》的序曲。

皇上手自缓急,眉心蹙蹙。炉里的缭绕香烟模糊了他神情。琴音泛散,流落满空,恍恍然,我突然记起,去年春天我参加完米广良的婚礼之后,到清光院抽了那支签出来以后看到的情景。

那时候是文禾,也在一个六角亭里弹琴。山风轻扬衣袂,阳光晕染他身,望去如仙谪,如清士。我只觉得那男子并非常人,却未想过与他沾染,甚至成了他的妻子。皇上全神贯注,任风烟围绕,此刻与琴音风物融为一体。

……其实,他们两个还是很像的。

皇上弹罢一曲,伸平手指,双手迟迟无法落下。

“倾霜如海,泛舟沧浪相遗。”文禾轻轻道,“郭望楚犹在,亦感此时伤。”

皇上的手终于放下,慢慢抚着七根琴弦,说:“愿我朝不需郭望楚。”

文禾待说什么,我们却见一个御前牌子匆匆跑上来,颇不安地行礼:“启禀陛下,温大人求见。”

皇上仍旧抚着丝弦,半晌才懒懒回答:“不是说过了,让他等着罢。”

“奴婢们也说了陛下地意思,可是他就是要再禀,说急事。”御前牌子诚惶诚恐。

“他的急事?”皇上嘴角一丝嘲弄,“有多少人有急事?”

“回陛下,有三位大臣在等。

“温体仁几时来的?”他又问。

“温大人是第三个来地。”

皇上从石凳上起身,道:“告诉他,想见朕也要排第三。让他们御书房外候驾。”

“遵旨!”御前牌子躬身退下。又是一路小跑去了。文禾躬身:“臣等也当退下了。”

“唔。”皇上揉了揉手指关节,“许久不碰琴,手指僵硬。”然后似不经意地问我,“媛淑人,今后你依然有牙牌,可出入皇宫。但是,朕不能与你单独议事了。关于我们三人才可论之事,你有要议可以随时通秉,需要议事的话,朕用镜与你在宫外议。文侍郎,这样可否?”

“陛下想得周全。”文禾拍马屁。他也明白这一番话其实是皇上说给他听地吧。

“朕回去了,你们请自便。”皇上绕过石桌往假山下走去。

“陛下!”我拦住他,“臣妾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问无妨。”他止步。

“……那,那胡黾勉,现在可还好么?”我地意思就是,那老兄还活着呢么?因为很明显,多铎仍然在活蹦乱跳。

他深深看我一眼,道:“媛淑人重情义,朕代他谢你。他任务功败垂成,朕也无怪。锦衣卫救了他回来,终是未死,但从今以往,世上再无此人。你明白了么?”

“……是。谢陛下。”我躬身回答他没有再看我们,抬脚下石阶而去了。

第四卷 终之卷 第十章 商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上情绪的感染,文禾的情绪也变得好起来。他拉着我的手进文府大门的时候,还对着门房大叔笑了一下,把那老先生给吓了一跳。

文府上上下下早就已经习惯了文禾不避嫌拉着我的手进出。他们好像还因为文大公子终于“拴马桩”了而谢天谢地。文禾一个人心情好,就能让整府里人们心情都好,气场这玩意,真是不可小觑。

文禾拉着我走到新房门前,松开手道:“换衣服,然后去花厅。”

“何事?”

他却笑笑,卖关子说:“当然是见人了。快些。”

我疑惑地进了房里,到内室去换衣服。

换了云锦水红褙子出来,一路走到花厅时候,正见到文禾与徐宏祖窃窃私语。文禾把梁冠放到桌上,解了身上哩哩啦啦的大带绶带,坐在徐宏祖旁边。见到我来了,徐宏祖笑着颔首道:“侄媳来了。”

“拜见徐叔父。”我上前拜他。

“多礼了。老夫好运气,说到做到,真喝到了你们的喜酒,幸也。”他笑眯眯捻着胡须说。

“璎珞只是不知道徐叔父何种神力,居然倏忽之间就到了京师。”我起身对他眨巴眼睛。

“哈哈,我是在得知文禾调任兵部左侍郎时候就动身的,可说是与你们同时启程。圣上此举,目的显而易见。文起兄已经猜到,老夫为何猜不到?”他朗声笑道。

“徐霞客果乃神人也!”我恍然大悟。看来他还真是靠智商而不是靠飞毯的哦。

“小娃儿坐吧……啊,”他轻轻拍拍自己嘴唇,“失言了。你已为人妇,老夫怎好还这般称呼。侄媳为好。”

“不管璎珞有了什么新身份,在叔父面前永远是小娃儿。叫一叫有什么妨碍的。”我上去给他斟茶。

“说的好!那老夫不客气了。”徐叔父似乎每天都蛮开心,点头接过我手里地茶盏。“只是扰了你二人新婚时光,我们这些老头子本该你们新婚三天后才受拜见的。。。”

“哪里,见叔父我求之不得。恐怕是叔父体谅我跟文禾,才肯赶紧来解我们的想念吧,”我笑。“或者是怕我们后天要拜地人太多,所以提前受拜,心疼侄儿侄媳辛苦呢。”

“你可比文禾讨人喜欢多了,”他指指身边表情莫测的侄儿,“他这小子就从来不会哄老夫。”

我得意地看文禾,发现他不怀好意地回看我,立刻转回脸。

“珞儿,坐吧,我们在商谈宣府事情。”文禾清咳一声。碰了碰我衣袖,道。

我便挨了文禾坐着,听他们转回正题。

“我那年去宣府之时。曾沿长城行进,那时便已觉得宣府镇长城该修缮了。北临漠风。残破地地方很多。我崇祯朝来。就没有好好地修葺过,如今入了建虏。想修也是难。”徐叔父啜茶道。

“如果宣府收回来呢?”文禾冷不丁说。

徐叔父抬起眼睛,仔细打量他,发现文禾很认真严肃,方才说:“若能收回,必当立刻修缮。只是……”

“只是想求朝廷拨款,是难比登天。”文禾接口道。

“你明白就好。如今哪里不要钱?可是钱都在贪官皇亲的宅子里,银票现钱,珍玩珠宝,你可能抠得出来一样?”徐叔父叹气,“危亡之时,竟吝啬至此。大明若有三长两短,他们以为自己还能守得住金山银山?”“依叔父看,估摸修这宣府长城需要多少金?”文禾问。

徐叔父放下茶盏,沉吟了半晌,回答:“宣府一镇一千三百里之边,今日境况恐怕还不如老夫曾去之时,老夫大胆推测,即就陵后一带言,东至火焰山,西至合河口,凡二百二十余里。筹其经费,每筑边墙一丈,最省也约须工料食米等银五十两。其中或有旧墙并乱石土垣可固,通融计算,每丈必须银三十两。通计三百里,总该银一百六十万两。加以三里一墩,五里一台,计墩一百,台六十。墩以土为之,每座约二百金,台以砖石为主,每座约六百金,并墩台守御等具,壕堑等类又约该十余万两。所以……”他在桌上画了画,”最少也要用一百七十万两吧。“

我听见最后的数字眉毛都拧起来了。文禾似乎不为所动,接着问:“修多久可成?“

“如境况平稳,无战事,人手又足,那么很快,约月可成。“徐叔父想了想,又问,“原宣府兵属如故么?军饷如何?”

“若夺回宣府,则一切如故,只多不少。”文禾回答,“镇守宣府总兵官一人,驻宣府镇城。协守副总兵一人,驻永宁城。分守参将七人,游击将军三人,坐营中军官二人,守备三十一人。额马不少于三万二千四百座。镇年例主兵银十二万两,客兵银二十万五千两。”

“文禾,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徐叔父却紧张起来,“你说的乃是大明纷乱之前宣府的配置,如今有何可能做到?”

“没有什么不能做到。”文禾看着他。

徐叔父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说:“难道你要用……”

文禾点了一下头。

“文禾,那东西阴气。我虽不甚了解它,却感得到它带着阴戾之气,你虽一直无恙,却也要留心才是。”他提醒道。

“多谢叔父提醒。”文禾说,“如今我已经知道它地气盛之处,会小心的徐叔父不再说什么,只是无奈叹息。片刻,又问:“何时动身?”

“四日后。”他回答。

“国事为重,也由不得你。”徐叔父颔首,“这两日好好陪陪璎珞,后天拜长辈姑嫂的,也都严谨些。”

“侄儿记下了。”文禾道。

徐叔父严肃的口吻让我莫名不安起来。难道他认为文禾一去就回不来了么?话说文禾就带三千兵去,要调集北线上的兵马去攻宣府,从建虏嘴里抢骨头,胜算几何?这可是历史上未曾有过的事情,的确要捏把汗。

“你找老夫就是为了问修长城花销么?”徐叔父问,“知道了花销又如何?你能从皇上手里要到钱么?他自己恐怕都那不出来这些钱吧。”“他自己已然将内帑和宫里能卖的都卖了,哪里还有钱。”文禾苦笑,“我自然是找有钱的要去。”

“除非你带兵去打他们,抢了他们地金银,否则不可能。”徐叔父摆手定论。

文禾却扬扬眉毛,不以为然地回答:“抢就抢。”

“文禾!你是想修宣府长城想疯了?”徐叔父变色,“此动乱之时,你若与朝内官员王侯兵戈相见,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文禾却微微一笑:“叔父,你不要急,我不会去打他们的。”

“你啊你啊,”徐叔父指着他的脸,无奈道,“你小时就最忌看不平,动辄与纨绔子弟打架,你父亲这才许你学了武功。文家不尚武,怕地就是你被那些人群而欺之,所以让你拜了师傅学些防身之术,怎知却助长你好胜之心。如今年岁长了,人也稳重了,骨子里还是一样顽固。要你娶个亲也推三阻四,不肯答应,甚至躲到别处去,若不是遇到璎珞,你打算一辈子独活么?”

文禾默不作声,紧紧绷着双唇。久久,才开口道:“匈奴不去,何以家为?”

三个人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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