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掌柜正在后院磨豆子,看见刘神钟从天而降,接着开门迎进来一个生人,知道发生了紧急情况。卢掌柜马上放下把手里的活,到前面关照去了。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谁也没有说话。嘛活也不说,恰恰嘛都说明了,这个地界儿,才是刘神钟真正落脚的地方,正所谓他的县衙门所在地。
刘神钟把涝梨拉进磨豆子的驴棚,朝涝梨伸出手来,“把贺彪同志的信给我。”
涝梨眨眨眼睛,“在你老身上了。”刘神钟这才意识到,已经跟人家把衣裳换过来了。赶紧浑身上下乱摸,所有的地界都翻到了,也没有找到一点纸头,摘下帽子翻找还是嘛也没有。看得出来涝梨很得意,这说明即便自己落在敌人手里,信件也不会被翻出来。涝梨见刘神钟有点着急,只好蹲下身子,“你老站着别动,信在裤脚里面缝着呢!”正巧身边有根当柴烧的酸枣棵子,撅下酸枣刺儿挑断线头,轻轻抻出作为衬布的白布条,只见上面写着:“胸毛并非真卖家,精力放在减河头。”看到这几个字,刘神钟当时愣住了,马上意识到,自己被古典给耍了,胸毛原来是个幌子。往深处再想一想,自己的行动敌人可能被敌人掌握,如此说来,肖四德宅院他不能再去,甚至敌人已经知道强子的身份了。
刘神钟想到这里问涝梨,“你叫嘛名字,贺彪同志还有嘛话让你跟我说?”
“俺是原来独流警察所的涝梨,旱枣是俺哥哥,俺们是警察局有名的双胞胎,你老没有听说过?肖四德将带着过江龙和旱枣,到独流减河大闸当团长,最迟明天就到。贺彪大叔让你老想办法让俺跟他们回合,尽量打入卖家内里,随时掌握行情,争取一次把货提到手。”涝梨一口气把贺彪的意见说完,刘神钟不由得打心眼里面感谢天津的同志,把这个情况通报给自己,及时修正自己的判断,不然,这次的买卖容易弄砸了。
其实,斗争的复杂性刘神钟还是没有估计到位,敌人的身份到现在为止,还是变幻莫测,依然不能确认谁是真正的东家,不信往后看吧。
就在涝梨跟刘神钟交流情况的时候,难得离家进城的古典,还在十字路口跟胸毛上演房产交易的假戏。这出戏的内容,刚才刘神钟通过询问强子,已经掌握了大概,而且也知道他们是一拨的。这时候刘神钟的判断,这出戏是在转移视线,以便掩护真正的卖家择机交易。刚才不说了吗,这个判断依然不很准确,阴谋里面还有阴谋。
刘神钟正琢磨如何把涝梨安排到卖家里面去,卢掌柜的从前面进来了,“刘县长,古典的买卖本来谈得差不多了,不知为嘛四邻八家越聚越多,看热闹的人群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把官面惊动了。”
刘神钟问:“官面怎么说?”在这儿,刘神钟又出现了偏差,他没有问围观的都是什么人,有没有生人在里面。
刘神钟问官面怎么说,卢掌柜的就没有再说微观人群的情况,“官面还没说话,那个横茬儿自己就草鸡了,把铺面转让给古典不再改口了,但是人家把掌柜的和伙计都顾好了,要求古典在铺面的费用以外,还要额外付佣金,好把掌柜的和伙计打发了。”
刘神钟说:“这都是假套子,大街上谈生意,还跟真事似的越闹越大,这出戏完全唱给咱听的。”
卢掌柜的接着说:“古典也说,没有在大街上谈生意的,你想干嘛不能这么在大街上谈,你去请中人吧,明天找地界坐下来合计。俺在铺面里边等着,说好中人,明天我让管家过来跟你一锤定音儿。”
刘神钟听到这里,套话叫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有啦!涝梨,你这样……”涝梨挨近刘神钟,听他面授机宜。
看来胸毛在县城有些根基,很快把中人找来了,就是肖四德经常光顾的那家饭馆老板,老板自愿充当中人,事成后,当事双方都表示“必有一番意思。”于是说好见面的时间,都表示回家考虑好合适的筹码,争取明天见面一锤定音儿。
车把式在一旁看到,东家不愧是东家,上百年的陈年老账都能翻腾得清清楚楚,而且亲自出马,事情办得如此圆满,多横的主儿在古老也面前也得服服帖帖。恭敬地把老爷扶到车上坐稳当了,十分自豪地扬弃了鞭子,“老爷,跟着你老当差真是福分,赚多赚少不说,这得长多大的学问呀!”古典喜欢在下人面前装谦虚,以显得自己与土财主有别,“这有嘛学问,嘛事只要占个理字儿就好办,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
车把式说:“也不见得,有理没长嘴劲也不行,这都是天生,学也学不会。”
走在旷野当中,闷头坐着不说话显得路长,搭吧说话显得道儿近,加上事情办的顺利心里高兴,古典的话就多了,“要说学着做事也不难,刚才说了,凡事占个理字,还有一点,凡事要做的要有退身步。譬如刚才吧,咱已经交底了,多少钱咱不在乎,无论如何要赎回这个铺面。为嘛还要找个中人,而且一定明天派个别人来呢?”
车把式重复着这个问题,显然这里面有学问呗,“是呀,这是为嘛呢?你老给说说,也让俺高粱花子脑袋开开窍。”
古典颇为得意地往车厢前边挪下屁股,“一则咱这身份不能跟他在大街上砍价杀价,那样显得咱就没有身份了;二则,凡事百密有一疏,尤其是大买卖,没有当场拍板的,当场拍完板儿,回头发现哪有疏漏,再改嘴就来不及了,不然显得没信用。”
车把式恍然大悟,“噢,对呀,是这么个理儿。”
古典越说越来劲,“还有呢,为嘛明天换个人来呢?”
车把式跟着搭话,“是呀,咱宅门里面也没有管家啦?”
古典笑了,“不管谁来,也是代表东家,你来就是管家,谁来都行。”
车把式见老爷这么抬举自己,憨厚的笑了,“你老可是真哏儿,我哪能冒充管家,模样也不像啊,看人家那先生,早年的李……嘚,驾!”甩出一个响鞭,打断了后边的半句话。
古典不介意车把式无意当中提到李元文,接着说他的生意经,“东家不能当面跟对方定价,定了价就不能改口,换个下人谈价,自己合适了对方不好改口。咱要事后觉得不合适,东家可以说,下人说了不算,还可以二来来,懂了吧!”话说得这么通俗易懂,傻子也听明白了。
眼前运河大堤上跑过来一个人,让人看着不明白,看穿衣打扮像个要饭的,看走道的姿势像个当兵的,看他急急可可扬着两条胳膊的架势,像是奔着马车来的。这是谁呀,难道是找古老爷来的?知道古老爷不在家,跑到运河大堤上迎着找来了?
正文 七十一回激战前夜走闲棋,态势已明待出招一
(更新时间:2007…4…11 9:09:00 本章字数:2326)
运河大堤上迎面跑过来的,正是先一步到此恭候的涝梨,待古典乘坐的马车到了跟前,迎上去把牲口的辔头拽住了。车把式气急败坏地跳下车,大声呵斥道:“嘿,这是怎么意思?有话说话,别上来就牵我的牲口呀!”
涝梨说着客气话绕到车棚子跟前,“这不是急着找古老爷吗,你老多包涵,让俺跟古老爷说句话。”
古典早就认出来了,拦车的这位是警察所的双胞胎……奶奶的,眼前这个到底是……“嘿,你是旱枣还是涝梨呀,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过江龙和你的……哥们儿呢?是你自己回来的,还是肖四德派来的?”问的十分急切,至少表明,古典对冒失的拦车举动没有生气。
“嗳哟嘿,古老爷呀,俺是涝梨呀!找你老就是打听他们来的,俺们是受你老的委派……”涝梨光天化日之下乱嚷嚷,古典觉得很不妥当,不让他说下去,“别在开洼野地说事,赶紧上车有嘛话回家说去。”
涝梨满不客气,跃起身子坐在车帮上,“到家你老先给俺弄顿像样的饭菜吧,好几天没吃正经东西了,你老看看,这肚子瘪瓜瘪瓜的,早就前心贴后心了!”涝梨拍着自己的肚皮,的确听不到有油水的声音。古典说:“嘿,还没到家呢,就惦记吃喝,天下警察怎么都这毛病?坐稳了,到家管你撑个半死!”
涝梨投身革命工作好生辛苦,理应好吃好喝犒劳他,回到家,古典果真让厨房做了像样的饭菜。胡吃海塞一顿,涝梨的肚子有了底儿,打着饱嗝又要水喝,老刘头把大茶壶递给他,收拾好碗筷出去了。
古典目不转睛地看着涝梨,肖四德的生死下落还在其次,眼下他最为关注的是这个涝梨。他忽然觉得,正犯愁身边缺少人手,凭空掉下来一个涝梨,莫不是老天爷暗中相助于他。看这小子的模样长相、行动举止特别对他的心思,精神头不亚于李元文,办事能力……看意思不在英杰以下。这叫嘛?这叫饿了吃糠糠如蜜,饱了吃蜜蜜不甜,古典现在正是思贤若渴的时候,涝梨这时候出现当即成了香饽饽。
看到涝梨吃饱喝足,撩起衣襟把鼻子眼睛腮帮子抹擦完了,古典这才说话:“吃饱了,说说怎么回事吧?”
涝梨说:“这趟差可遭罪了,俺们把日本小崽子送到葫芦岛,过江龙半截自己回来,说是给你老忙活丧事来了(这话搁在寻常说,值他娘的一个耳帖子,现在说着没事)。剩下俺们哥俩儿,等着办完手续把塌灰遣送走了,也没见过江龙回去。俺们哥俩回到天津,人生地不熟,迷迷糊糊又走散了。本来想直接回来的,有人说俺哥遇见过江龙了,俺这儿便撒开丫子到处找他们。可是,这么多日子俺把天津卫全都找遍了,哪儿也没有他们的影子,俺身上带的盘缠花得蹦子儿没有了,再呆下去就得要饭,只好投奔你老来了。”
古典故意说:“你是警察局的人,应该回警察局呀。”
涝梨“咯儿咯儿”笑了起来,“你老别糊弄俺了,俺早就知道了,警察局早就让八爷……”古典止住他,“行了,别的话撂下以后再说吧,我也不知道过江龙和你哥哥的下落。我看这样吧,既然投奔我来了,也不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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