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恭敬的话,我这样思虑,还是看在家兄的情份上,不掺假的出于好意。这样吧,为了保险起见,海蛎子我减半,再给你们腾点地界,匡先生算账吧。”
看来,匡非很能就和,“这趟买卖就算白尽义务我认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古老先生托在下捎话给你老。说是有个叫麦收的姑娘,现在寄宿在你老柜上,她现在是分号柜上的人了,让她无论如何随船回去。”
古兴也很干脆,“此人今天不在,晚上回来定然把话传给她。北塘不算远,我看今天就起锚开船,请吧,我陪匡先生跟管船的见个面去,其他事情,货到了再说不迟。”匡非见状只好站了起来,“那好,悉听尊便,你老先请。”
这里有项货物需要特别交代一下,那就是虾酱。北塘的虾酱十分有名,所用原料,毛虾、糠虾、沟虾都可以,不过全是那种没法再小的小虾米。制作方法很简单,小虾米捞上来,去杂洗净装缸,然后加入大比例的盐水发酵,一个月后撇出虾油剩下的就是虾酱。
虾酱这种东西,当年是穷人的看家佐肴,因为嘛呢?因为有了虾酱连盐都省得买了。讲究的主儿,可以热油炸着吃,没钱的穷主儿,熬锅大白菜擓上一勺虾酱管一家子,愣说吃上海味了。到哪儿也是穷人多,尽管是为了过大年进货,这种东西也不能少进。虾酱不怕窝在手里,一年四季都好销,而且不怕变质。因为不管多热的天,就算卖到三伏天,虾酱根本不会变质。
使用酱坛子装虾酱,最多装一二十斤,大包装一般都采用柳条编织的酱篓。酱篓编织本身就很严密,内外再糊上猪血绵纸,即严密又轻便。大商号搞批发生意,进货都是这种酱篓包装,可是注意了吗?古兴要的是八十斤和四十斤装的,没有要一百二十斤装的那种。虾酱里面咸盐占了三分之一,弄一篓八十斤的够小店买仨月的,超过一百斤的卖不动,商家做买卖不怕赔钱,就怕占压资金,所以一百二十斤的全归匡非和古典了。
古兴这是仁慈,要是稍微再发点损劲儿,应该再给他们腾地界。一百二十斤一篓的虾酱,还得让他们多进,慢慢卖去吧。是人不是人的也想做买卖,嘁,都会做买卖,古兴干嘛去?
这是商人古兴的思维方式,匡非并不是商人,人家有自己的想法,巴不得偏要一百二十斤的,你管得着吗?人家乐意!
匡非在古联升跟古兴谈着生意,八爷们的地工也在紧张的开会研究,研究来研究去,搞不明白古典唱的这是哪出戏。好像古典的目的倒是想要帮助古兴一把,要不就是专门为了招募麦收?古典的真实目的一时还搞不清楚。
会议在大通车行召开的,玛丽没有出席,只有贺彪、蔡老板、英豪、麦收参加会议。会议开到最后,并没有研究出结果来,于是贺彪说:“不管古典怎样想的,咱还是按照自己的步骤行事,目前不要给古典设置障碍。也就是说,让他继续暴露,他终究会露出狐狸尾巴来。我的意见是这样,匡非如果提出来麦收的事情,就让麦收同志暂时返回去,在乡下麦收同志更能发挥作用。下一步就要逼着李元文出面,像逼着古典动起来一样,他只有动起来,我们才可能掌握他的企图,不然我们太被动。”
可是怎么让李元文出面呢?为此,会议又陷入僵局。正在外面跟小蔡望风的花筱翠,偷听到这一步,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几位别怪我没有规矩,对付李元文那个挨千刀的,我有办法。只有我出面才能把他引出来,你们相信我吧,只要能把他抓来给秃子偿命,我乐意搭上自己的这条命。”
贺彪看看蔡老板,蔡老板似乎明白花筱翠嘛意思,“我看行,只要咱们措施得当,安全方面问题不大,但是要掌握好火候和时机。”
事已如此,贺彪只好招呼花筱翠坐下,“你说说怎么一个办法,你先把想法说出来,如果可行,大伙再一起帮着完善。”
转天,古典的独身船就从北塘满载而归,古兴就有这么大的本事,船刚靠岸商家就齐聚三岔河口,手里拿着在古联升由英杰开具的手续,有条不紊地卸自己的货。不消半天的工夫,该卸的东西就卸完了,该拉哪去就拉哪儿了。这样,古联升年前的批发生意,抢到了意外的先机,剩下的就是自家销售的事情了。
卸完船照规矩犒劳船工,管船的自有安排,且不多说。只说古兴,找了一家馆子给匡非道辛苦结账,于是古联升跟匡非货款两清。
席间,匡非询问麦收是否跟船随行,古兴非常油条,瞎话张口就来,“这么好的美事姑娘哪能不答应,姑娘说啦,乐意跟着回去,还去裁缝店给自己做了一身新衣裳呢!只是她正跟着老家的街坊炒外汇,整天蹲在维多利亚路上难以抽身,她得等那位街坊找好帮手才能回去。那位街坊也很通情达理,关乎姑娘的前程不敢强留,说是这一半天就能找到帮手。我看这样,匡先生赶紧回去卸货,等船从静海回来,我让管船的再跑一趟旱路,亲自把麦收姑娘直接送到静海柜上。”
匡非说:“在下明白老掌柜的意思了,你是怕这条船不回来呀,我能扣下这条船吗?眼看就要封河禁运,我扣这条船有嘛用,就依老掌柜的!这不是跟你老这里全结利索了吗,我回去就开船。”说着站起身拱手告辞,“老掌柜,后会有期,告辞啦!”说罢离开饭馆,当天起锚开船。
船上只剩下两三吨货物,基本就跟放空船一样,转天独身船如期返回。古兴也不食言,套上自家的轿车送走麦收,只是没有让管船的陪送,也没那个必要。由于到处修城防工事,尽管绕了不少冤枉路程,终究把麦收送到静海县城了。
正文 七十三回北塘运来干海货、后院发现空酱篓三
(更新时间:2007…4…25 9:56:00 本章字数:2235)
古典亲自手书的牌匾,蓝匾金字煞是好看,下款处还刻有一方血红的印章,牌匾悬挂在铺面门楣,就等着择日放炮开张了。照实说,古典的颜体大字颇有功力,有骨头有肉透着一股霸气。认识篆字的人,辨认出那方印章乃是一方闲章,刻的是“采菊非吾趣”,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从这方不起眼的印章上,倒很可以窥探古典的心态,深沉了一辈子的古典,现在何以如此外露呢?闹不清他要干嘛!
铺面还没有正式开张,里里外外已经热闹上了,从天津北塘运来的干海货,相对古兴扣下的,虽说仅占微不足道的小部分,但是绝对数量仍然可观,运到县城那也是很了不得的大批量。在全县把所有的买卖数过来,谁有这么大的气魄,进货敢进二百斤的大包,而且进来十几个大包。奇怪的是,匡非运来的虾酱,直接拉到卢记老宅去了,而把干海货全都发给了古联升分号。要知道,虾酱全是一百二十斤的大篓,却一篓没给古典,他自己要这么多虾酱干嘛?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独流镇的大财主亲自开买卖,本身就是新闻,再加上名人白蝴蝶任掌柜的,全城上下没有不知道这个店铺的了。围观的街坊把店铺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当麦收乘坐的马车在门外停下来的时候,议论纷纷的人们马上有了新的话题。
“认识这位吗,识文断字从天津卫来的,准是二掌柜。人家古善人干嘛都耍把新鲜的,像咱这道号的没有这脑子,这么大的铺子敢放两个女人支巴!”
“这个闺女不就是二十一里堡的吗,俺认识呀,还在警察局门口摆摊卖过煎饼果子呢!”
“没错,认出来了,跟那个秃子媳妇当过下手。哎呀,这闺女长得真俊!咦,怎么打天津卫来的呢?”
“这就不懂了吧,这么大的买卖不在天津历练好了,拿过来就上阵呀!”
有位后生嘴欠,“老话说,骒马不能上阵呀……”这话说得不合适,后生说了一半,赶紧把后面的一半咽了回去。那也不行,这半句话足可以遭到群起而攻之,“那是你们家的骒马,能跟人家比呀,嘁!”“别在这儿栏舌头根子啦,哪儿凉快哪儿眯着去!”“快滚,还想等着古善人出来赏你俩窝头呀?”于是这位嘴欠的后生,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找地方眯着去了。
麦收的做派很像有身份的架势,踩着脚凳下车,搁在以往拉开车门就蹦下来了,还容把式摆凳子。
涝梨正在铺面里面忙乎,看见外面停下漂亮的轿式马车,就知道是麦收来了,他虽然不认识麦收,这辆车子就能说明是谁,“老爷快看,是不是天津来人啦?”
古典朝外面瞅了一眼,径自朝后面走去,“你去安排一下,让车把式吃完饭赶紧回去,叫那个麦收进来,我有话说。”
麦收进店铺好有一比,好比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当涝梨把她领进古典面前时,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兴奋、感激、自信、略显扭捏,这是贺彪亲自为他导演的心理状态。在古典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必须是古典需要的效果,这个任务跟演戏一样,不把这个把握准了,古典那老小子会马上识破你的身份。
贺彪把古典已经分析透了,古典现在紧着折腾,尽管是给八爷看的,但是他并不知道谁是暗中的八爷。他要是知道涝梨在为八爷办事,打死他也不敢收留重用涝梨。对麦收也是如此,他想不到一个乡下黄毛丫头,会跟八爷粘上边。在他看来,二十一里堡的泥腿子,除了不知深浅的小德子有可能是八爷,别人都不会是。在他看来,八爷都是飞檐走壁身怀绝技的侠客,而且还得具备相当的阅历,必须是何太厚刘神钟这样的才可能是。别看德旺人五人六,也未必能够靠上边儿,他没有资历。
麦收的伪装看来很到位,古典看见麦收进了账房,上下打量了一番便说话了,“这身衣裳新做的?还真可身,照理说,闺女家就得穿得体面些。看这意思,跟着花筱翠倒腾美国票子,没有赔赚了呗。倒腾一回她给你看多少赏,自个儿够零花的吗?坐下说话,又不是不认识我,别这么拘谨,你也算走南闯北的人了,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