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灵域中,白麒又开始跳脚了。
君惜朝叹口气,起身朝她走来,他们之间距离不长,他却走了很久,纤白如玉的衣角缓缓回荡,像是一层层云花在他身周徘徊,莹莹生辉,明珏一下子看痴了。
他低低一笑,终于站定,高挑的身子在她背后落下一道长长的阴影,她抬起头,正迎上他俯下的眼。
冠华无冕,他就是那无冕之王,君临天下。
君惜朝道:“正如你刚才所见,我能看透人心,也能预知短暂的未来。万年来,我看透了千万人,冷眼旁观天地变迁人世沧桑,自以为掌控天地,天下人畏我,四大陆畏我,到最后就连我自己都开始畏惧自己……可我却始终看不透离我最近的那个人……”
明珏身躯一颤,抬头看着他含笑的眉眼,突然自嘲一笑,叹道:“为什么,你跟他一样都要这般存着目的地接近我?这么玩我,你们觉得很好玩吗?”她仰头又笑,扬起的修长弧度淹没那一闪而过的晶莹,“我从来都只想做那一个普通人啊!”
君惜朝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故作坚强的笑,想说什么,却又再也说不出不久之前说过那动心一语,只得干巴巴地道了句:“对不起。”
明珏不发一语,身形一消,便是消失无踪。
君惜朝呆了下,剑眉轻皱,似乎有些懊恼这般和盘托出,大步走了出去。
明珏恍若游魂般游走在街道之上,周遭的喧嚣不入耳,突然让她觉得,那些温暖的热闹都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倏地一缕醇香浓烈四溢,她黯淡的眼眸微微闪光,侧头看去,那里,四个大字龙蛇游走,高悬头顶。
忘忧酒楼!
她眸光闪动,神志仍在迷离,脚步却已经移动,待到她反应过来,便已是端坐在酒楼当中。
周遭空无一人,寂静地听得到她自己的心跳。
一声轻响突来,一只玉壶已是落在她眼前,连着一只如玉的大手。
明珏愣愣地顺着那流畅的线条看去,却见君惜朝微微一笑,不请自坐,两只酒杯已是安放在他和她面前。
明珏皱眉,却又嘲讽一笑道:“真不愧是能预知未来的人啊!敢问盛灵阁阁主可知我这下面多少杯会醉?”
君惜朝露出无辜的表情,自顾自给她斟上一杯,道:“我说过的,这世上我唯一看不透的就是你!更别说预知你的未来了。”
明珏又笑,根本不相信。
君惜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她一眼,道:“忘忧酒楼是我的。”明珏怔住,他又道,“是盛灵阁管辖范围之外的我的净土。活着太烦,不死更烦,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幽幽自语,言语间是明珏从未见过的萧索和迷茫。
明珏端起酒杯,同样一口饮下。那浓烈的醇香萦荡口腔,直冲而下,她一时不慎,竟被呛得猛咳,眼泪都涌了出来。
君惜朝看着她,不语,只是自顾自为二人再斟一杯,大门应势而闭,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明明同桌对饮,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的时空。
几杯下肚,明珏的眼已经开始氤氲,微醺的酒气在她身侧萦绕,夹杂着女子淡淡的体香渗透出来,那是,比忘忧酒更烈的醉。
她傻傻笑了下,突然一拍桌子,朝君惜朝挑眉,道:“喂,你说你们这些男人,没事老戏弄利用女人干嘛?有本事自己去拼自己去杀啊,偏偏要把我这个普通人搅入残局,你们都不觉得惭愧吗?”
嗝!
她打了个酒嗝,毫无形象可言。
君惜朝面色红润,似也有些醉意,眼神清明德好似湛湛荧光,道:“也许不是利用,不是玩弄,只是想看着自己死寂的心,渐渐恢复心跳。”
一个酒嗝卡在喉咙,明珏眼神一闪,又笑:“那你们倒还应该好好谢谢我喽!”
“自然!”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意外,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就连我也是你的,可好?”
眯着眼,明珏使劲地摇头,君惜朝面色一沉,“人的心很小,我的心更小,已经装下,便再容不下他人,现在卸货,却也再来不及了。”
她的嗓音突然流利清明,像是上等的玛瑙,通透玲珑,却暗含锋芒,无准触及,必定遍体鳞伤。他幽幽一叹,站起身来,踱到离她最近的那处。
明珏的心一颤,不及僵硬,他柔腻如羊脂一般的手已是轻轻覆上她的脸颊,微微摩擦,流连忘返。
手侧,是盈光一闪的巫蛊钉。
他眼眸微沉,又是一叹,幽幽道:“有些事情,果然玩不得,犹豫不得,也停滞不得……”
短短十数字,明珏脑子里一片浆糊,他却已然撤去,外界的光斜斜打落在他精致的衣上,是不用光灵素都能泛滥的圣洁光芒。
明珏嘴唇动了动,“你……”
“不用怀疑,我这次非常认真,”他看着她笑,明珏眼神连番闪烁,这般直白的表白饶是她早已经历过一次,再历之时,却也免不了脸红心跳。
“却并不执妄……”语气深邃好似掩埋地底无人问津的忘忧酒。
明珏抬头看他,他却不知何时已然凝视一番虚空,好像自相识以来,他们二人便极少四目相对。最初是她惧怕他的看穿,后来稍稍熟悉,却又每每忽略,现在,待到两人真正敞开心怀,却再难找到那种投机的感觉。
这叫做错过!
明珏突然笑开,没心没肺,给二人都斟一杯,道:“说那么多干嘛?来你的酒楼就要喝酒,喝!”
君惜朝一滞,深深看了她几眼,仰头一饮,二人再无言语,一饮到夜,再到天明。
这一天,向来通宵营业的忘忧酒楼闭门歇业。
整整三天的时间,从通明白昼到黄灯夜幕,偌大的酒楼里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人们依稀可以看到那一大一小两抹身影对饮而酌,了了无期。
这一天,足足关闭了三天的忘忧酒楼楼门再开。
明珏踩着一地狼藉的酒壶,伴着它们相撞的叮咚轻响摇晃而出,三日未见阳光,那一瞬的打量突然让她眼眸紧闭不安地适应起来。
身后,君惜朝颀长的身子瘫软在酒桌之上,残余的忘忧酒随着他下意识的一挥,撒了一地。
前方,是里三圈外三圈不知早已在外等待多时的看热闹的人。他们一个个伸长着脖子,好像一群嘎嘎乱叫的鹅。
这一刻,明珏缓步而出,他们虽然很想倒吸一口冷气咬着手指怒骂君惜朝的暴殄天物,最终却纷纷看着明珏,像是看一只三眼的怪物。
似乎感受到周遭的视线,明珏抬眼去看,那氤氲着无限雾气的微醺,光波迷离好似泉水泛出的热气,让人看不透内里的情境。
她缓步而行,步履虽然摇晃,却从不歪斜一分,就那么直直地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死寂一瞬消磨,类似爆炸的惊呼迸发出来。
“妈妈咪呀,真的假的,连喝三天忘忧酒,居然还能清醒的走出来?”
“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她?”
“废话,里面就俩人,昨天晚上你我可是都看清楚了的!现在一个晕了,不是她还能有谁?”
“太可怕了,这么多的忘忧酒……简直是妖孽啊!”
“就是,我们喝这酒从来三杯倒,这小伙子小小年纪,居然三天不倒!”
…
身后的这一串惊愕,明珏自是不知,她只知牛饮,却从不知这忘忧酒乃是君惜朝独家酿制,配方不详。万年来,但凡饮者从未有一人走过三杯,三杯过后睡三天,三天一过百忧除。
这便是忘忧酒!
或许,不是不醉,只是未到醉时不敢醉。
她傻傻笑着,摇晃而行,像是跳舞,自得其乐。
唰!
却在这时,风声突破耳际,扬起那原本被捋得一丝不苟的发梢,微醺的眼眸一瞬除却雾气,全身细胞莫名警惕,明珏微微侧身,但见绿光莹碧,浩荡而来,仿佛异域女子妖娆的身段,魅惑众生。
她冷笑一声,屈指一弹,六枚寒晶魄劈啪作响,顿时便将那攻势破碎过去。
唰!
又一声轻响,一人玲珑的身姿降落对面。
明珏冷笑更重,道:“怎么?初阳邪尊让你来杀我?”
魑魅不理她满身敌意,涅罗斩尖峰一指,碧光森森好似鬼火,她冷冷地道:“把血玉石交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珏摆摆手,转身便走。
“今日不交出血玉石,你休想离开半步!”魑魅大喝一声,语调间隐隐有些急迫,扬手涅罗斩出击,万千华光笼聚刀身,似要发动绝杀一击。
明珏背对着她缓步而行,看都不看,冰冷的脸庞没有一丝情绪,手指向后一弹,寒晶魄如入无人之境,直接便将她所有的攻势扼杀在摇篮里。
她对上现在的明珏居然毫无反击之力。
肩膀处鲜血横流,她皱起眉看着渐行渐远的白影,这时,三道身影亦从远处掠来,明珏眸光一闪,看着那聚齐的阳盟四大护法,嘴边的冷笑早已化为嗜血。
“怎么?阳盟四大护法齐齐来围堵我一个,这算是你们尊主赐我的荣幸吗?”
追魂面色肃然,居然当中跪下一膝,所有人顿时愣住。
“请阁下归还血玉石,我等不胜感激。日后若有需要,但凭差遣!”
明珏定定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说的血玉石是什么!”
摄魄一急,指手划脚,赶紧解释,“就是一块红色石头,像血一样的颜色。”
明珏眼神一怔,似乎想到什么,追魂四人大喜,但见她背过身去,冷冷道:“我为何要还?想要我还,先让你们尊主把我的玉还回来!”说罢便走。
追魂四人立刻追上去,挡在她身前。
明珏有些怒意,“让开!”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好说话!”追魂急得跳脚,“要不是没有那血玉石,尊主会落到现在这地步吗?你再不还回来,他的修为就要归零啦!”
明珏心颤了一下,却突然发作,浑身灵气爆涌突破,像是爆破般的冲击波骇然而动,顿时便将四人横扫出去。
她自悟大天明诀第五重,又成功凝聚金木水火土五种,借助光灵素的生机作用,她虽然只有一段灵王的实力,现在的灵气却早已不是灵皇可以匹敌,追魂四人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谁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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