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锦瑟微笑以对:“回太后的话,锦瑟家中的乳娘是苏州人。这曲子打小乳娘就唱给锦瑟听,所以锦瑟会唱。”
太后本是苏州人氏,听到久违的乡谣自然觉得格外亲切。她望着伫立在园中的姚锦瑟,眉眼细致清秀,身段柔弱单薄,比那些京城的名媛们多了一番楚楚动人的风韵,颇有些江南女子小家碧玉的味道。她不由从心头涌上几份怜惜。
“这孩子生的怪可人怜的,就给册子吧!”太后吩咐一旁的礼官。
静妃有些迟疑:“歌唱的极好,只是这出身,未免低微了些。”
本来已打算给香袋的端妃听见静妃这样说,立即改变了主意。“本宫瞧这秀女倒好,刚才姐姐那番对花的见解,怎么不见用在人身上?”说着,一面命人发了金册,一面额外赏了些金银踝子。
静妃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与她争辩。姚锦瑟也如愿进了复选。
“大理寺卿之女尹兰芷见过太后娘娘,静妃娘娘,端妃娘娘。”
行完礼后,尹兰芷不若其他的秀女低眉敛气,她一双灿如星辰的美目好奇的打量着坐在上方的三位天朝最尊贵的女人。
卷一 选秀六
“大胆!”端妃见尹兰芷如此无礼,大声呵斥道。一旁的静妃也微微皱起了眉,这女孩子太过年轻,脸上还是一团孩子气,眼神却灵动无惧,不是个可以轻易驯服的主。
太后面对尹兰芷的失礼,心里微微有些吃惊,接着是好奇。“你不怕我?”
“不怕!”尹兰芷依然笑意盈盈,丝毫没意识到危险的处境。
底下的秀女们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苏怡更是捏紧了手上的帕子,紧张的差点忘了呼吸。
“为什么?”出乎意料的是,太后并没有动怒,只是笑着问了一句。
“太后娘娘就像是兰芷的奶奶,兰芷瞧着亲切,自然不怕。”
空气仿佛凝固了,四周落针可闻,片刻后,是太后爽朗的笑声。
“这孩子,倒也诚实!”
苏怡的心头像放下一块大石,她忍不住拿帕子擦着手心的汗。虽然兰芷平时也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可是这次实在太离谱了。幸好太后欣赏兰芷诚实敢言的性子,可宫里毕竟危机四服,指不定那日这便成了兰芷致命的弱点。
“这香袋,比宫里绣的还好些。”太后翻看着尹兰芷的香袋点头称赞着。
端妃突然问道:“尹家是京城里出名的诗书世家,你如何倒选择女红组。”
这一句分明是讽刺尹兰芷不学无术,丢了诗书之家的脸。
尹兰芷一双清澈灵动的双眸转了转,笑的灿若春花。
“先贤说女子无才是为德,娘娘难道没听过吗?”
端妃气恼万分,一时又不好反驳。说听过,是承认自己有意找茬,说没听过,又显得自己孤陋寡闻。越想越气,一张俏脸青红交加。
静妃眼见端妃吃了个哑巴亏,心里好不得意,面上却不带出半点。
“女娃儿果然伶俐,比宫里那些滴水不漏的女子有趣的多。”太后越加喜欢兰芷,忙命礼官颁了册子。结果尹兰芷得到太后及静妃的两份册子顺利进入了复选。
苏怡望着端妃眼中闪过的一抹寒光,心里替兰芷担心起来。
终于轮到了苏怡,她上前几步,朝太后及两妃缓缓施了礼。
“内阁大学士之女苏怡见过太后娘娘,静妃娘娘,端妃娘娘。”
少女幽雅的站在园中央,冰肌如雪,秋水为魂,身上围绕着一层淡淡光晕,仿若天女临世。绝美无匹的容颜令人目眩神迷,不敢逼视。众人惊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时间都忘了呼吸。
在片刻的失神后,太后叹道:“不愧为苏家的女儿,哀家以为眉贵人已是稀世绝色,今日才知她的美貌不及你万一。”
听到太后提到眉贵人,两妃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便装做无事般,命宫女端了茶来饮。
“这是什么?”太后好奇的望着托盘里的精致点心。糕点晶莹剔透,被做成泪珠的形状,透明的糕内包裹着一朵淡黄色的菊花,若有似无的清香从糕点内传出,闻之令人忘忧。
“回太后的话,是苏怡自制的糕点,请太后品尝。”
一股清凉甘美的味道在口中化开,直浸入心底,无法用言语形容口中的美味,太后望着苏怡的眼中充满了惊喜。“哀家从未试过如此美味的点心,你是怎么做的?”
“将糯米洗净,用水浸泡后,放入适宜的菊花制成糕状。要吃时,吊在水井里浸凉就可以了?”苏怡微笑着回答。
“可是这股浸入心底的凉味是怎么做到的?”不愧是尝遍天下美味的太后娘娘,立即指出了这糕点的与别不同处。
“是山泉和青梅汁。”苏怡在心里暗暗佩服。“浸泡糯米的水要用山泉,制成糕时需加入少许青梅汁。”
静妃笑道:“真是好巧的心思,若能进得宫来,我们也能享得口福了。”
太后点头道:“这糕可有名字?”
苏怡摇头:“尚不曾取名。”
“清凉入心,如饮冰雪,就叫沁雪糕吧。”太后心情大好,亲自为这糕点命名。
众秀女艳羡的目光都落在苏怡身上,能讨得太后如此欢心,美貌又无人可匹敌,日后只怕独享圣恩也非难事。一时间羡慕,嫉妒,甚至于怨恨都就此滋长。
不出所料,苏怡也顺利通过了初选。
女红组的初选除了兰芷和苏怡顺利通过外,余者皆被淘汰。
最后便轮到舞艺组,众人的焦点全落在了赵玉莹要跳的胡旋舞上。
胡旋舞是由西域传入的舞蹈,节奏鲜明奔腾欢快。除了要求舞者动作轻盈曼妙,更要有极高的平衡能力,才能将舞旋的多姿多彩,快疾如风。
一阵悦耳的鼓声从远方传来,鼓声中,一名蒙着面纱的少女旋转而来。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人间物类不可比。
少女穿着如彩虹般绚丽的宽袖轻衫,柔软的腰枝依着轻盈的飘带,身姿曼妙灵动,像飞雪一样轻盈,又如柳絮一般飘逸。她玉臂轻舒,裙衣斜戈,旋转起的舞衣,似浮云朵朵。
鼓声由远至近,由弱转强,少女登踏腾挪,蹦腾欢快,心随舞动,舞随曲动。千圈万周转个不休,一时间,竟不能分辨出她的脸和背。
在闪电般快速的舞步中,少女腾身一跃,在半空中摆出了飞天的造型,这一高超的舞技令在场之人叹为观止,如痴如醉,一直到鼓声终了,才如梦初醒。
“户部尚书之女赵玉莹见过太后娘娘,静妃娘娘,端妃娘娘。”
少女掀开面纱,一张摄人心魂的容貌出现在众人眼中,望着眼前的倾城国色,太后及两妃发出了一声惊呼。
是她?竟然是她!
卷一 往事一
奉天承运,皇帝诏约。贵嫔柳氏如月品行端庄,谦顺识礼,特封为贵妃,赐住凤仪宫。钦此。
与凤仪宫此刻的热闹喧哗不同,未央宫则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静妃端坐在铜镜前,凝望着镜中面色苍白的女子冷冷一笑。“秋容,本宫可是老了?”
正在替静妃梳头的宫女秋容一怔,手中的梳子顿时滑落在地。“娘娘风华绝代,怎么会老呢?”
“你不用再安慰本宫,每日替本宫梳下的那些白发,多谢你费心瞒着,”静妃凄然一笑,镜中日日憔悴的容颜提醒着自己最美的年华已经逝去。
“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两行清泪从静妃脸上滑落。“原来我于他,也不过只是秋扇之用。”
秋容忍不住跪在地上啜泣:“娘娘,您别说了,皇上并没有忘记您,他只是只是……”
“皇上只是爱上了别人。”静妃的脸色恢复了平静,对一个帝王心生不该有的奢望,真是最糟糕的事情。
她是齐尧尚在皇子时的侧室,那时她天真妩媚,灵动淘气。即使淘了气,因为年纪尚小,齐尧也不去责备于她。他敬重正室,对她则是宠溺。养成了她无所顾忌的个性,她想要什么,便去求他,他总会答应。她想他是喜欢自己的,至于有没有爱,那不是她应该要求的事情。
后来,齐尧当了皇帝,她也从东宫殿搬进了未央宫成了一宫主位。他笑称当了一宫主位该有些皇妃的样子,特意赐她静字。渐渐的,当年那个天真淘气的贺氏弄玉消失了,取而待之的是高高在上的静妃娘娘。
一年后,皇后娘娘病逝,她成了后宫最高的执掌者,她站在他的身边,看着年年从宫外选进的秀女,看着当初单纯的女子在这诡异莫测的深宫里变成心机深沉,一如当年的自己,无法克制的悲伤便从心底漫出。
为什么,你要让我置身于如此境地呢,当我终于变成了你所期望的女子后,你又在哪里呢?你欠我的,又何止仅仅是青春?
“该去拜见贵妃娘娘了,这后宫的权利也应该交替了。”静妃突然微笑起来,笑的那么灿烂。秋容却知道她心底的痛,一个陪伴他近十年的枕边人还不如刚入宫不满一年的女人。
贵妃,后宫中份位最高的女子,住的又是前皇后的凤仪宫,升上后位只怕也是迟早的事吧。
穿过三进仪门,来到九曲游廊。夏日的新荷正绽放清香。静妃倚着瑶柱眺望,远处隐隐传来一紫衣女子的呵斥声。
“那丫头还是不肯吗?”紫衣女子凤目修眉,艳丽的脸上有着骄纵和嚣张。身旁的宫女回道:“那丫头倔强的很,怎么也说服不了她。”
静妃看不惯紫衣女子张狂的样子,转头问一旁的秋容。“她是那宫的,如此嚣张轻狂?”
“回娘娘,那是朝阳宫的端妃,皇上刚册封的妃子。”秋容答道。
静妃心里又是一刺。“刚进宫的女子,又没身怀皇嗣,如何能册封为妃?”
秋容迟疑了片刻。“她父亲是当朝元老,皇上此刻又是用人之际。”
静妃恍惚,是了,他已经是当今的皇上了,已不在是十年前那个可以任她腻着撒娇的少年了。
现在对于他,朝堂,政事才是他最心系的。后宫里的那些女子不过是那一把把美人式样的团扇,旧的去了自然会有新的来。
“又是一把秋扇,只愿她能恩宠的久些。”静妃正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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