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忍不住想:赵高也真是天赋异禀,精力过人,他白天主持国际情报工作,晚上还得陪侍他,却一点也不显AE1态。何况他已去势,照说阉掉男性象征,身体会女性化,精力也会衰退,但他却超乎常人。
“陛下早点休息吧。〃赵高正要出外找人掌灯笼送秦王回寝宫,只见一近侍慌慌张张地进来跪禀:
“太后驾到!”
“赵高,你先回去休息,太后如此晚来,不知有什么急事。〃秦王政皱着眉头向赵高说。
2
“母后驾到,儿臣未能远迎,请恕罪。〃秦王政拜见了太后。太后在上首席案前坐下,摆摆手要秦王坐回正中的主位上。〃母后深夜到来,不知有什么紧急事?〃秦王政关心地问。自地道重逢的悲喜剧发生以后,秦王政才发现到母亲只是个可怜的女人,十几年时间里,连死三个男人和两个儿子。除了庄襄王以外,全都是直接死在他的手上,他不免怀有内疚。
自从迎接母后返居甘泉宫后,他更感觉到世上只剩下他是母亲唯一的亲人,母亲对他有种相依为命的依赖。因此他从内心怜惜她,不但按照体制每天晨昏定省,而且只要抽得出时间,他都会尽量陪她,可是他抽得出的时间实在太少。
“没有事,〃太后像怕打扰了别人的小女孩,脸上有点腼腆地说:“年纪大了,睡眠少了,往往会半夜醒来。刚才问绣儿,她说你南书房的灯未熄,我想你还未睡,所以过来看看。”
她看了看秦王案前成堆的奏简文书,而露关切地又说:
“寅时都快过了,还不睡,小心坏了身子!”
“事情不做完,上床也睡不着。〃秦王政笑笑说。
“君王的事,什么时候会做得完?多分点给下面做。我见过你先祖孝文王办事,也伺候过你父王庄襄王治国,没见他们这样从早到晚地忙,国家还不是治理得好好的。〃太后很显然不赞成他凡事躬亲的作风。
秦王政在心里想,吕不韦和嫪毐事件就是孝文王和庄襄王治国作风所造成的恶果。要在以前,他就会直言出来,但现在看到母亲出现了皱纹的脸,以及已经发胖的臃肿身躯,他不忍伤她的心,便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是,母后。〃秦王政恭敬地说:“儿臣刚才和赵高还在谈论权能分开体制的事。”
“赵高?〃太后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阉者不能重用,历史上、传闻中,寺人乱政的事,比比皆是。”
“是,母后。〃秦王虽想说赵高此阉不同,但他仍然没说出,只要牵涉到这方面的事,恐怕会触及母亲的旧痛。
“好了,我不是来和你谈这些的!〃太后微笑着说:“第一,我要你爱惜身体,别的太后劝儿子爱惜身体,多半是劝少喝酒,对女色要有所节制,我这个太后劝你这个儿子,却是要劝你少操劳政事,多做点消遣和娱乐。过犹不及,儿子,你应该懂。”
“母后教训得是,体制建立好,政事分层负责,儿臣也许就不会这样劳累了,到时候去多陪母亲。〃秦王政刻意讨母亲的喜欢。
“你这样大了,自有主张。〃太后开心地笑:“第二,你也该找个人伺候你了。”
“伺候我?〃秦王政惊诧地微笑:“宫中服侍我的人好几千,衣、食、住、行,样样都有专人司职。”
“你扯到哪里去了!〃太后笑着说:“我是以普通母亲的身份和儿子说话,你都廿五岁,还不打算立后?”
“立后?〃秦王政支吾着说:“一时还找不到适当的人。”
“苏夫人怎么样?她帮你生的儿子都快满周岁了!”
秦王政知道太后喜欢苏喜,人美而端庄,最讨喜欢的是她从不多话,也不过问政事,只尽一个普通女人对一个一般男人的责任。在她眼中,秦王政不是君王,她也不是贵夫人。
秦王政不是不好色,他经过中隐老人的调教,身体健康,精力过人,在男女方面更是天赋异禀。但他遗传有生父吕不韦的性格,不愿为女人所控制。
他十八岁初近女色,不说没立初夜的女人为后,仍只是姬妾身份,而且连个夫人的称号都不给她。
以后也几乎夜夜都有女人,也纳有不少姬妾,连生了几个女儿,一直到苏姬为他生了长子扶苏,才封她夫人的称号。
他比吕不韦更进一步,吕不韦是在女人身上找快乐,追求美的感受;他完全是为了发泄男人的情欲。无论是在书房批阅奏简文书,或是兴奋不能入睡时,感到需要了,就要近侍找某个姬妾来,办完事,发泄了,即要近侍送走,从未让女人留过一个时辰以上。自从轮值表排定以后,他就按表找人。
历史上的周幽王宠爱褒姒,以致燃烽火,戏诸侯,博其一笑;商纣夏桀为了女人不早朝,在他都像是上古神话,哪有这样没出息的君王!
但他也不是完全轻视女人,他本身明白,当你爱——真正地爱——一个女人时,女人对你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立后只有一个原因,他要将这个宫中最尊贵的位置留给一个他真爱的女人——他的玉姊。
看到他这副想得出神的样子,太后轻击席案喊:
“嬴政,你想到哪里去了?”
“哦,母后,有些政事儿子放不下心。〃他红着脸说谎。
“你是在下逐客令了?〃太后脸上出现不悦。
“儿子怎么敢!〃秦王政连忙陪罪。
“不管,限你这两个月就将人选好,是不是苏夫人我不管,过年后就举行大婚!”
“娘!〃秦王政带点哀求的语气喊。
“我不管,后宫无后,全国无母,后宫的事有时还找到我。娘老了不胜其烦,要是孝顺娘的话,就赶快立后,让娘清静。”
“儿臣遵命!〃秦王政无奈地答应。
但在送太后走后,他再一想,这何尝不是个向玉姊开口的好藉口。
他回到寝宫,兴奋很久不能入睡,但不是需要女人的那种兴奋。
3
不知为什么,每逢他走近上苑的机织房时,他的心跳就会加快,踏上那条灌木丛中的小青石板路,鼻闻周围花坪传来的阵阵花香,耳听急促的机杼声,他心中就会充满一种温馨沉醉的感觉,忘掉政事的繁忙和一切不快。
每次来,他都是要座车停在上苑的月门前,他摒除所有随从,单独进入月门,缓慢地走在这条小路上,以延长这种享受。
一幢广大片屋,里面放着百余部织布机和纺纱机。织布机的穿梭声,纺纱机的哑哑声,汇成一股嘈杂的洪流,到近处震耳欲聋,在他听来却是绝妙的人间仙乐。
每次他来,大部分的时间都不会惊动玉姊,他只站在能望到里面全景的那扇大窗口看着。看到这些埋着机中的众多宫女,以及忙着来回搬运布纱的可爱女孩,他的眼前就会出现一幅男耕女织的太平景象。
秦国人有句俗谚:“老婆孩子热炕头,再加壮牛好梭头(织布机)〃。这就是百姓最大的梦想。
他日夜烦忙,不也就是为了要实现秦国人民这个最大也是最低限度的梦想,然后推广到天下?
有时候,偶然经过窗口的女孩中会有人发现到他,她们震惊失措,想去禀告她们的嬴大家,他都会示意不要,禁止她们发声。
他想看到的是在织布机间忙碌来往的玉姊,她像梭头一样穿梭在众多女孩间,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不怕麻烦地教她们,修正她们的错误,为她们解说遭到的困难,帮她们修理机器简单的故障。
经过这多年的劳累生活,她的体态仍然如此轻盈,清秀脱俗的脸依然发出悦人的光辉,如此经得起岁月的折磨,他常常怀疑,她是否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他也常召她进宫垂询,表面上是要询问慰劳她,实际上只是想见见她。不过,他不喜欢看到她在众人环视中恭敬答话的那种样子,他喜欢看到的是在这里的玉姊,美丽、起逸,比图刻上的仙女更像仙女!
今天不能不见她了,他在犹豫,等下如何向她开口求婚。身为君王,出口就是不可违抗的命令,以往他看中了哪个女孩,无论是民间选来或是宫中原有的,只要告诉近侍今晚送到寝宫,女孩就会高兴激动得流泪。要是告诉她要立她为后,任何女孩都会跪伏在地上谢恩,感激得话都说不出,连带家族都会谢天祭祖,感谢上天的恩赐和祖宗的保佑。
但对玉其他不愿如此,不愿用王命去压迫她,他需要的是一个他爱而对方也为爱而嫁他的女人。
男耕女织,也许只有平凡民家,才显得出男欢女爱的真感情。
他在窗口唤住一名经过的女孩,她在灯光的余光下认出是他,惊吓得就像见到鬼一样,在他来不及示意前,她转头大声喊着:
“大王驾到!”
屋中的机织纺纱声顷刻之间停止,代之的是一片杂乱惊惶声,整个屋子的女孩都跪伏在地上。
嬴玉闻声赶出,也带头跪伏在地,口中喊着:
“不知大王驾到,臣妾有失远迎!”
这句话他每天不知重复要听多少遍,但听自嬴玉的口中,却觉得带点讽刺意味。
“起来,〃他双手扶起她:“跟着寡……我来!〃平时说得非常顺口的〃寡人〃,今晚也似乎难以出口而改〃我〃。
他带头向那条小路上走,她进入屋内交代继续开工后,急步从后面赶上。
他在一处花坪前面等着她,等到她走近身边时,他轻柔地握住她的手。她微微地挣扎了一下,随即也紧握他的,虽然夜风仍寒,但一股温暖由两人握手的交集点传到两人的内心。
“你是否还记得邯郸携手共游的那段日子?〃秦王政感叹地说:“两小无猜,无忧无虑!”
“大王……”
“不要喊我大王,〃秦王政制止她说:“大王会惊醒我的邯郸梦。还是喊我嬴政或其他任何什么。”
“陛下——那我就这样称呼吧。〃她笑了笑说:“人不能活在梦幻里,总得面对生活中的现实。”
“没有梦又怎么显得出现实呢?〃秦王喜辩的本性只有在老人和她面前才会显露,对别人他只想下命令:“没有过去和未来的梦,现在又有什么依托呢?”
“记得邯郸携手同游吧?〃他坚持要她回答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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