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该死的,怎么会这样?应该赔上命的人是她,而不是无辜的他,她不要,她不能让他平白无故地死啊!
这是诅咒吗?为什么总是接近她、帮助她的人受害呢?
“我不让你死,我去找人来救你,我去找人……”
男人用染了血的手指,阻止了女人的慌乱。
他也不想,可是他没力气擦乾净,只能让他的血染上了她的脸,似是弄脏了她。
他果然是害她无法全速前进的阻碍物。
“我……令你……”
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单双又靠近了几分,竖起耳朵贴近倒卧在血泊中的帝千仞。
“你说什么?”
听著她快要哭出来的著急语气,帝千仞努力凝聚精神。
“我……我命令你丢下我。”
单双猛然扬首,怔住了,随即,她拚命地摇头。
“不可能,我做不到!”
帝千仞努力推开她的双手,自行按住了伤口,为了怕他挣扎过猛使失血加速,不敢轻举妄动的单双只得放手。
他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必须这么做。”
单双还是猛烈地摇头,一种难以言喻的得失心恐惧加上罪恶感,使她跟著昏眩。
“我还是要救你……”
“这是你一个人的战斗……所以你现在要一个人去完成它……郑浩哲不会坐以待毙,你赶快去将他绳之以法……”帝千仞顾不得让她了,强行打断她的话。
他是正确的。
郑浩哲重要的计画被破坏,难保他不会为了避免自己或单家找他算帐而逃逸,这么狡猾的魔鬼,若真的逃了,或许就再也抓不到人了。
她很明白也很清楚他是正确的,极正确的。
但是正因为他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此为她著想,让她更无法丢弃他,无法将他当成一个抛弃式的工具,用完就丢啊!
“好,那我先去找人回来救你,然後再去逮郑浩哲!”她强挤出笑容,轻盈地诉说著状似完美的计画。
帝千仞摇摇头。“你很清楚……你说的话有多不切实际。”
言轻意重,单双的心脏爆发强烈的痛苦。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为什么她不能以救他为第一优先呢?
为什么世事难两全,她非得要作出决定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罪恶呢?
她不懂也不明白,生命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如此脆弱?
她不要他离开她,她不要再有人死了!
张开想要尖叫的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想给这个男人笑容,但是也笑不出来。
眼前旁徨的人儿不是他认识的单双,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应该开心大笑,却被剥夺的小小孩。
帝千仞好想抚摸眼前倔强的孩子,似乎从来没有走出那个事故的孩子。
如果需要代价,那么他愿意代替她承受。
“这是我的命令……为了我,单双,去结束你的过去吧!我希望你能早一秒从那个事故中走出来,请你为了我而去吧!”他竭力维持笑容,“十岁就看破人生,很不正常啊……可是小孩子的决心是不容改变的,所以还是请你一个人去打赢你一个人的战争……对不起……”
不要用这种交代遗言的方式说话啊!
单双捣著嘴。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如果你不走,我就放开手,让血流得更快。”他用尽了最後一丝力气,残忍的和女人赌狠。
男人任性起来不是随便一回事情的。
“不要!”单双相信他会说到做到,心头一烫,眸光跟著柔软,她锻链了十九年的冷酷和坚强,相较於他,其实只是无知和柔弱两种废物的结合体,“不要……请你不要……”
帝千仞扬起胜利的笑容。“我不会死,为了你,我会努力的活著,”他堂堂迎向她的眼,“你走吧!”
单双没得选择,生硬地颔首,伏在男人耳边。
“我命令你不能死!”
语毕,她再也不能多留一秒,赶紧起身,否则就会动摇心意,看了他最後一眼之後,转身就跑。
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帝千仞闭上眼,专心地聆听著单双清脆的脚步声,渐渐地离他远去。
直至听不见为止。
一个小时之後。
酒杯里的冰块互相撞击,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
啜饮著烈酒,动作从容不迫的老人扬起他那人畜无害的双眼,看著直接找上门来,报上大名,被他吩咐放行的女人。
“单双,怎么来找郑爷爷啦?你需要郑爷爷的协助了吗?”郑浩哲慈祥地笑问。
他瞅著正对面,身上染满鲜血,神色凛然的单双,心底虽嫌她坏了他的大计,不过倒一点也不在意。
单双大剌剌地坐下,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就灌,然後用拳头抹去溢出的液体。
“这么放心地面对我,还真是让人感到挫折呢!”按住杀人的冲动,她语音极轻。
郑浩哲笑笑。“没了枪,你不过就是只被拔了牙的老虎,虽然太淘气,坏了些我的事儿,不过,身为长辈,我还是要原谅你的。”
单双交叉十指,定定的凝视著他。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郑浩哲挤眉弄眼。
方才让心腹手下唐中兴当著他的面检查过她,确定她身上没有窃听器材,这样的她,和刚出生的仔兽没两样。
其实她在他的眼里,一直都只是一只随他高兴,任何时候都能折断她的脖子的小东西。
“什么事啊?”他随口问。
单双完全不隐藏她的疑惑,像是个认真的小学生,碰到一则解不开的习题。
“我弄不懂你为什么不喜欢台北。”
郑浩哲托著下巴,给了一个也不需要感到奇怪的表情。
“台北有什么好?什么都不好啊!空气差,水质也糟糕,空间品质更是低落,生活在这个盆地里的人,每一天都在忍受这些恶劣的条件,老年人苟活著,中年人则在这里汲汲营营地过著赚钱是为了付医药费的辛苦生活,而年轻人则是糜烂地浪费他们的人生,一点都没有想过,这个都市不值得他们这么努力,是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毁灭的地方。”
单双沉思一会儿。“容易毁灭?”
郑浩哲微笑。
她可问到重点了!
“是啊,就战略来说,台北一点都不适合当首都啊,打爆两个水库就完蛋的首都,怎么有办法在战争中坚持下去呢!”在他心目中,台北真是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选择,真不知道当初的政治家们为什么如此短视!“持久战和胶著战是最能争取时间的战术,台北一点用途都没有,所以我就先让大家明了这个城市有多不堪一击啊!”
单双歪了下头。
“说实话,我也并不认为台北有任何优点,”她迎向那如获知音的狡猾双眸,“可是对於你这种只为私利,却以这个城市,还有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们有多少令人无法忍受的缺点的自傲嘴脸,我更觉得你肮脏和卑鄙……你要敢大声说,对,老子我就是要武装叛变,老子我就是要当皇帝,我还会尊敬你一点点,比一颗电子再多一点点的程度。”
郑浩哲嘟起嘴。
“我也不需要你尊敬我,”他无赖的嘴脸瞬间化为恶鬼,手指令人作呕地蠕动著,“反正你都任我玩弄在手掌心中哪!”
单双点点头,叹了口大气。
“是啊,十九年前被你绑架,赎金让你崛起,十九年後被你设计,当你的替死鬼。”
郑浩哲呵呵大笑,露出狂妄的狂人气质。
“是啊,就算水库没有被破坏,”他嘲笑地看著眼前的女人,“你还是一个杀人凶手啊!”
单双啧了声。“我一回国就掌握我的行踪,然後抓住我随身携带警枪,掏枪防御的习惯,在我眼前杀人,推人落楼,使人以为是我下的手,这一点倒是没啥新意。”
“没有新意无妨,重点是有效,你懂不懂?有效最重要啊,就算花招百出,只要失败了,就会等於一场闹剧啊!”郑浩哲摇摇手指,大笑的说,给予这个晚辈最重要的指导。
单双奉上一个非常甜美的微笑。
“这话倒是。”
她一面喃喃自语,一面自动打开墙上的电视,才一转到新闻台,令人触目惊心的现场直播场景就正是这豪华的房间,她开心地转著台,每一台无一例外。
“方才我们的对话已经放送到全台湾了,这种方法也很老派,不过,非常的有效。”
郑浩哲微微吃惊,不过随即又露出无辜的脸庞。
“哎呀,那是我被你逗出的玩笑话而已。”
单双幽幽一笑。“基本上,我不是政治家,我无所谓,不过你身为政治家,一个国家的副元首,却开这种饱含恶意的玩笑,由信任而产生的权力,基本上,也最容易因为一小滴不信任而全面瓦解。”她顿了顿,“我要坏你的大计,才不只要阻止你炸水坝,最重要的是要破坏你的信用哟!”
郑浩哲凝视电视上随即转播出她的话语,马上一脸泫然欲泣。
“你诬陷我,你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没有证据还诬赖我!”
单双悠然微笑。“要证据,当然有啊!”
她起身打开了窗户,楼下是几十辆SNG车,其中有一个男人正沐浴在聚光灯之中。
电视的画面随即一转。
“是的,我是郑先生的机要秘书,我叫唐中兴,我现在要将他的罪行公诸於世,为了搜集资金,长期以各种非法的手段,包括诈欺取财,还有绑架、贩童……”
看著唯一相信的心腹一一抖出他的罪行,也只有他才有可能在这房间装设偷拍器材,被意外背叛的郑浩哲失去理智地翻桌。
“单双,你不能这么做!中兴不可能被你收买的!他敬爱我,也惧怕我,绝不可能背叛我的!”
她身上何必装窃听窃录器材,直接装在这房间,效果更好呀!
“噢呵呵呵,我当然可以,这不是报仇,因为,”她笑吟吟地朝往自己扑过来的男人宣示,“我是一个警察啊!”
郑浩哲龇牙怒目地掐住单双的脖子,她无法挣脱,脸色爆红,得不到氧气,让她的心脏陷入疯狂的挣扎。
就在这瞬间,大门被人踹开,一大票警察旋即冲了进来,将郑浩哲从她身上拉下,像只狗般按压在地上,连电视画面中的唐中兴也被穿著警察制服的女警铐上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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