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俊东哥?信上写些什么?”
俊东不言,嘴角挂着一丝惨淡的笑。美代伸手抓过信去,疾速看完——“什么?杜明枫是杜明邦的弟弟?”她讶异地说,“我听说,小青姐姐正要找杜明枫的麻烦,现在道上的人全都和杜明枫过不去。”
俊东不答,仰首望向天花板。天花板上闪熠的灯光在眼前晃来射去……
高俊东算杜明枫,赵傲刚算高俊东,杜明邦算赵傲刚,而老宋,却把所有人都算定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捕螳螂,弹丸在后。然而操弹丸的射手究竟是谁?谁能想得到啊,——正如天花板上的那些灯,天知道它们照的是谁。
一百七十二 兄弟决裂
一个多星期来,杜明枫都住在云林山庄傲刚的小别墅里。虽然他不可以出门,但也不会闷着,因为傲刚安排了两位漂亮的小姐专门侍侯他。他夜夜莺歌,和两小姐风流快活,过得像神仙一般舒坦。
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了,杜明枫仍和两小姐高卧未起。杨禅和刘广打电话给餐厅叫午餐,刚摆上菜,这时傲刚来了,还带来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那男子身材高大,目光锐利,头发梳得光鲜油亮,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刘广说:
“刚哥呀,吃饭了吗?一起吃吧。”
“不了。”傲刚看看屋里,问,“明枫呢?”
“还没起呢,我去叫他。”
刘广就要去叫门,那男子忽然问:“他睡哪间房?”
杨禅刘广都不认识那男子,看向傲刚,傲刚忙不迭答:“是这间房。”
男子大步走到房门前,巴掌一摊——“钥匙。”
傲刚忙掏出钥匙递上,男子开门进屋,杜明枫和两小姐均一丝不挂地睡在床上。
“咳……”男子响响地干咳一声。两小姐先醒了,见一男人立在门边,慌忙用被单裹体,一张被单在两人手里抢来扯去,丑态百出。杜明枫随后醒了,骂了一声,但在看清男子的身影时,顿时脸色大变——
“哥……哥……”
“哥?”杨禅刘广惊讶地对看一眼,原来那男子就是杜明枫的哥哥杜明邦。明邦拿过椅上的衣裙朝两小姐抛去,微微一甩下巴,两小姐不及穿衣,抱着衣服三步并两步跑出去。明邦关上房门,背对床坐着,低声道:
“快穿上衣服,哥有话问你。”
杜明枫忙穿上衣服。明邦一直对杜明枫十分严励,杜明枫自小就怕哥,刚才自己的丑态又被哥逮着,心中七上八下的。他慌忙穿上裤子,然后拿出烟盒讨好地说:“哥,抽支烟吧。”
“嗯。”明邦接过烟,指指身旁的椅子。杜明枫坐下,明邦开口道:“你和高俊东是怎么一回事?说实话。”
杜明枫不敢隐讳,遂把怎样认识俊东,俊东怎样借本钱让他发展自己的势力,博彩活动怎样进行,最后怎样败露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明邦,末了,他气恼地说:“后来,高俊东大概是怕被你知道,还想杀我灭口!要不是刚哥他及时赶到,恐怕我已经死在高俊东手里了!还有,那个洪子骏和杨小青满世界的放消息出去,想要我的命啊!哥,他们都想杀死我,你要救我啊,哥!”
明邦冷笑一声,将烟头掐进烟灰缸,“你现在知道来求哥了?”
“我……我……”
看着弟弟,明邦不由心软,胸中的怒和恨如千斤顶,顶得他的心像错了位般痛。“唉……”他仰首一叹,“明枫呀,你也太不争气了!你要哥怎么和你说呢?”
杜明枫负气地咕哝一句:“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你……”明邦压了压心头的怒意,他越是想心平气和地说话,但话越是说得快速而坚决。“哥实话告诉你吧,洪子骏,他是哥的拜把子兄弟!”
“耶?”
“是啊……”明邦不知怎地冷笑了一声,接着说,“你堂哥明炯都和我说了,是你先对杨小青下手,子骏才会和你过不去的。凭你那么一点道行,怎么够子骏斗?要不是子骏看在我的情面上,善意保全奇。сom书,你早就被杨小青的人弄死了——而你还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生事,你叫别人怎么保全你?你叫哥如何面对自己的兄弟?”
杜明枫不服气地说:“洪子骏是你的兄弟,我就不是你的兄弟吗?我是你的亲弟弟咧!你放着自己的亲弟弟不帮,却帮外人,天底下有你这样的亲哥哥吗!”
明邦忍不住了,怒道:“明枫啊,你这几年来有做过一件像话的事吗?包娼窝赌,下迷药害人,你要哥怎么帮你?哦——帮你去奸淫掳掠,帮你去坑诈学生的钱,这就是帮你?——这是害了你!”
杜明枫也豁出去了,针锋相对地说:“你说我包娼窝赌?你说我奸淫掳掠坑诈学生的钱?——你有资格来说我吗?!你自己本身就是黑社会老大,你做的坏事还少吗?你不检讨自己,倒来说我?谁信!”
明邦语塞,怔怔看着弟弟,胸腔中的痛在此刻逐渐化为酸,一股似水又似气的酸意汩汩冲击着咽喉。他强忍着想吐的感觉,良久,苦苦一笑,“人必其自敬也,然后人敬诸——你这话,说得狠啊……”他站起来,缓缓踱至窗边,望着山庄外的青山,感叹地说:“明枫,哥知道,这几年来,哥薄待了你。你心里怨哥、恨哥,是吗?”
杜明枫揶揄说:“你是黑社会大哥,谁敢恨你啊?要命不要了。”
明邦的身体微一震,手紧紧抓住窗棂,无力地说:“你说得对,哥是黑社会大哥,哥是做过不少坏事,可哥后悔,哥想改啊!”他猛一击窗棂,手掌破了,泪也滑下来了。“哥早年误入岐途,是子骏和老宋令我恢复人性。现在,哥下定决心要改,但早年做孽太深,尾大不掉,要改,谈何容易!——组织里那些老臣子,发惯了不义之财,让他们转行,他们有这么容易听话?哥为了安他们的心,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头发都忙掉了,可谁来理解我!现在,唯一能帮我的老宋又去世了,组织里那些人阳奉阴违,更有甚者,乘火打劫,扶植自己的势力,必欲取我而代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哼哼,我算是领教了……
“明枫,你恨哥怨哥,哥都认了,但是你知道哥为什么要处处压制你吗?你从小时起,性格就暴躁叛逆,爸妈却处处宠着你顺着你。那时,哥正在道上混,朝不保夕的,对你的关怀太少了——但哥心里还是痛你的!——我是不想你像哥一样学坏,才处处压着你……哥是这么想的,爸妈的年纪都大了,你姐又是残疾,假如哥真的有一天倒台出事了,照顾全家的重担就得你来扛啊。哥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争气,哥压着你,就是希望你能自创一片天地,不要被哥牵连,误了你的前程!可你……唉!”
这是明邦压抑在内心许久的肺腑之言!杜明枫稍稍动容,站近一步说:“哥,俗话说,打虎不离亲兄弟,让我来帮你吧!”
明邦回头注视看他,许久,摇了摇头。——“为什么?”杜明枫问。明邦回头仍望着窗外,淡淡地说: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更不能让你来趟这浑水。哥已经狠心压了你那么久,不能现在功亏一馈……还有,哥太了解你了,你说来帮哥,怕不是出自你的真心。”
杜明枫恼羞成怒,大声说:“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但这些年来你有为我做过什么?洪子骏和我过不去,你明明知道,却装做不知道;高俊东想要我的命,你不处治高俊东,反而数落我的不是;我现在好心来帮你,你竟然怀疑我的用心!哥,你真是天下最好的哥!我今天算看透你了!!”
面对杜明枫的指责,明邦竟出奇的平静。他涩涩一笑,头摇了又摇,叹:“看来,你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算了——”他回过身,从怀里摸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说,“是啊,这些年来,哥的确没有为你做过些什么,哥对你不住。但是,哥还是那句话,你千万不要趟这浑水——就算你不看在哥的份上,也看在爸妈和你姐的份上吧,好吗?——你不是一直想开间酒吧吗?这些钱你拿去,足够张罗一间酒吧了。哥不敢要求你些什么,只希望你自力更生,改掉以前的坏习惯,千万别走哥的老路……”
杜明枫无动于衷,睨了支票一眼,冷笑说:“一百万?原来你我二十多年兄弟情谊,可以像商品一样,标价出售呀。”
明邦的身体晃了几晃——咽喉间那股酸意陡然作浓,连带着呛上来血腥味!他眼前一阵摇晃,闭上了双眼。杜明枫不住地点着头,抓过支票一掸,收入囊中,说:“既然是邦哥打赏,不收就太不给面子了。好,我收了——”说着他一碰鞋后跟,立正敬礼,“谢啦,邦哥!”
他才说完,只见明邦的腰猛地一抖,手掌里多了一滩殷红的血。他像怕被别人看见,赶忙握紧拳头,暗拭去嘴角边的血迹,最后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扶着家具,踉跄地走出房去……
厅里,傲刚安坐等侯回音。大约半个钟头后,房门开了,明邦脸色蜡白,口角带血,蹒跚地走来。傲刚赶紧上前扶住,问:“明邦,你怎么了?”
明邦轻推开他,眼角警惕地闪了他一下,说:“我没事,只是老毛病又犯了……”
傲刚忙从明邦衣袋里拿出一只药罐,倒出一粒让他就水服下,抚着他的背说:“明邦啊,你这肝病,可千万不能动怒啊。明枫倒底和你是亲兄弟,兄弟间,哪有隔夜仇么qi書網…奇书。你宽宽心,明枫会知错的。”
“嗯……”药力很快见效,明邦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他拍拍傲刚的手说:“谢谢你了,老赵。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这些天还请你多费费心。”
“哪里话。既然你我是兄弟,明枫也就是我的弟弟么。”
明邦一笑,转眼看了看坐在厅角的两位小姐,她们在他的目光下战怵发抖。明邦轻叹,对傲刚说:“她们都是薄命女子,好好待她们,多给些钱。”
“我知道了。”
明邦抚了抚肝部,定定神,说:“好了,我走了,过两天我再派人来接明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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