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
看着妇人突然苍老写着伤心的脸,她猛然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宝儿缩到了床角,开始嘤嘤地哭泣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
“没关系,”戚母连忙上前拍拍女儿的背:“没关系,妈妈知道,是妈妈不好,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你身体不好,早点休息好”
戚母叹口气,强忍泪水,急忙地收起相本走了出去。
处在这个孤单的环境里,她不由得自怜起来,哭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泪水。
宝儿望着既陌生又熟悉的房间,份外地想念起群智的那个小房间。
在那里有群智的笑语和温柔,她永远不必害怕自己是否会被黑暗吞没。
而现在,在自己的家里,她却觉得好孤单、好寂寞!
“宝儿?”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一张男孩的脸伸了进来:“你又在哭了!”他嘲笑她。
“小海?”
“答对了!是你可爱的弟弟小海。”小海钻了进来,直接跳上她的床:“你这次又哭什么?”他的口气讽刺,但行动却是温柔地,小海轻轻地替她拭去挂在睫毛的泪珠。
“没什么。”她哽咽地咕哝,将脸埋进膝盖里。
“我真同情你。”
她一僵!连小海都这样说!
小海自顾自地说下去:“今天来的那些家伙没一个好人!汉克只担心你还会不会跳舞,瑞妮则担心体重——记得吧?她是剧团里的营养师。”小海不屑地皱起鼻子道:“宝儿不能吃冰淇淋,宝儿不能吃巧克力,哎哟!宝儿你又重了零点四公斤了!这怎么得了!”
她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破涕而笑:“她真的这样对我说?”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自己学得才像!”小海耸耸肩,对能逗笑她而感到欣喜,距离过去看到宝儿自在的笑容已经过了好久!
“小海,你真的是飞车党的老大?”
“我还是全国越野障碍赛少年组的冠军呢!论摩托车没人比我行,要不然怎么罩得住那群人?”
宝儿突然跳下床,在门口望了望。
小海露出了解的笑容,顽皮的神情浮了上来。
“小海,你载我出去好不好?”她轻轻拉着他的手哀求着。
“想去找你的裙子,对不对?”
宝儿咬着下唇点点头,有些犹豫地望着他:“你不会拒绝我吧?”
他有些伤心地瞅着她:“宝儿,你真的什么都忘了!我们长这么大以来,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的要求?”
“对不起——”她嗫嚅地不敢看他。
小海叹口气,也跳下床来,直视她羞怯的大眼:“听着宝儿!你是我姐姐,我唯一的姐姐,我以后要是再听到你说抱歉,我就——我就再也不帮你了!听到了没有?”
“对——”她连忙收口,朝他羞怯一笑:“我听到了,有你这样的弟弟真好!”
“希望你将来还记得这句话。”他咕哝。
“小海——”
他不耐烦地回头:“又怎么已经很晚了,如果我们再不走,到那边都半夜了!”
“我要是恢复记忆,是不是真的会把现在事情全部忘记?”她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
小海沉默半晌,望着她的眼神几乎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所该有的老成。
“我也不清楚,理论上来说已经发生过的事是不会忘记的,但没有人可以保证一定。”他细细审视她忧愁的双眼,朝她鼓励地微笑:“如果你不想忘了方群智,那你就不会忘记!放心好了,戚家的孩子没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她露出感激的笑容,但眼底的阴影一直不曾去除过。
“来吧!我知道有条密道,爸妈绝不会发现我们出去的!”
他们悄悄地走出大门,牵出摩托车,直到巷口才敢发动远去。
阳台上的夫妻也一直悄悄地看着,没敢惊动他们,直到他们消失,戚母才忍不住啜泣起来。
戚大山搂着妻子的腰,安慰地说道:“宝儿会没事的!过一阵她就会好起的。”
“她刚刚还问我她是不是我们的女儿——”
“宝儿现在对我们很陌生,等她想起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不要老是宠着她,难怪她会觉得自己像个客人。”
“你还不是一老把菜往她碗里放,对她说话像说悄悄话似的!”她哽咽着抗议。
“俺——”他急急的分辨,却结结巴巴说谎似地不顺畅:“俺是怕——怕吓到她——”
戚母叹息地望向无人的街道:“宝儿现在心里只有那位方先生,我们二个老的倒是没用了——”
戚大山反常地笑了起来。
她不悦地拭拭眼角的眼泪:“你还笑得出来!女儿都快变成别人的了!”
“怎么笑不出来?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难道你还想留她在身边一辈子?那姓方的小子俺中意得很,总比那个金头发的汉克来得中用。”
“你说这是什么话?宝儿今年才十八岁!”
他嘻嘻一笑:“你嫁给俺的时候才十七岁,十八岁就生宝儿啦!”
“你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我那年已经十九啦!”
“乱讲!咱们家乡哪里有十九岁还没出嫁的大姑娘?”
戚母跺跺脚,掩不住一脸娇羞:“我不跟你说了!”
戚大山忙陪着笑脸:“好好好!不说不说,别老生气,很容易老的!”
“我早就被你气老啦!”
“怎么会?你看起来比宝儿大不了多少嘛?”
她嗔他一眼:“油嘴滑舌的!”
他大手搭上她的肩:“嫁个年轻大点的老公也不坏,你再怎么老都不会比我老的。”
“你说到哪里去了!”
戚大山指指宝儿他们离去的方向:“我说咱们女儿姓方的那小子比宝儿大了十岁左右,这样才会疼她嘛!难道俺不疼你嘛?”
戚母噗哧一笑,望着他无辜的面孔:“绕那么大一个弯儿就为了告诉我这个?嫁给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样可不可以?”
他咧着一张大嘴嘻嘻地笑了起来。
夫妻俩恩爱地注视着他们的一对小儿女驶过的巷道。
“天凉了,进去吧!”戚母体贴地提醒。
“小海那小鬼,他以为他精灵,可没想到能生出天才儿子总得有天才老子吧?哪天看俺吓吓他!”他咕哝着搂着自己的妻子走向屋里。
“你们爷俩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对方,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相冲——”
“少咒我儿子!他可是个天才——”
在原先意外的震撼之后,二人之间充斥的就只有一阵又一阵难堪的沉默。
荆泰生坐在他的公寓里,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注重生活情调的群智会住的地方,如此空荡一无所有。
人可以在一年间改变掉过去的所有眼前的方群智不修边幅,穿着最简单的西装裤和一件老旧的T恤,头发早已超过他当年的长度,他却随意地任它披在脑后。
眼眶下那道好暗好深的阴影衬上他阴郁的眼神——他是真的变了、瘦了、苍白了,看起来活像大病初愈。
眼前的方群智和她昔日依赖、尊敬的方群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男人。
“喝点东西。”他随手丢给她一瓶啤酒,然后大刺刺地坐在她的面前:“你没通知我你要来。”
“我怕你不肯见我。”
他讽刺地哈了一声:“为什么?为了一年多以前的事?我不是那种小气的男人。”
她些惊慌,这和她原先的估计并不一她想和他谈——
她一直想和过去的方群智谈。
而现在的他,她却无法应付!
“我不会吃掉你。”他冷漠地瞅着她,她脸上的反应他看得一清二楚,而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是不是我那好管闲事的妹妹派你来当说客的?”
“是也不是。”
他不发一语地等着她的解释。
荆泰生叹口气,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现在的你,你变得太多,我觉得自己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一个认识了一辈子的朋友。”
“我不知道你期望什么样的我,我知道我变了,而且不会因为你出现又变回来,我没那种本事。”
她直视他的双眼:“你还为过去的事在意?”
“你问了一个很好笑而且你也无能为力的问题。”
“群智!”
“你到底来做什么?”他不耐烦地吼道。
荆泰生瑟缩地沉默半晌。
这可能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发脾气,过去的白马王没有脾气的!
他一直是温文有礼,即使在她决定和他解除婚约的时候,他也不曾发过脾气。
当时的他好得不像活人!所以她也一直忘了方群智只是一个有血有泪的男人——直到现在。
“我来劝你回台湾。”
“我不回去。”
即使她料得到他会拒绝,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直截了当的一句话。
泰生讶然地盯着他坚决的侧脸,第一次发觉他是一个多么固执的男人!
“方伯伯很想念你,他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你难道不为他想想?”
方群智干笑二声:“我回台湾对你有什么好处?升总经理?还是副董?我爸爸身体不好我很清楚,你说这些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你知道我对升职没兴趣!”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荆泰生瞪着人,半晌终于挫败地垂下肩膀。
她这次来是错误的决定。时间的确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眼前愤世嫉俗、言语犀利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抓起自己的小行李箱,立刻往外走。
“等一下!”他跳了起来,握住她提行李的手。“别走。”
“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我们连最基本的交谈都办不到。”她灰心地说道。
“我向你道歉,我刚刚很不讲理。”
她凝视他写着真诚的眼,终于见到一点过去的他的遗迹,如释重负的感觉使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连道歉的方式也变了。”
他苦涩一笑,摊摊手:“想不变,有时候很难。”
泰生沉默地放下行李,走到他的落地窗前:“你没必要这样放逐你自己。”
“那是当年我唯一的选择,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你不能要求太多。”他粗嘎地回答。
“我很抱歉——”
“每个人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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