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鬼应该是众人眼中的幸福男子。本应该没有痛苦、自由自在的人——却偶尔会露出备受压迫的表情。
不是严苛、不是憎恨——也不是杀意。
“他在痛苦什么?”
神无零碎的疑问让水羽睁大眼睛。
“神无,你知道……?”
水羽震惊地问着凝视桦鬼的她。然后莞尔一笑。
“是吗,神无明白呢……是吗……那就——没问题了。嗯,也许没问题了。”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总算松一口气。”
说完,他慢慢迈开步伐。神无慌忙收回视线,跟在后头。水羽轻轻笑着,怀念似的继续说:“那家伙其实很温柔的。只是有点不善于表达。”
这句话跟神无对桦鬼的印象完全不搭边。因为了解不深,桦鬼是否温柔、是否不善于表达神无并不清楚,但从第一印象来看,他是残酷的。无情而冷酷——宛如锐利刀刃的男子。
把人当成工具,浑身散发严苛和杀意的悲哀的鬼。
“神无,你喜欢桦鬼吧?”
神无凝神静听。
“这样你肯定会变成比任何人都幸福的新娘。因为他会守护神无你。只有他才能守护神无你。”
水羽温柔地注视着停下脚步失言的神无,点点头。
盛开想胸口的花朵发热。诅咒般烙印在身上的鬼新娘之印,一直都只是让她痛苦的忌讳的存在。
最近被刻印上的三朵花中央,丰满的妖花始终绽放出鲜艳的颜色。
“桦鬼……?”
神无伸手按住灼热得快要让制服燃烧起来的胸口。
第七章 狂宴之夜
【一】
“听着,绝对不能独自行动。庇护翼不是万能的,神无自己没有警备之心,我们也无法起作用。”
三十分钟前,庇护翼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神无躲在女厕所中,等待学生们都会教室去。终于庭院中传来热闹的声音,神无抬起头走出房间,确认四周安全才回到一年五班的教室去。
水羽有社团活动,她能离开他身边的借口当然是桃子。神无对他说“还没决定加入社团的两个人一起回去,不用担心”,但罪恶感此刻却灼烧着她的意志。
神无紧紧握住手中的东西,以求驱散这种罪恶感。
“呼……吓死了。你是蠢材吗,还是好奇心太旺盛了?”
打开教室的门,责备的话扑面而来。神无瞬间停止动作,一如预料男人看过来,但室内还有另一道人影,神无吞了吞口水。教室内的是贡国一和江岛四季子。四季子坐在书桌前,应该加入某社团的她还留在教室,太奇怪了。
神无再次捏紧手掌中的物体,走向国一。神无对惊讶的他伸出手,当国一看到躺在白皙手掌上的木雕人偶时不由自主叫了出来:“在哪里……”
国一顿住了,把人偶抢过来举高,大声喊。这次的喊声跟刚才的调子不太一样。他慎重地双手捧住人偶,确认人偶关节处的扣子还在,皱起眉头。
“……没弄坏吗?”
听到国一的话,神无反射性地点头。神无费尽心思地把人偶修理好,还用干净柔软的布仔细擦掉污迹。虽然人偶还是让人不舒服——弄干净后那种不寒而栗感更加浓厚——但眼前的男人看到人偶时却开心得眯起眼睛。
“我修理过了,但扣子有点歪了……”
“嗯,真的,一点点瑕疵没问题的——”
他没再说什么,以双手包裹住人偶,然后掩饰尴尬似的咳嗽着。神无体会到国一脸上的尴尬,更感觉到一股锐利的视线直刺她脸庞。
站在不远处的四季子,伸手从书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坚硬的碰撞声轻轻响起,桌面上出现一把熟悉的折刀,四季子形状优美的手指正握住刀把。在她手指触摸到把手凸起时,神无背部闪过一抹冷汗,下意识往后退。
国一的表情变得严峻。想要询问他消除烙印方法的神无全身,跟急速变化的室内气氛相呼应,僵硬起来。
“朝雾!!”
走廊上突然传来叫喊声,打破的紧张感。
“一起回宿舍吧?”
敞开的门扉后头是丽二的庇护翼黄逗拓海,在后头是江村一树——还有桃子。
“喂!你们瞎搅和什么!?跟神无回去的人是我啦。”
应该回宿舍去的桃子,怀抱着书包推开两个男生,走进教室。
“我回宿舍途中被早咲捉住,他警告我一定要跟神无一起回去呢……什么表情啊。”
环视教室的桃子不解地歪着脑袋,瞥了一眼满脸不高兴的四季子,牵起神无的手走向她的书桌,擅自把里面的工具取出来放到书包中,再拿出装着体操服的手提袋。
“回去吧。贡你也回去吧,跟那种女人玩会腐败的哦?”
微笑着留下一句攻击性的话,桃子就牵着神无的手走出教室了。在门口以肯定式的口吻问拓海和一树:“你们送一送我们可以吧?”
完全不容拒绝的问题。
被留在教室的国一呆呆地看着门板。鬼的新娘常年习惯被保护态度容易变得傲慢,但叫桃子那少女的反应不是傲慢,应该说是有点自虐吧。尽管举止开朗内里却隐含黑暗——
紧握着人偶的国一这样想着,发现室内另外一个人有所动作,回过神来。虽然没被突如其来的桃子看到小刀是万幸,但这种轻率的行径还是要不得。
第一,在公众地方使用小刀的人是笨蛋。
“喂,你到底想怎样。你以为被外人看到这把刀子你还能平安无事?还有中午的事情,我还没同意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国一开口质问,四季子把隐藏于制服下的刀子放回书包中,站起来。
“因为你犹豫不敢行动。”
简短地说明完毕,四季子提着书包站起来,表示再讨论下去毫无意义。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后。徒有虚名的同伴叹息了一声,慢慢松开了手。
古旧的木雕人偶全长约7厘米,决不能说精致,甚至相当粗糙,但对他来说却隐含着重要回忆。
“结果还是试作品呢。”
他低声说,拼命忍着笑地注视着人偶。尽管毫无手工人偶该有的线条,却是“他”为了独生子以不娴熟的手法雕刻出来的。那是夏季过去、慢慢进入深秋的安逸下午,他把不漂亮的人偶给国一看,认真地寻求他的意见。
“成将,这怎么看很恐怖吧。”
笑了笑,他表情严肃地说了一句“是吗”,手里还握着雕刻用的刀片和小刀。寡言得无法在人前展露笑容的他,重视鬼头之名胜于一切,同时也是笨拙而尽力地爱护着儿子的父亲。
倾听着庭院传来的欢呼声和森林传来的蝉鸣声,国一呆呆地盯着人偶,突然放于书桌上的手机响起轻柔的音乐。国一握住人偶拿出电话,看了看液晶显示后才接通电话。
“怎么了?”
“委托调查的报告。关于鬼头新娘的父亲。”
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国一不由自主看着人偶。
“似乎在她出生以前就因事故过世了。没有可靠的亲人,失去庇护翼保护的新娘总是卷入麻烦中,总是频繁地搬家。不跟邻居交往,两母女没有任何亲朋好友——”
“够了。”
没有等待对方回答,国一就切断通话了。
这些他都知道。没有庇护翼却能活下来的新娘目前为止只有神无一例。被烙印的本人毫无自觉,身上散发的香味撩拨引诱着所有异性,使他们发狂——不可能安然无恙。她曾经越过怎样的危险、是否体验过灭顶的恐惧,一切都不言自明。
心理有障碍。没调查就好了。
“那是多余的新娘。必须快点处理。”
为了把鬼头之名赋予合适的鬼,必须把没用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消灭掉。不能让桦鬼站稳阵脚。
国一双手握住人偶,贴近额头。
为什么呢——被世界遗弃的过去的自己,从那时候开始就没有前进过一步。
满月之夜的乱舞的樱花花瓣,快要溢出他的心扉。
【二】
充斥四处的吵闹声消失了,学校就像积聚了白天热气的废屋一般陷入静寂。紧急逃生口上的绿色和白色电灯还有消防栓红色的灯光在落日下交汇融化扩大。
桦鬼单手提着装满从自己房间拿来的日用品的手提包,环视走廊,等巡逻的教务员走开后,从职员室潜入到没上锁的保健室。只要忍耐住刺鼻的消毒水臭味就能不受打扰悠闲地过一晚了。身为鬼头鬼鬼祟祟地在这种地方过夜他也不想,但在房间恢复原貌前只有如此了。想到白天那些整饰工人的吃惊模样,他就知道短时间内回不了自己的房间了。
白天在食堂填饱了肚子,夜晚却不能如此,原本打算到厨房去找点吃的,钥匙却被保管在职员室。破坏门锁的后果太麻烦,而且特意去拿钥匙也很麻烦——结果他就在自动售卖机买了一罐甜腻腻的咖啡,喝了两口丢掉,坐在整齐的床铺上。他伸手勾起系得松垮垮的领带,准备到运动部用的浴室洗个热水澡。
思想散漫地凝视着黑暗的他,体内突然涌上一股骚动。
黑暗中隐约传来震撼地表的轰鸣声,窗外一片黑影摇晃着。过了好一会儿桦鬼才发现那是覆盖学园的森林。
桦鬼盯着森林,终于伸出手推开窗。
注意力被头顶上蔓延的灰色世界吸引。地表上暖暖的空气中混合着森林流淌出来的腐叶腐土的气味,还有树木特有的香味。含有湿度的风吹来了雨水的气息。
厚重低垂的云层中电光闪耀,雷鸣四响。
国一俯首凝视手上的木雕人偶,突然身边的一张椅子被拉开。他抬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是响,又低下头去。
地点是男子宿舍的二楼,堀川响的单人寝室。因为能力优秀深受好评因此得到单人寝室,室内齐备的生活所需设施,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感觉。
“这个奇怪的人偶的怎么回事?”
穿着普通的便服,刚洗完澡的响头上还滴着水。响伸手想拿过人偶,国一表情严峻地甩开了他的手。似乎在说“别碰”。
“那……”
响以下颚点点人偶,国一只是暧昧地回答,把人偶收回口袋中。响叹息一声,视线转移到窗外那无边的黑暗中。也许风暴降至吧,电闪雷鸣的夜晚。
“要袭击鬼头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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