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的飞石放着木屐。
神无穿上木屐,按照忠尚指示踏上小道。
观察大屋情况的响对由纪斗和律喊了一声,他们互看一眼朝主人走去。
“看。”响指着的是鬼头的新娘·朝雾神无。他的手指缓缓移动,指着下一个目标·木藤桦鬼——任谁只要看一眼就发抖的“鬼头”。他正睡在没经过加工的天然石头堆砌成的空地中央。
“袭击吗?”
由纪斗问手持弓箭的响。因电话没有信号而生气的他昨天单独前往本家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古怪。每次响散发出那种难以理解、宛如厚重墙壁般的情绪波动时,由纪斗跟律都会感到被自己的主人吓到。应该是发生了让他极端不快的事情吧。
“响,那是……”看到装设好的箭头上颜色不用以往,律屏息。
“不涂毒攻击也能取人性命。”
“威力跟精确度都很好。近距离是绝对没问题。”
响淡然无波地说。看着无法反驳的律,由纪斗开口。
“你要狙击谁呢?”
回应他问题的是美丽却冰冷得让人发抖的笑容。那是志在必得的笑容。感觉到庇护翼想要阻碍自己,响朝大屋踏出脚步。
“你们去阻挡三翼。”
坚定不移前进的鬼留下这句话就走了。两人看到放置在简易桌子上的刀子。大宅进餐时间一般不会有太大举动,三翼也趁这个时间吃饭吧。
一切如响预料。分头监视大屋的他们的行动、交换情报的时间、判断因新娘一事与主人反目的他们不敢采取任何瞩目行动——一切都被猜中了。
两人记得距离三翼驻扎地最近的通道。拨开落叶,隐藏气息,一口气前往三翼所在地。
大屋一角,站立着观察鬼头新娘动态的三翼中一翼——士都麻光晴捕捉到由纪斗和律的身影。在同个地方同样隐藏气息的人,没必要知道彼此的名字。进入临战状态的三翼散发出紧迫气息,两人握住刀刃变色的刀子。
“这里禁止通行。”
“你们也知道刀子上有毒吧。”
站在三翼面前的两个鬼,以僵硬的声音说。
【二】
闭上眼睛,耳听着接连不断地树叶摩擦声,眼底掩上一抹殷红。
昨天那支箭让他深知这里有多危险,但桦鬼毫不在意,茫然地想起敌人那秀丽的容颜。响对自己的执着和厌恶,他能理解,也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一个鬼为了鬼头之名而雀跃,当得知他真实身份时,理解就更多了几分。过去受过无数次强袭的桦鬼,想起响造成的伤都是轻伤。那些都是皮肉伤,没有危及性命的伤痛。
无论真相如何都没所谓了,浅眠中的身体渐渐陷入思考状态。突然,不远处传来树木摩擦和落叶被践踏的干脆声音。
“桦鬼?”
担忧地声音传入耳中,但桦鬼连睁开眼都嫌麻烦,决定无视对方。不一会儿后,那股气息更加靠近,同时也在染红的眼睛上落下阴影。清凉的森林空气混合着不可思议的香味,萦绕在他鼻腔中,然后浅眠渐渐加深。
头发摇晃。以为只是风,但那带有担心的触感是温暖的指尖。指尖不停梳着他的头发,让他想起那个动作温柔、叫人怀念的女人。无法忍受鬼头母亲身份带来的压力,长期体弱多病,任性地要求死亡的女人。
久远得他已经忘记的记忆,为什么现在——这样想着的桦鬼,想到最近也听过近似的声音。但在哪里听到,什么时候听到则完全想不起来。
对方以为他睡着了,以指尖触摸他的脸颊,梳理他的头发。隐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别勾出来,充斥胸腔的不悦突然变得柔和。
“啊……”
全身力气自然消散后,他听到少女的声音。对那惊叫感到不可思议,桦鬼没有从舒服的睡眠中醒过来,继续闭着眼睛。
就在他快要陷入深眠时,感觉到别的气息。
“你会笑吗?”
平板冷漠的声音让触摸他头发的手指停下来。听到干枯落叶被践踏的声音的下个瞬间,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弹起来。坐起来警戒的桦鬼瞬间为凝结的气息感到不适,看到身边的神无时更是哑然,她的身上似乎散发出某种香味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稳。尽管见过几次,但两人擦身而过时,他从没觉察到她身上的香味。跟新娘特有的气味有点不同。
但他没时间确认那是水面了。桦鬼立马站起来,睨视着眼前的鬼。
“睡得好吗,鬼头?”
越过岩石堆,手持弓箭的响微笑着瞄准桦鬼。
他看到神无慌忙站起来的样子。她紧张地往后退了一点。
“箭上涂了毒,跟普通的有点不同。毒物还没有解药,被射中就会死了,鬼头。”
响左右摇晃着变色的箭头,瞄准桦鬼轻快地宣告。看来他喜欢使用武器。桦鬼为他愉快的说明感到吃惊,也同时下了这样的判断,他知道神无远离了自己身边。
他清楚响的实力。即使手无寸铁也能跟三翼同时轻松对战。这种状况下,多余的东西反而制约了他的行动。神无是个阻碍,让陷入困境的他动弹不得。
想到这里,桦鬼发现了问题。
即使制约他的行动——有什么关系。反正她都是自己一时迷惑选择的不需要的新娘,即使她被卷入战斗中也无法犹豫什么。
这女人跟其他女人有什么差别呢。反正她跟其他新娘一样,都是冲着没有实态没有价值的鬼头之名而来。没人看到背负此名的人。即使人选改变,事实也不会改变,他在心底重复这样的话。
只有鬼族承认的地位、扭曲的常识、被选择的新娘。
“真悠闲啊,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眼前的鬼微笑。美丽得宛如人偶的鬼,脸带跟轻蔑大大不同的暧昧表情,把瞄准器从桦鬼身上移开。在他判断对方瞄准哪里前,对方停住了动作。在近得能清晰看到对方食指动作的距离上,弓箭射向的目标是——
“桦鬼……!”
伴随着风被割裂的声音,桦鬼身体动了动,身后传来神无的惨叫。鸟儿们受惊似的拍打着翅膀,静寂瞬间被打破。左肩的剧痛让他视线变得模糊,因为知道箭头有毒,因此桦鬼迅速把箭从血肉间拔出来。
“没有办法对自己的新娘见死不救吧?”
瞄准神无的弓箭转向地面,响满足地微笑。桦鬼没有逃走,把拔出来的箭丢下,大腿发软跪下。能轻易贯穿人体的武器对鬼的身体有着同样的破坏力。箭射中了肩膀,只要按住那部位就好了,但因为射中了骨头,让他站不稳。被丢出的箭矢带有血肉,桦鬼感觉到跟普通受伤疼痛不同的麻痹痛感。
“桦鬼……”
想要逃走的神无转回来,脸色苍白地伸开细瘦的双臂,挡住身体倾斜的桦鬼面前。为了止血而按住肩膀的指缝中央,涌出鲜血,在地上溅落成黑色的痕迹,融入大地。
“毒液发挥作用了?那可是很有效的。”
响说,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一把折叠军刀。
鬼露出比刀子更尖锐的微笑。从漆黑变成鲜明金黄色的眼瞳,向神无展示出他们本来冷酷的本能。
“不逃吗?”
响的质问,让神无抬起头。清凉的风中融入了血腥味。连呻吟都没有,桦鬼推开她的手,缓缓站起来。
“……还能动。”
响的声音没有惊讶,也没有感叹。虽然不知道毒素有着怎样的效果,但应该是让人无法站立的吧。从肩膀顺着手指滴落的血把地面上的花草都染红了。出血跟毒素让桦鬼脸色苍白。
响冷笑着握住刀子,神无无意识站在桦鬼面前。冷凝的气息自身后传出——眼前的鬼这样说:“想逃的话,我放过你。”
响嘲讽地看着神无。那眼瞳中有着快逃、落荒而逃、恳求我放过你的神色,那冷笑隐含着“除此之外没别的选择”的含义。
神无无言地看着响。这鬼跟背后的桦鬼一样,肯定不会对生命有所怜惜。那举着折刀的样子,宛如美丽的死神。
“逃吧。我说让你逃!”
没有丝毫想逃样子的神无,激起了响的怒火,他低声警告。他往前一步,神无无意识后退。
“滚开。”
桦鬼声音近在咫尺,神无仰望斜上方。毒素给他造成了何等痛楚,她不清楚,但把肩膀的肉撕裂的痛楚却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桦鬼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但始终没呻吟半句。
“滚一边去。”
盯着发出命令的桦鬼一瞬间,神无再次转向响,背后那冷凝的气息更浓烈。
“哈?还是第一次遇到急着相死的新娘呢。”
响静静地盯着神无,手探向口袋,拿出折刀。刀身跟箭头一昂闪耀着同样的颜色。
他缓缓左右晃动刀刃,那展示性的动作让神无全身僵硬。
他给出的两个选择,留下或是逃走——一旦她逃走,那刀刃会往谁身上招呼是显而易见的。神无想到学校发生的事,猜测到响攻击的目标,感到吃惊。
“蠢材,如果刺到你的话,你知道为你拔箭的会是谁?”
发出让人恶寒的疑问,响举高手瞄准后方。察觉他意图的神无后退,背部撞上温热的身体。
“滚。”
感觉到桦鬼沙哑的声音中隐藏类似焦急的情绪,不可思议热度包裹着他乏力的身体。神无逃走的话,那刀刃机会刺入已经无法战斗的桦鬼身体中。但他为什么要说“滚”呢。刚好又女人可以称为挡箭牌,实在想不透为什么他要担心。
他总是把神无当成最大障碍物,为什么——
如果她被刺中,他会拯救那个自己早就想杀死的新娘、为她拔出弓箭吗,还是会沉默地等她断气?无论哪一个,痛苦都免不了的。自己到底希望怎样的结局呢,神无看着响思考着。
结果一样,只是痛的种类不同。神无垂下眼睑,肩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桦鬼?”
染血的手抓住神无肩膀,把她推开,同时端正的容颜因痛苦而扭曲。神无无法从他表情中读懂他的用意,是想救她呢,还是单纯不希望她妨碍呢。她只明白一点,挡在中间的神无消失后,桦鬼跟响之间就没有障碍物了。
响微笑,握住刀子的手朝桦鬼探去。
不知道刀身上有什么样的毒素,不知道那会对桦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