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经来看,那可是释迦佛亲口说的,如假包换、童叟无欺,别老在此缠着偶这小人物。
刘迦与当年白玉蟾遇到的情况虽有类似,但他对生命的认识不仅远远高于普通修行者,甚至高于太多有经验的灵修者。此时猛然清醒,他立刻认识到自己处在什么状态,心中闪过一念:“咦,我的身体虽然毁了,可我还能看到这样一个如影随形的形象,这形象定是‘我执’产生的。”他知道这形象其实也是幻有,和真实的身体在本质没有不同,心中反而坦然起来。
他当年在炼丹炉中跨越境界时,曾用五行之力,助白玉蟾和辛计然聚合出一副身子骨来。那是白玉蟾两人本身已造就相当功力,在他外缘的助推之下,顺势完成此事。此时他混元力和原力尽丧,小云关闭后,看起来只有一个亮点,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以地藏十轮心法跨过这一关,让自己从本质上摆脱对身体的依赖。
刘迦此刻的时间不多,想到立时就做,他默识心法片刻,发现混元力和原力这些修为彻底没了以后,但地藏十轮心法的修为却丝毫无损,他暗叫侥幸:“幸好我还修了这不依赖身体、只随心识而动的法门。”
此时他没了身体的障碍,那原有的知见体系对他的影响又少了一层,对“无相”二字的体悟更加心领神会。那心法来启动得极快,转眼即让刘迦入得定中。他现在只有一个灵体,心一入定,整个形象立刻消失。
那群无体元神正是他当年留在神识根处的恶灵,经他用地藏十轮心法长时间的熏习后,刚才终于彻底摆脱幻境,重得自由。
这群人一直在胡言乱语,忽然不见了刘迦的灵体,一时目瞪口呆起来,有人道:“咦,这小子没入虚空了?”另有人疑道:“难道是魂飞魄散了?彻底没了?”还有人怪叫道:“说不定是因为这小子没做无体元神的经验,瞎折腾,轮回去了!我说嘛,一个人长得太帅,心思总放在女人身上,往往在修行方面就会差一点,遇到生死大事就不如咱们这些丑鬼镇定。”也有比较理智一点的人说道:“傻瓜,修行好坏和一个人的长相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咱们长得丑吗?再丑能比得过冥界的钟魁?这小子的修为远在咱们之上,咱们都能闯过昏沉这一关,他难道闯不过?你有见过老师比学生还笨的人吗?”此话一出,立时有人反对道:“瞧瞧这话怎么说的?老师比学生还笨,这种事可多了,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话可就是这么来的。”
刘迦返回定中,再次看不到自己的形象,微感诧异,法眼所见,远远近近,所能感知的诸天诸界,无一不是虚空一片。他暗道:“难道我的本来面目就是虚空?一切都是假的?倘若一切都是假的,此时生出这个念头的我又是谁?”
他以前有身体的时候,本来没这么多疑虑,在学习的时候,也习惯把书上所讲幻有的东西和真实的东西,以一种层次分明的逻辑来理解。比如书上说,意识背后会有末那识,末那识背后还有阿赖业识。他没有相应的感性认知,便会以纯粹的前与后来判断,他当时为临将臣解咒的时候,曾在临将臣的神识处看到末那识的位置果然处在意识之后,这种幻像从何而来?便是他这些观念所致。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修行者,控制心念的力量极大,一不留神,幻境便难辨真假地出现在面前。其实书上所说末那识在意识之后,只是一个善巧方便的比喻,比喻操控者与被操控者的层次关系,但大多数修行者,很容易在这些问题上依文解意,而走上岐路。
换句话来说,倘若诸多知见的源头,在人的身心上,真有那么鲜明的物理位置,那修行的事变得多简单啊,先定位所有知见体系在人身心上的坐标,找大丑用个什么科学方法,直接击穿其障碍,那知见体系一破,个个都转眼成佛了,何必苦苦修行呢?其实心既不在内,也不在外,更不在中间,意识所能猜测与揣度的地方,皆非真心之所在。刘迦当初会自陷困境,险些酿成大祸,当时除了临将臣的神识力量过于强大给他带来干扰以外,这观念上刻舟求剑的误解也是其根本原因所在。
他此时没了身体之后,直接要面对的便是种种知见。他本以为没了身体的障碍,深入定中,便能见到意识背后的末那识、或是阿赖业识,又或是见到真性,可这次却让他意外之极。由于他前时对无相的意境领悟加深,许多幻念不再起作用,这一入定,没有看到他从前在临将臣处所见的末那识所在,也别说什么阿赖业识了,更不用提什么明心见性了。反而见到的是茫茫虚空,这让他一时无所适从,仿佛凭栏倚处,竟落了一个空。
刘迦楞在那虚无飘渺的境界之中,越发感到困惑起来。进,不知该向哪个方向去悟,毕竟一切已成空境,既然已空,万物皆幻,又需要去悟得个什么?退,原来的境界绝对不正确,因为一旦退出去,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避过昏沉,只有轮回。进退两难,使他完全蒙了。
刘迦不知,他前时散功之际,除了神识处那群恶灵知道以外,四周遥远的星河中,也还有人在呢。只不过他当时过于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没有注意到罢了。谁?就是那群逃出去的僧人。这群和尚见临将臣发难,从其举手投足间的姿态,已知道先前错估了临将臣。那慧岸心念如电,当机立断地喝退众僧,避开临将臣的锋芒,转入内院,念动咒诀,一齐来到那暗点之外。
慧真拉过慧灵和慧远,问道:“刚才临将臣有没有伤到两位?”慧远刚才失手被擒,心中兀自愤愤不平,此时见慧真问起,立刻骂道:“那死僵尸趁人不备,专施邪术……”慧灵知道临将臣先前那一抓之力,大有文章,并非只是邪术,但要他承认被临将臣这恶人一抓之后,全无反抗之力,心中又多有不甘,也在一旁垂头低语道:“这僵尸手段有些奇特,是咱们从未所见,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忽见慧岸厉声道:“还不闭嘴!”两人蓦地见到慧岸发怒,一时愣住,慧岸瞠目喝道:“自以为是、功高我慢之极!那临将臣是何等人物,凭你们俩的修为,败在他手下本是应有之事,何苦在这里死要面子的诡辩?你们眼中难道只有争强好胜、好勇斗狠之事?”
慧灵被他点醒,心中立觉羞愧,当即上前谢道:“多谢师兄指点,我险些误入俗见。”慧远素来钦服这位首座,见他发怒,也就不敢多说。慧灵心中稍一安宁,立时想起刚才先冲出暗点的慧培三人,打了个符诀出去,却不见三人回应,忍不住奇道:“慧培三人出来捉妖有一会儿了,为何不见人影?”他不知这群僧人离开暗点之时,正是刘迦与慧培进得暗点之际,两拨人错过了这个时间差,便没能遇上。而且那暗点看似微不可见,但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并非咱们理解中的空间结构,不像在楼道里,人进人出,总能遇上。
慧岸正在思量如何对付那暗点中的临将臣,忽见远处闪过一个极大的亮光,不由得人人转头看了过去。
光闪过处,出现的人正是小白脸刘迦。这群和尚前时去观心院抓人的时候,慧真当头,那时他与刘迦过得一招。当时他自信幡巾能套住假扮佛祖的刘迦,所以一招对过,扔出幡巾,人却闪身进了观心院。没想到刘迦见他是佛门中人,心中本就毫无与之拼斗的意思,二则那幡巾也并未见功,这慧真也就没看清刘迦真实面相。
此时刘迦在远处出现,这群人心中虽多有猜测,但也没人能确认这小白脸就是先前逃走的假扮佛祖的恶人。更有甚者在心中暗道:“当时空中有另外的高手路过,那能场乍起乍现,全无影踪,难道是这人?”这想法对了一半,只不过刘迦当时隐去能场感应的法子是用了地藏占察启心轮,并非是因为修为所致。
慧岸看那刘迦出现以后,只是呆在原地没动,不知他在干嘛,本想派个师弟过去打探一下,谁知刘迦很快便结跏跌坐,开始散功了。这群人看得莫名其妙,慧远叫道:“这人的做法无疑在自取死路,必是个走火入魔的人!”他这话倒颇得其他僧人的认同,而且这群人听得他的话中有一个“魔”字,尽皆暗道:“妖魔鬼怪的修行方式,总是倒行逆施,这人没事坐在那儿散功,想来是魔头无疑了。正好,咱们等他散完功以后,再去捉他不迟,更加轻松一些。”
刘迦当时体内诸力层层散开来,这群人站得远,加上修为也高,并未受到较大冲击,只觉得那混元力尽含天地阴阳变化之道,深不可测,但浩浩荡荡、中正沛然,看起来也并非像一种邪门的修为。众僧看得啧啧称奇,均难理解如此这般深厚的修为,为何要将它散去。
那慧岸忽然诧道:“这人散去的功力中,隐隐好像有一股深厚的原力。”慧真奇道:“首座师兄,你能确认?”慧岸眉头微皱,疑道:“我许多年前,曾见过一个使用原力的人,但那人修为很普通。眼前这人的原力大非寻常,极是博大精深……原力乃地藏的前生所创,这人的原力能修到如此地步,定和天幽宫颇有源渊呢。以这人此时的原力修为,要不了多时便能通达极端臻境,听说原力最后的‘无中生有’之境不可思议到极点,与佛门的‘真空妙有’大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何以要将如此精妙的修为散去不要了呢?”
看看过得一会儿,刘迦功力散尽,身体四周莫名生起万色暗流,竟向其身体冲击穿梭,群僧对业力了解甚深,一看便知,慧远叫道:“这人快死了,那业力在冲击他的体魄!”但此话一出,其他人都看出疑点来,慧灵一直在细细探查刘迦所为,此时忍不住道:“这人定力好强大,如此业力冲击之下,竟完全不为之所动。难怪他敢于主动散功,只怕就是为了应劫!他有如此定力,宁愿选择主动应劫,以免被逼来走投无路时,弄得个手忙脚乱。”
但看到最后,忽见刘迦身体猛然破碎,血肉肢体竟炸散开来,群僧均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