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与妖瞳- 第48部分

她含糊地嗯啊唔的，“是，是啊，快快，快来吃饭！”

暗月坐到桌旁，看着没有动过的饭菜，复杂的眼神从菜肴移到她脸上，一闪一闪的，“小蒙你，真得是在等我吃饭吗？”

小蒙顺口说道：“是的是的，这不是习惯一起吃了吗？你没来，我怎么吃得下。”

暗月的眼眸随着她的话慢慢地变成半圆形，仿佛里边坠了两颗闪亮的星星，“以前姐姐，也是这样说话的，小蒙你，还记得吗？”

啊？她张着口说不出话来，自己以前跟他相处的时候，有说过这样哄人的话吗？他口里的那个姐姐，真得是自己吗？变得好陌生哦！

暗月没有发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话：“我很高兴，真得！真好，有家的感觉真好！”吸了吸鼻子，挟起筷子，不管饭已经变冷，囫囵下咽。

小蒙看着他，思想一片空白，心底某处的柔软被触及，荡起一圈圈涟漪。真是可怜的孩子，这样哄几句就开心了，唉，是太久，没人疼了吧！

暗月转头看她：“小蒙你怎么不吃？”

小蒙看着他微笑：“我不饿，你吃。”

“来！”他挟起一筷，送入她嘴里，“这些菜都是姐姐以前爱吃的，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来吃一口。”

她并不拒绝，顺从地吃下。

暗月开心地笑，她看着他，却不笑。这个样子的暗月，一定是真实的暗月。渴望家庭，渴望温情，把亲人的爱恋当成生命的全部，他这种年纪，放在几千年前的人类世界，应该还在父母亲的怀里撒娇，在这个乱世，却过早地体验了杀戮的残酷。

月，姐姐若是心疼你，该拿什么拯救你？

擢星城篇　第六十章、不只是意外

“今天怎么晚了？”有意无意地，她挑起个话头。

“擢星城有些麻烦，所以晚了。”他轻描淡写地岔开。

“有麻烦？说给姐姐听听好吗？”小蒙眨巴着眼睛看他。

暗月瞅着她，笑笑：“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在饭桌上谈论，还有，你不许自称姐姐，我的姐姐，已经死了。”

她哈一声笑：“那我是谁？”

暗月神情严肃地道：“你只是小蒙，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小蒙扑噗一声，指着自己的脸笑道：“你看看这张脸，是谁的脸？你看看这眉眼，是不是你每天每分每秒看着一点点变化的，暗月，你想自欺欺人吗？”

暗月恼得一拳捶在桌子上，厉声道：“我说不是就不是！”

她被吓住，自动噤声。

暗月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疼痛，缓慢伸手，抚上她的脸，抚过她的眉眼，低声道：“迟早，会给你另外一个称呼。”说完起身，走出门去。

小蒙坐在原处，发怔了一会。这是什么意思？给我另外一个称呼，天，不会是什么首领夫人之类的吧？身上抖了抖，有些冷，赶紧跳起，从枕头底下摸出小刀，事不宜迟，需尽快逃离，可不能傻乎乎地等着那顶荒唐的桂冠落到自己头上。

悄悄打开房门，探头看了看四周，黑黝黝的一片，看不到人影，听不到人声，空气中流动潮湿气流。

心里大喜，八爪鱼侍女果然没有骗她，没有守卫，不过纳闷的是她这么一个重要的犯人关押在这里，为什么门口竟然看不到半个兵丁？难道暗月铁定她是绝对逃不出这座黑屋子的吗？

纳闷归纳闷，她还是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门，向着黑暗中摸索。幽暗的远方突然燃起小簇光亮，在她心惊胆跳中，传来一个低低的女声：“主人？”

她大喜：“是我！”

女声嘘了声，向她靠近：“守卫被我妹妹引开了，我带主人走一段路。”

她抓住侍女的胳膊，由衷地道：“谢谢！”

侍女轻微一颤，悄声道：“今天擢星城全面搜城，地下的守卫全部抽到上面去了，随时准备应战，主人你好运气！”

小蒙听到这样的话，心情更是大悦，“趁此良机，姐姐跟我一起逃吧！”

侍女苦笑道：“我，还有些为难的事，主人你先上去，想办法再来救我们。”

小蒙拼命点头：“一定一定！”

逃亡出奇地顺利，七曲八折的过道，间或碰上查岗的士兵，都是侍女随便一两句打发过去，遇上特别难缠的，被小蒙出奇不意用小刀撂倒。很快看到尽头处一座简陋的木质楼板，用粗木桩和麻绳捆成，搭在一个向上的通风口。那通风口处，射下令人激动的亮光。

因为那束亮光，小蒙的心也跟着激荡，她不及多想，在侍女轻声一句：“这里上去，就是地面。”之后，蹬腿上了一级楼梯。

“你真得不来吗？”她向下俯身，眼看光明在即，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侍女伤感地摇头：“不了，我没办法，主人你，走好。”

小蒙不便勉强，小声说了声“再会！”手脚齐用，麻利地爬上楼梯，眼看胜利在望，头顶已经照到亮光，忽然听到“霍啦！”一声巨响，脚底踩了空，身体跟着倾斜，伴着大声的惊叫，竟从半空摔了下来。

催枯拉朽的坍塌中，身体重重落到地面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这是怎么回事？绳子断了，木头垮了，楼梯怎么这么不结实。

坐在一大堆的烂木断绳中央，听到黑暗中脚爪踩地的声音，很轻很轻，一步一步逼近，直走到她面前。她不需抬头，闻到那种强烈的气味就知道来的人是谁，暗暗叹口气，天要亡我。

鸟的趾爪走到她面前，黑翅一开一合，得意的声音传来：“怎么，想背着暗月逃走吗？”

她不答黑鸦的话，叹息道：“功亏一篑。”

黑鸦仰头大笑，一阵阵尖锐短促的笑声发出：“你以为逃不出去，只是意外吗？你为什么不仔细看看这些断绳和烂木头？”

小蒙闻言心中起疑，抓过绳子瞅了两眼，丢开：“是你削断的。”

黑鸦在她面前蹲下身，眼珠子飞快地眨动，炫耀着自己的智慧：“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我流寇的地方，是这么容易逃脱的吗？”

小蒙看着她，不言语。

黑鸦一甩翅膀，喝道：“看看这是谁？！”

小蒙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去，昏暗的烛光中，那名八爪鱼侍女安静地站立一旁，屏息敛气，不敢看她一眼。

她再次叹了口气：“明白了。”

黑鸦怪笑道：“你明白什么，别自作聪明了！”

小蒙斜她一眼：“明白她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了，因为她受你指使，明白为什么守卫那么轻易放我们走了，同样的道理。”

黑鸦哈哈大笑：“脑子转得还挺快，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肯跟你走吗？因为她的妹妹在我手里，知道叛徒会有什么下场吗？只有死！”

侍女忽然一声惊骇的尖叫：“首领！”

黑鸦眼珠滴溜溜地转，倏然跳起，转身。黯淡的烛光下，黑色靴面缓慢移动，脸色苍白的少年从黑暗的甬道中一点点现身，径直走到小蒙面前，停步，一言不发地盯住她看。

“月，她背叛你！”黑鸦开口就给她定了罪，邀功一般贴向他，“她骗取你的信任，在你疏于防范时，又花言巧语哄骗侍女帮她逃走，被我当场逮住，你说，该怎么处置这个叛徒？！”

暗月毫不领情，冷冷地道：“本来就是囚犯，哪里来的背叛，本来不是自己人，又何来叛徒之说！”

黑鸦不服气地振动翅膀：“可是，她杀了我们的守卫，这罪总不轻吧！”

暗月把目光抬起，落在黑鸦身上，嘲讽地道：“她杀我们的人，还少吗？”

“你！”黑鸦顿时气结，悻悻地指向小蒙，“你是存心袒护她吗？！”

暗月面上罩了一层寒霜，一字一句象冰一样冷，“不，她必须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受到惩罚！”捏住她肩膀，一把提起。

小蒙痛得额上直冒冷汗，恼道：“放手！”

黑鸦伸手拦住他的去路，瞪大眼睛叫道：“这个人类，留给我处置！”

暗月眯起眼睛，语气不无讥讽：“你是首领吗？”

黑鸦咬了咬牙：“我们，我们有协议……”

“协议里有规定你插手我的家事吗？”

“可是她，她根本就不是……”

“闭嘴！”暗月立即截断她的话，眼睛斜斜瞥向等候发落的侍女，冷声道，“惹出麻烦的生物，解决掉！”

这句话一出，侍女的身体一软，当即瘫在了地上。

黑鸦恼恨地盯住他，暗月不再看她一眼，扭头就走。小蒙被他攥住胳膊，痛得眼泪飙飞，惊叫怒骂的声音响彻一路，直至湮灭在黑暗的尽头。

擢星城篇　第六十一章、千均一发

踢开房门，身体象飞射的炮弹一样被丢进，她又气又恼，揉着疼痛的胳膊，使劲抹眼泪：“你，你太过份了，这样对待我！”

暗月冷着脸，反脚将门踢上。

她立即收了声，不敢刺激盛怒的脆弱神经，万一对方发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连忙蜷缩在床脚，乖乖呆着不敢乱动。

暗月果然有气，乒乒乓乓地开始砸屋里的东西，摔桌子，踹椅子，甚至连床上的被子，都被掼到了地上。

她捂着两只耳朵，又捂眼睛，只恨不能多长几只手出来，可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发泄完了，暗月颓然坐倒在地，仰起头叹气：“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说，该怎么办？”

小蒙自然不敢接话，只能小心地瞅着他。

他默然立起，踢开房门吼叫：“来人，拿酒！”

侍女象是都躲在暗处候着，高声答应着，撤掉残破的桌椅，搬走脏污的被褥，重新布置好房间，一碟碟酒菜飞快地端上桌面。

等侍女散尽，暗月坐到桌边，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酒。灌至半醉，又哭又笑。小蒙仍缩在床脚，不敢松懈。

直到他醉趴在桌上，她才从原地起身，小心地挨近他，用手指头戳了戳：“喂，还活着吗？”

没有人应声，她不放心，推搡道：“死啦？”这一推，暗月垂落的头颅偏向一边，露出半个侧脸，眼睫紧闭，浓眉深锁，竟然真得醉死过去了。

她瞄着房门，不敢再做逃离的打算，在室内团团乱转，又不知该怎么办好。无意间看到暗月趴俯在桌上直缩肩膀，知道醉酒的人容易冷，搔了搔头，犹豫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