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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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戈-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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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不必多说,小弟明白。若是大哥硬要出头,恐怕还给人一个结党的口实。”我不怪韦白,这种事情,并非意气用事所能解决的。

“此番倒是你的对头帮你说话了。”韦白讪讪一笑,“吏部尚书朱子卯帮你上了十道奏折,他的学生也大都没有动静。此番攻你攻得最猖狂的是兵部尚书张琦,听说背后的是太保陈和。李哲存、冯霂倒都只说惩戒,不似兵部的人一般要你的命。”

我应了一声,道:“小弟过几日便要北上了,圣上要我去守燕州和云州。”

“啊,唉,”韦白长叹一声,“燕、云地处北疆,是昔日武啸星将军的行辕所在,匈厥古之患最盛之处,而且听闻一年三百天里有两百五十天都是酷寒,这……实在是流放之刑啊。”

“可名,要不你辞官吧,哥哥嫂嫂总不会让你受什么苦。你的身子,还怎么能受得了跑去数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韦夫人哭道。

我苦笑道:“早在西域,我便请辞。现在,我是不能辞了,这次矫诏之事,只有我死了才能算完。我若是去了燕云,大概还有条活路,否则今日罢官,明日我可能便身首异处了。大哥,小弟走之前,告诉你一件事,若是小弟平白无故死了,便是虢国公主幕后下的手。虽然朝中不少人嫉妒我,嫉妒我一步登天,真正恨我入骨的还是这个女人。”

“贤弟士宦不久便远征高济,怎么会和这等皇亲有了瓜葛?”

“大哥还记得买地买宅子的金子是哪里来的吗?”

“一个公主,不会那么小气吧。”

“金子尚是小事,当日大哥不知道,虢国公主违制,差点性命不保,若是旁人至她如此倒也罢了,但是我这个出身贫寒的残废……你说她能咽下这口气吗?又有道是:青蛇嘴里牙,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我一时忘记了韦夫人,被她瞪了一眼,连忙闭嘴不语。

“会不会……”韦白沉吟片刻,轻轻吐出个“朱”字。他会这么想倒也不奇怪,本来兵法也有虚实之道,谁知道替你求情的就不是背后捅你的人呢?

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会,朱子卯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他只是个吏部尚书,怎么也牵连不到府兵署红甲军。文武不能交通,这是太祖立的规矩。”我又狠狠摇了摇头,叹道:“政事啊,比之战阵更险呐。看我一回来就来打扰哥哥嫂嫂,带了一身的晦气,请见谅啊。我回去洗个澡。”

“看你说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回去洗洗换身衣裳,别耽搁,马上过来吃饭。嫂嫂亲自下厨。”

我刚要答应,听到最后一句,反而不敢应承了。“别怕,你嫂子只是下厨监督,不掌勺,呵呵。”韦白笑道,引得韦夫人一阵娇嗔。

从韦白家出来,我差点不认识了自己的大门,两边多了八个手持长戟的武士。一问之下,原来是圣上派的,还有两队御林军负责我的安全。

门房还是老张,见我回来,忙不迭地跑出来,嚷道:“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啦!”大门中开,跑出一群家丁。我只认识打头的老褚,其他一概不识。

“这还是我家吗?”我问老褚。

老褚笑道:“老爷莫非打仗累了?自然是老爷府邸啊。”

“我家哪来这么多人?”我不满问道。

“老爷,皇上赐了一批奴婢,太后赐下了一批仆人,章将军府送来了一批家丁,吏部又配了一批,可不满院子都是人了么?”

我摇了摇头,道:“记住我说的,人家送的别随便收下,还起来麻烦。吏部送来的都遣散了,我会去和吏部主事的说。圣上和太后赐的,唉,留下吧,但是以后千万别再买了。至于章府,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送些金银过去算是回礼吧。”我心中一凉,鼻头又有些发酸。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闻声吓得如意脱手……

“我章家怎么得罪你了!你要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官做得大了了不得是不是?我等你那么久,到处给你求爷爷拜奶奶,满天下打探你被人关在哪里,你倒要和我章家没关系!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吗!”章仪哭着冲了过来,几乎要把我的骨头都拆了。

“我错了,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别……别让人看到了不雅。”我费尽了力气,把章仪的手从我脖子上拉开,转头对老褚道:“章小姐芳驾光临,怎么不请进去奉茶,失了礼数。”

“我不喝茶,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心!我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眼睛都哭红了,你说这种薄情寡意的话气我!”

“先进去再说吧,对面韦编修家的看着呢。”我挥手遣散那些家丁奴仆。“不行,这里就要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就、我就、我就是死也不进去!”章仪大闹。

我原本就身体薄弱,旧伤在身,这一个半月的折磨岂是十来天能缓过来的?已经有些气虚,轻声道:“听皇上说,他们杀人灭口,你也遭遇不测,所以我才……”

“是我托皇上试试你的,看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果然啊,我一死你就要和姓章的没什么关系!呜呜,你个大坏蛋!”说着抡起拳头打了上来。

“别胡闹,我是想到你心酸。而且你个姑娘家,若是有人瞎说你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你的名节不是毁了?”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跟着她一般胡闹。我的气越来越急,只觉得眼前发黑,连忙用手扶头,用如意镇了片刻才好起来。

“你没事了吧。我不胡闹了,我推你进去。”章仪一时间也慌了神,刚才夜叉般的样子立刻换成了满脸关切,推我进去。

老褚泡来了参茶,我喝了两口方才感觉好些。

章仪摸着我的头发,道:“真是气死人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我笑道:“若是他们直接动刀,恐怕我也活不了这么久。”

章仪眼中带泪,道:“他们也太狠了……”

我点了点头,道:“人心难测,谁下这种毒手都不知道……唉,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章仪突然封住了我的嘴,用她的嘴……

“啊!”我痛得叫了声,伸手去捂被她咬了的嘴唇。

“不许再说自己死!你只有一种死法,就是在我替我守陵一百年后哭死!”

我捻了捻手指上血,嘴唇已经微微肿起,轻声道:“好狠的女人!”

“你敢骂我!”章仪抱住我的脖子,硬吻了上来。我不由瞪大了眼睛,四处转着,还好附近没人,品着一点丁香,我轻轻环住了她的细腰……

“奴家伺候大夫入浴吧……”

“不要了。”

“要!”

“不要了吧。”

“不行!”

“不、不要……”

“嗯?”

“……”

※※※

“贤弟果然有愚兄之风啊。”韦白一眼就看出章仪和我的关系,调笑道:“看弟妹英姿,贤弟也是惧内之人吧。”

我没说什么,低头吃饭,却怎么也吃不完章仪给我挟的菜。

韦白夫妇笑了一晚上。

章仪送我回府,硬是被我赶走了。我马上就要被发配去燕云之地,她却年少青春;我是一个出身卑微的残疾,她却是大家小姐将门虎女……

翌日早朝,我搭韦白的车去了。韦白已经升了左谏议大夫,居正四品下,两年半间升到此职,算是升得快的。一进朝堂,我立马感觉到了大臣们的冷眼,还好有几个认识韦白的,多少搭着说了些闲话。当日出征时去送我的管叔桐、贺隐贞都放了外任,这次没有见到。

我找到朱子卯,过去道谢。朱子卯微微拱了拱手,转身和别人说话去了。我不知道为何朱子卯从一开始就对我怀有恨意,师父说他和父亲有旧,恐怕还是世仇吧。

当廷,圣上下了诏书,除我燕云经略相公,统辖军民事务,十日内离京。我接旨的时候,满朝都在低声言语,不外一些幸灾乐祸的话,我也懒得去听。

这次我走,除了韦白没人打算来送我。听说,因为有家人怕跟着我跑去苦寒之地,偷偷逃了。我没什么家产,也不以为意,老实说,这么多人我还怕养不过来。“没给偷走什么东西吧?”我问老褚。

“老爷,那几个兔崽子把皇上送来的瓷器偷了好多,老儿已经报官了,还没个说法。”老褚道。我苦笑一声,道:“你家老爷现在是犯官,你当我是荣升?是流放啊,以后别出去讨人嫌。老张呢?”老褚手指了指,道:“老张去新宅了,那里快妥当了。”

“嗯,我走之后,你把这些下人都遣退了,章府的让他们自己回去。然后你也搬去新宅吧,这处宅子能卖多少卖多少,我已经托给了韦大夫。”

“是,老爷。”老褚躬身又道:“老爷,老儿没什么本事,却也知道老爷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老儿想跟着老爷去燕云。这千里迢迢的,老爷孤身一人上路实在不方便啊。”

“你年岁大了,替我看着家吧,吏部有人陪我一起去的。而且皇上旨意,同意我随运粮队一起走,不会有事的。”我收拾了几部前朝的文集和一些史书,想来想去,还是带上了那本大帅留下的《孙宜子说》。老褚帮我装了箱,叫人抬到了门口。

我摊开笔墨,照例写了封感恩折子,让老褚交给韦白,请他代呈天子。

看着月色晦明,我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是章仪亲手缝制的,虽然做工很粗糙,她能做成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知道她这两天没出现的原因,听韦白说章家不是很同意章仪和我走得很近,我听后只是一笑。不能否认自己喜欢章仪,但是我比她大了将近十岁,而且我正要被流放边疆,还好她家人反对……

“老褚,把我的东西送去吏部,明天我就走。”

“老爷,可……”

“没什么可啊不可的,我明天就奉旨上任,别在京师让人看着碍眼,明日你等我走后,去和韦大人打声招呼就是了。”

转过轮椅,我下到院子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宿,最刺眼的便是那北斗七星。他们都说我是破军星君,便是北斗第七,摇光。北斗主死,莫非我就真的只能流浪生死之间?

我终于悄悄的走了,吏部派了一部半旧的马车,两个仆役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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