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儿拦住我,道:“大夫,刚才走了两个内侍,怕是去报信的,我们还是先退回去吧。”
我见外面还是一片安静,却不敢挪步了。今天可说是大获全胜,的确该见好就收。不过,留着皇后在这里,合适吗?
“带她一起走,好好看住,别出什么意外。”我环顾了一眼那些宫女内侍,补了一句:“她们也一起带走,我要问她们些事。”
我们从原路返回,在秘道口安排了明哨暗卡。
“你叫司罄?”用过晚饭,我先提审了和武安有些暧昧的那个宫女。
“回大人,奴婢正是。”司罄倒也知礼,缓缓拜倒,果然是帝王家调教出来的人。
“李永平是何时与皇后勾结的?又是如何毒害圣上的?从实道来。”我知道她不会隐瞒不说,这个丫头长得眉清目秀,但是杏眼如波,一看就知道不是安分老实的主儿,现在傍上了武安这棵树,巴不得找机会表功呢。
“回大人,李永平那厮想来是五年前就已勾结上皇后的。”
我打断她的话,皱眉问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怎能‘想来是’?”
司罄见我不悦,急忙道:“大人容禀!奴婢所言绝无虚字,五年前我大越打倭奴,圣上日日夜夜都泡在白虎殿,又被春华勾住了,从而冷落了皇后。皇后日日以泪洗面,后来在太后那儿见到了孝王,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似的。再后来,安福宫便开始闹鬼……”
“闹鬼?”
“回大人,开头是半夜三更地下有动静,还有女人孩子的哭声,有时候也似乎是有人在下面打杀,吓死人了!皇上不管这些事,皇后便命礼部找道士来降鬼,礼部却说自己管的是祭天地的大事,这等小事不归他们管,惹得娘娘不高兴好久。”
“后来呢?”
“后来,内务司找了几个道士来,说是有些道行的,不过还是没降了。最后是孝王请了元毒国的高僧,这才勉强降住,却立了一大堆的规矩,否则说是鬼还会再来。”
我点了点头,李永平在挖秘道,用鬼神之说吓吓人倒也是情理之中的,那番僧定然也是李永平的爪牙。我又一时好奇,问司罄道:“那番僧立了些什么规矩?”
“那番僧立的第一个规矩便是将娘娘的寝室改为恭厕,说是以秽气压鬼气。再便是将婢女们迁去别处睡,说不要以阴气助长鬼气。还有什么不准随意进入啊,一日只有一个时辰能打扫啊,好多呢。”
这些传出去都是欲盖弥彰的蠢事,也就李永平会做,我不由嗤之以鼻。
司罄继续道:“他们两人一向藏得极好,平日若是在宫里相见,也是守礼的。我们下人们都说:这孝王好色,对嫂子却恭谨。只是后来,有一日圣上来过之后,醒来便觉得有些头痛,奴婢记得当时娘娘让奴婢去请太医,不过被圣上止住了。再后来,圣上的病越来越重,终于有一日半边身子发麻了,才叫了太医去瞧病。
“从那以后,李永平便开始常来宫里了。就是几个月前,李永平突然有一天高声笑着来娘娘这里,一把搂住娘娘,吓坏了我们这些奴婢,不料娘娘却不恼他,还笑着问他发哪门子疯。奴婢记得清楚,李永平当时哈哈大笑,说是北方大患已经消弭了。当时奴婢们以为是匈厥古平了,不料那李永平又嚷嚷了几句,才知道是明大人被绑回京师了。
“李永平说没了顾忌的人,便也不必我们这些下人的耳目了。几个有些不听话的婢女都被李永平杀了,我们这些人也就只好敢怒不敢言。多谢明大人勤王啊,否则奴婢等不知还要在水深火热中熬到什么时候……”
说着,司罄哭了起来。
“你们可曾想过知会太后?”我问她。
“怎么不曾想过?只是李永平看得我们甚严,身边的人也靠不住,直到今日奴婢们都不知道身边姐妹哪些个是李永平的线人。”司罄止住哭,回道。
“还有,皇长子鞠,宫里有什么传言?”
“回大人,皇长子鞠的母亲是何美人,以前不过也就是御膳房的杂役,名叫春华。”司罄话里流露出一股不肖,“后来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勾搭上了圣上,还怀了龙种,于是被封了才人。等皇长子出世,本说要封婕妤的,最后还是德薄,封了个美人。”言语中又有了幸灾乐祸的腔调。
我对她很看不上眼,又问她:“我听说何美人与李永平……”
司罄当然是聪明人,当即接口道:“大人明鉴,这在宫中便是个小杂役都知道。那何美人可不要脸呢,上半夜陪了圣上,下半夜便去找孝王,真的是人尽可夫,一点都不错。”
我皱了皱眉,训道:“一个下人,怎能诽谤主母?”
司罄即刻改嘴道:“大人明鉴,不是奴婢说的,只是宫中都这么传。还说有几次,圣上都差点在床上撞破他们呢。”
“那为何一直没有被圣上发现?”
“孝王是什么人啊,圣上的亲哥哥。何美人莫说当时不过是个才人,便是婕妤,皇上都未必会放在心上。”
我冷声笑了笑,我还会不知道圣上吗?易喜易怒,说得好听些是性情中人,说白了便是感情用事。平头百姓都受不了绿帽之耻,更何况他九五之尊?不过这两年长进了,大概也有了城府,这些婢女也被骗了。
“你这话,是说,皇长子可能不是……”
“啊!奴婢不敢!宫中虽有此等传言,奴婢却是不信的。”
“别慌,我也不过是好奇帝王家事,随口问问。何美人未孕之前,定是极富隆宠,李永平便是天大的色心也不敢打圣上枕边人的主意。”我悠悠道。
“大人说的是,说的是。”司罄连声附和。
“下去吧,随时听传。”
司罄行礼退下了。
“大夫,李永平吵着要见您呢。”王宝儿道。
我应了一声,又问:“六部衙门,还有各职司衙门都安定了吗?”
“大夫放心,都定下了,只是不知道哪些人是李永平的爪牙,所以不敢乱放人。”
“那些文官无妨,有道是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便是给他们三十年,那些儒生也掀不起大浪。倒是禁卫军那里,还有余党吗?”
“大夫,大半禁卫军将领都给杀了,便是还有漏网的,谅他也不敢兴风作浪。”
“呵呵,别大意了,我听说:要杀禁卫军里李永平的人,若是把卫尉以上全杀了,有冤枉的。若是杀一个放一个,有漏网的。我自己就是九死余生的人,可不想看到李永平咸鱼翻身。”
“大夫放心吧。”王宝儿笑道。
“报!大夫,将军,李永平与那欧阳齐打起来了,欧阳齐一脚踢在李永平那话儿上,李永平现在起不来了。”
我和王宝儿对望一眼,王宝儿苦笑道:“还得去看看那对活宝。”
我无心和那种人说话,遂笑道:“不知哪个糊涂蛋,居然把他们关一起了。我晚上还有事,一切就交给王将军打理吧。”
“是。对了大夫,那秘道可要堵上?”王宝儿问我。
“不要堵,非但不堵,里面出来的禁卫军也不可阻碍了人家。我们的人退出孝王府,禁卫军若是打出来,我们便放一条街,他们站满了街,那我们便放一个市,我倒是要看看他们五千人能成什么祸害。”
“明白了,大夫。”
“别无他事,就那安民告示别怠慢了,明日一定要让人知道,咱们是起兵勤王。还有各个酒馆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给我拢起来,什么都不许说了,只许读告示,还有我军军令。”
“明白了,大夫。”
我满意地带人离开了营帐,回头看到校场,心中一笑,日后若是我有权决定大事了,定要规定京城内不可屯兵,连禁卫军和御林军都得给我出去。
我先去了怡莉丝的酒楼,一个客人都没有。我让人等在了外面,让小二将我推了进去。
上了二楼雅间,怡莉丝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了。
“辛苦了,用过晚饭了吗?”怡莉丝给我倒了杯酒。
我点头接过,道:“在军里用的,今天清闲吧。”
“谁还敢出来?今天可是一个客人都没有,你若是一直这么闹下去,我这里可就要关门大吉了。”怡莉丝嗔道。
“呵呵,日后会更热闹的,明可名住过的酒楼。”我笑道。
怡莉丝也笑了,道:“唐大哥说的一点不错,你越活越小了。”
“哪里?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你来有事吗?”怡莉丝突然问道。
她问得突然,我来得也唐突,仔细想想的确没有什么事,只好勉强道:“只是来拜托你日后帮我收着下面百姓的消息。”
“呵,明大人是庙堂的高官,我这里买卖的小道消息不过都是江湖野闻,明大人也要知道?”
“前朝范文正公曾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总也是见贤思齐,不能被那些京官骗了。主要是盐米,帮我多盯着些。”
“明白了,明大人。”怡莉丝怪腔怪调道。
我笑了笑,想想实在是没意思,不知为什么要来这里,喊了人推我出去。到了门口,天色暗得要打火把了,旁边的亲兵问我是否回军中。我不知怎地,不想回去。
又想了想能去的地方,突然想到章仪的娘家,不知是不是该登门拜访一趟。说起来,我这个女婿还没登过丈母娘的门。
“去章大将军府。”我对亲卫道,刚一说完,又觉得时辰太晚了些,说不定岳母已经安寝了。
只是这么顾虑着,兵士们已经起步,我也就没再说什么。兵家有这种讲究,宁可千万人头落地,也不能松口改一句军令,所以说军令如山呢。当然,师父也说死扣着话不放的是庸将,聪明人知道如何转口转得不留痕迹。
记得当年有件趣事,一日师父对我说:“小亮,你去给我找《卫效新书》出来。”我刚要去拿,师父又叫住我:“给我拿《汉书》。”我还是拿了《卫效新书》,笑道:“师父说过,将军不改军令,是以弟子不敢以变卦为准。”
“笨蛋!”师父手里的竹片轻轻打在我头上,“适才为师见三只蟑螂跑过,以梅花起了一卦,若是取四字书名的书,你今日定有不祥,故以让你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