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了章府,直接往大营赶去。一路上,已经有百姓出来买菜或是闲逛,京城十二门也开了三门,一切都在重新回到平凡的日子。不过路上的兵士还是给这座久未经战火的城池带来了一丝紧张,时常引来路人充满疑惑的眼神。
王宝儿已经去了皇城下。
我看看天也亮了,又去了趟了天兵府,不料老太君还是不肯见我,不过史君毅倒是已经去了兵部。
我一路再赶到兵部,终于见到了浑身披挂的史君毅。
两人相视而笑,史君毅道:“大夫别来无恙?”
“史将军,本来是有些恙的,现在好了。”
“当初大夫若是在北疆就反,也少受了那么多苦。”史君毅道。
我佯装不满,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为人臣子怎能反?只是我在牢中应允了将军,等将军劫我出去,怕失信于将军,只好暂取权益之计了。”
“末将失职,还请大夫恕罪。”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史君毅正要请我去喝酒,王宝儿倒赶来了。我好奇问他:“你不是在皇城下吗?”
“韩广红将军在那盯着,不会有事,我这厢有个大消息,找了大夫一早上。”王宝儿故作神秘。
我一笑,问他:“是何消息,如此神秘。”
“李永平淫乱到家了。”王宝儿挥退周围的兵士,对我和史君毅低声道。
“什么意思?”我没有明白。
“李永平连他妹妹都勾搭上了!”王宝儿压低声音道。
“虢国公主?”
“自然是她。”
“你怎么知道的?”史君毅问王宝儿。
“昨日不是欧阳齐踢了李永平的命根子?我去问了,狱卒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说了,差点笑死我。”王宝儿笑道,“李永平和欧阳齐不知怎么吵起来了,后来李永平笑欧阳齐以前戴着绿帽子还那么招摇,不过是他脚底下的一条狗!”
“呵,那欧阳齐就火了?”
“不是,欧阳齐就反骂他禽兽不如,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王宝儿笑道,“然后是李永平火了,上去打欧阳齐,欧阳齐那才踢了一脚。”
“把他们隔开,让他们在两个笼子里狗咬狗。”我笑道,“看来天子脚下也不干净。”
“太祖皇帝若是知道,恐怕九泉之下也难安心。”史君毅叹了一声。
“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李永平再难翻身了。”我也跟着叹了口气,其实,若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皇家的声望都会大受打击,居然兄妹乱伦!
王宝儿显然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对我笑了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保密何尝容易?”
“呵呵,闲事莫提,去皇城看看,里面还要撑到什么时候。”我说。
王宝儿笑道:“怕是快了,今日小将命文吏写了劝降书,字写得老大,贴在城外,消解里面的士气。”
我抚掌大笑:“攻心为上,王将军妙策。”
王宝儿笑了笑,客套了一句。
等我到了皇城的时候,宫里已经派了人来,说是太后要召见我。我朗声笑道:“太后召见自然是臣子的荣幸,只是当前多事之秋,臣不敢轻入大内,免得惊动了圣驾,还是请太后出来对天下百姓说两句吧。”
那使者悻悻而归。
“大夫,太后会出来吗?”韩广红也开始以军旗上的号称呼我了。
“不知道啊。”我回道。
周围几个将军同时吃惊咦了一声。
“这么复杂的问题,还是留给太后吧。”我笑着说道。
过了一顿饭的时候,宫内飞马出来两个三个内侍。当前一人手持杏黄帛布,两手一抖,拿腔拿调,道:“宣,军师将军,中散大夫,领辽东经略相公明可名接旨。”
现在玉玺下落不明,哪里有圣旨?我笑问道:“敢问一句,这是圣旨抑或懿旨?”
“圣旨如何?懿旨又如何?”那内侍倒也胆大,刀枪环绕居然还不卑不亢。
“若是圣旨,明可名残疾之身也要跪接,若是懿旨……呵呵。”我没有把话说完,看他反应。
“正是懿旨!”他扬起脖子。
“抱歉得很,明可名军状在身,不能行大礼了。”我微笑道。
他也见好就收,宣道:“皇太后懿旨,皇帝陛下染恙,监国孝王难堪重任,旨到之日,着军师将军,中散大夫,领辽东经略相公明可名,加尚书衔,赐开国男爵,可提兵入宫,暂行拱卫之事。钦此。”
我让手下接过懿旨,握在手里,一时难以决策。
“恭喜爵爷!”周围的将军们纷纷贺礼,把我从失神中拖了出来。
我挥了挥了手里的懿旨,喊道:“全军,入宫,护驾!”
一阵山呼,宫城的大门发出吱呀的欢迎声,缓缓往两旁退开。
我对王宝儿点了点头,王宝儿跨上战马,抽出战刀,喊了声:“护驾!”带着兵士朝里小步跑去。
当我的轮椅穿过黑洞洞的门洞后,我看到的是两旁禁卫军,赤手空拳跪在御道两旁。或许,他们也在考虑明天是怎样的一天……
(第三卷《或跃在渊》终)
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一章 入阁
京城多久没有兵战了?我不知道,反正当年太祖皇帝没有机会打进来,因为前吴献帝传了业祚,算是禅让。有太祖故事,今天我若是真的要逼宫,或许也不是不能一享龙庭之乐。或许现在太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惜,抢天下容易坐天下难,所以我不会做这种傻事。
再者,一家人和和睦睦不是挺好?现在又国事繁重,仅北疆就已经足够熬白头发了,遑论天下?我虽然不觉得自己是忠臣,师父也没要我做过忠臣,只是娘说做人要对得起良心,我若是抢了圣上的皇位,会良心不安。所以我只要接回芸儿和仪妹,一家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将来真要过不下去了,去江南买块地,雇些长工……
“大夫军驾到!”
开路的兵士喊了一声,我才发现已经到了坤宁宫口。
不一会,宫门开了,两旁女侍内侍分立,他们身后是王宝儿的兵士,手里按着刀。
我上了正殿,太后端坐主位,似乎有些微微打颤。章仪和芸儿站在她身侧两边,毫发无损。
“微臣明可名,奉旨前来护驾。”我打破冷场,先行了半礼。
太后半晌没有说话,终于回了句:“你要如何?”
“奉旨护驾而已,太后以为呢?”我立即反问道。
“你这是要逼宫呀。”太后咬着牙,听起来有些冷丝丝的。
“微臣不敢,只是,太后是否知道孝王对圣上下毒一事?”我反退为进。
太后冷笑:“圣上的病整个太医院都瞧过,你要说下毒,恐怕不是国老高足还难下手呢。”
“俗话道:疏不间亲,微臣本就不该多话。只不过这事乃是孝王亲口所言,微臣不敢隐秘不报。”
太后又是两声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懒得和她说,直接问道:“圣上所在何处?”
“你真想逼宫?”
“微臣不敢,只是兹事体大,微臣需要圣上的圣裁。”我盯着皇太后,不卑不亢道。
“在金龙殿。”太后终于吐出四个字。
我让王宝儿保护好太后,不动声色地下令将坤宁宫中女子全部押回受审,章仪芸儿自然也在其中。两人从我身侧走过时,六目相接,我看出她们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不过还是放了放,先去金龙殿看看圣上的情况才是正经。
一路无话,到了金龙殿,内侍们规矩地跪在两旁,我让人挑开帏幕,上前探看。一看之下,居然有些心痛。圣上脸颊深陷,眉头紧锁,整张脸黑得吓人。哪里还有当日雄姿英发,更不见昔时风流倜傥。
我退了一步,轻声问内侍:“圣上就是这么昏睡吗?”
“回大人,圣上有时也会醒转片刻,只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点了点头,转而对王宝儿道:“去将左右宰相六部主事三公九卿都叫过来,圣上有口谕宣讲。”
王宝儿微微定了定,还是去了。
我跪坐在圣上身边,伸手将几根粘在圣上脸上头发拨去,想起的却是拔剑泄愤的皇帝。
人都在变……
我也曾是个直言犯上的八品长史……
等诸位重臣都到了金龙殿,圣上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我清了清喉咙,道:“请诸位臣工落座。”
果不其然,朱子卯首先发难道:“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持兵逼宫!悠悠众口,定留下你逆臣恶名!”朱子卯本就心脉有损,偏生就一副火爆脾气,若不是见圣上卧病在床,不敢喧哗,恐怕能震塌房梁。
我知道了他与我家的渊源,不想为难他,低声道:“下官奉懿旨护驾,有赤金虎符调兵,焉是逼宫?”我故意颠倒了一下言语顺序,作反一事匆匆掩饰过去,又道:“诸位臣工少安毋躁,适才圣上转醒,传下口谕,由下官转达。”
冯霂佝偻着身子,第一个坐了下去,低声道了句:“圣上定有安排。”
余之宁却没有坐,也不行礼,冷声问我:“圣上口谕,莫非不传于宗室诸王?”
“圣上只说传诏诸位大臣,未提及宗室,故下官不敢妄传。”我顶了回去。
余之宁撇了撇嘴,还是坐了。
待众人坐定,我发现少了右相,遂问道:“右相大人何在?”
“右相房志龄大人年老体弱,卧病在家,未能前来。”冯霂答我。
我心中骂了一声老狐狸,居然托病。
不料余之宁冷声笑道:“明大人少来朝堂,恐怕不知房大人是经年卧病吧。”
他这显然是想暗指我不配主持朝中大事,正中了我的下怀,只因我本就不打算站到最前面。
“传圣上口谕,”我爽声道,“诸位皆是朝堂重臣,社稷栋梁,今朕卧病不起,监国孝王有失朝纲,深寒朕心,故传旨,立皇长子鞠为皇太子,行监国事。明卿可名,加太子太傅,左相冯霂,加太子太保,组金龙阁,由冯霂明可名选荐阁员,行辅佐事。”
我深知自己不能服众,现在把冯霂拉下水,让他当挡箭牌,只要大军掌握在我手里便无妨。环顾在座大臣,我咽了口口水,朗声道:“钦此。”
过了片刻,冯霂拜倒道:“臣,领旨谢恩。”
礼部尚书杜正伦、户部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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