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呢?”
“我输给他了。”
“你一枪崩了他你还说你输给他了?”
“我被他耍了。”
“他还被你宰了呢。”
“他要杀我。”
“灭口?”
“算是吧。”
“这都什么怪事啊?你给我从头讲讲这是怎么回事行么?否则你现在的定位就是杀人犯。”
“我会从故事的一开始告诉您,等等吧,老鬼过来了。”
走过来的是矍铄的老法医。
“那个尸体我看过了。”
“怎么样?”局长问道,把刚才没有送出去的烟和打火机又递向法医。
“还是先说说尸体的事情吧。”老法医摆了摆手。
“在警察局还有发不出去的烟?今天是够怪的!”局长不太满意。
“怎么回事?”
“甭理他,您说吧。”B君看着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法医。
“那个记者是谁打死的?我看是我们的子弹。”
“我。”
“啊……是这样…。。。我说嘛。一枪毙命,正中眉心,颅骨及软组织击穿,瞬间死亡。”
“这不用您说。”
“死者身上的泥土和杂草不是这附近的。”
“这也不用您说,我是在那边的墓地打死他的。”
“那您想听什么?”
“地下室的那具尸体。”
“你的人在照相,我们还没仔细检查。”
“地下室的尸体?”局长困惑的看着B君。
“作家的,冰柜里。”
“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了明天,不,今天凌晨我会跟您解释清楚。先让法医先生验尸吧。”
“老家伙,”局长转向老法医,“让小Q加紧进度,你们尽快把地下室的尸体弄走。就告诉他是我说的。我明天,不,今天上午八点要见报告。”
“好的,你这急脾气的老人家。那么今天早上见。”老家伙兴奋地离开了。
看到老法医一阵小跑远去,局长把头转回B君:“先说说大致情况吧,我看看要不要以杀人罪先把你关起来。”
“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
“谁毒死的那些流浪汉?”
“D君。”
“真的是他?好,好,好,你还一直不让我查他,我的错,我瞎了眼,这案子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你管。现在回头看看,你的个人色彩太严重了。要是我们一直派人盯着他。。。。。。”
“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那你是怎么揭穿他的?”
“我没有,我揭穿的是作家。”
“**说话能不能有点头绪?”
“我只是在回答您的问题。”
“好,好,好。那你从头说。”
“需要先给我戴上手铐吗?”
“如果你觉得这样合适。”
39。
局长办公室,当天清晨。
办公室的主人安静的看着电脑屏幕,安静的等候着尸检报告。他对面的男人仿佛年老了十岁,乱蓬蓬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下颚和脸颊长短不一的胡须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
“真是不可思议。”聆听者作出了总结,“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作家?我的上帝,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说话的人感觉很无趣。
“他妻子怎么这么毒?”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说话的人感觉有点生气。
“记者……我甚至有点……同情他。”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说话的人没有感觉了。
“还有你,让我怎么说你呢。”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你的智商对付比你智商低的人,没问题,十拿十稳。”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可是像他这样的高智商罪犯,也许像我们这种人对付比较合适,我们的想法没你这么多,对有那么一丁点嫌疑的人,我们会做的就是死抓住不放,他总会露马脚。这么看来,D君选你做对手真是太有道理了。”
“可是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终于说话了。
“想不明白什么?”
“其实就像D君说的一样,我自己真的很清楚我的分析有漏洞。”
“比如自己为自己截肢?”
“您别提这个了。”
“这不算漏洞,因为这并非完全不可能,如果按照你这个思路走,我可以稍加修改让你的漏洞更小。”
“什么意思。”
“A君的残肢为什么过了几十个小时才被找到?我可以认为他并不一定是像你猜测的那样,‘自杀’当天自己截肢,而有可能是被大家确认‘死’了一天以后才在地下实验室截肢,然后择机抛掉残肢。这样时间上更充裕,可能性上更大。”
“您这样想岂不是在我的分析基础上错上加错,或者说更加让错误的版本有可信度。”
“对,但是我想要说的是,我都能这样想,你却没有。”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推理虽然——以最后事实来看——压根就是错的,但是毕竟是相对来说,漏洞最少最小,最经得起推敲的一个推理体系。作为一个完整的推理体系,你原本可以让它更无懈可击,但你没有去想。你明白我意思吗?就是说你自己搞了个艺术品出来,有一些你能修好的瑕疵,你却没管。为什么?不是因为你当局者迷,我旁观者清,而是因为你已经通过初步的分析认定罪犯就是作家,然后一点一点用更多你了解到的东西加深这个印象,直到确认这个有瑕疵的艺术品就是正品,我这么说你明白吗?总之人的思维惯性太可怕了,连你也难逃此劫。就像你和他对话时对我的评价一样,一条路走到黑,从来没有把新线索当做起点,而是强硬的融入到自己已经成型的逻辑框架中。所以,有些事情只有侦探小说里的不存在的人才能做到,而不是你我之辈,换句话说,没人做得到。”
“昨天晚上就有人这样教训我了,今天您又来了一遍。”
“他?他当然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对你评头论足。我都有点佩服这个记者了,你看这遗书写的,”局长滑动着鼠标,“和作家,不,还是称呼他A君吧,文风,书写习惯一样。这位天才罪犯真的是差一点就成功了。”
“看来我这错误的推理倒也歪打正着捉住了真凶,我真的无颜相对了。”
“你也明白这是歪打正着?不过我正在想一些别的事情,关于你。”
“什么?”
“你到底是警察还是侦探。”
“您说呢?”
“反正不是好警察也不是好侦探。你一厢情愿的从事情的一开始就把现实案件想成了小说中的俗不可耐的情节——在侦探小说里,警察都是笨蛋,没有成功的,最后的胜利总是属于那些只可能出现在书中的私人侦探,而你认为你就应该是那个人而不是一个刑警,不是么?我不得不再次提出我对D君的佩服,他把你带进了他的‘书’中,让你不自觉地忘了自己是个警察,不,我这么说不确切,他是要让你不自觉地徘徊在两种身份之间,然后顾此失彼,反而哪一种身份的工作也做不好,做不到位,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和烦恼,不对吗?”
“对。但我一直把自己当做警察,从始至终。”
“是么?你是警察?如果我现在把你从杀人犯重新定位回破案功臣,你来回想一下你的破案过程,用到了多少在警察学校学到的知识?当然,除了最后那一枪?”
“您说的我大概听懂了,反正还是骂我。但恕我愚钝,我没听出来重点,像您这样每句话都有目的的人。”
“重点?重点就是骂你。”
“不,老大,你不会是让我。。。。。。”
“你可以继续回味你和D君一起写的这篇长篇侦探小说,然后深刻检讨自己的投入,随你的便,反正你们都活在自己的小说里,这与我无关,与我们警局无关。但是别忘了,你是破案功臣。”
“不,您不会是让我。。。。。。”
“在报告里,我不想看到你冗长的那段错误推论。”
“那。。。。。。”
“你通过侦查得出了D君是凶手的结论,他败露了,要杀你,你正当防卫,然后。。。。。。”
“这不是事实。”
“谁知道?”
“可是。。。。。。”
“你以为,我耐着性子,听了一夜你的故事,而一直,没有通知市局领导,这么大的案子破了,是为什么?”
“但。。。。。。”
“什么‘可是’‘但是’的,昨天的故事除了你,我和D君,还有谁知道?”
“没人。”
“所以它只是故事。”
“但这不是故事……”
“好的很,我的办公室有窃听器么?”
“不知道。”
“我来告诉你,本办公室是这栋楼唯一没有安装窃听器的房间,你就在这房间里。还用我多说么?”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现在的舆论压力这么大,如果我们将实情公之于众,没人会说我们破了案,只会骂我们是一帮笨蛋,这也不是市局的大人们希望听到的。R区的舞弊丑闻已经让这些大脑袋烦死了。这时候需要的是强心剂,让民众对我们恢复信心,虽然这针来得晚了点。所以如何向大众宣导就看你的报告了。”
“这对D君不公平。”
“他妈的笑话。你要了他的命还替他叫屈?你是要在报告里面大肆宣扬他怎么耍的你么?”
“那……我。。。。。。我听您的。”
“早你就该说这句话,那就赶紧趁热打铁把报告给我赶出来,我现在给市局领导打电话,‘实话实说’。”
“那我现在回去,尽快把报告写出来。”
B君双手撑住椅子的扶手,想把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支起来,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响了。
老法医那张失去水分的干尸一般的脸从门缝中探出。
“我能进来么?”
“带着报告进。”
“我觉得报告出得不算晚。”
“很及时,坐,老鬼。”局长指了指B君旁边的椅子,又示意B君做回自己的位子上,“什么情况?”
“死因肯定是从高处自由落体。上帝,他怎么会选这么痛苦的死法,全身多处骨折,苦不堪言,不过他死后的痛苦更大,全身多处肌肉撕裂伤,部分创面深及骨骼,化验齿痕应该是棕熊,可惜尸体显然接受过很不负责任的搬运,而且冷冻时间太久,所以很难检测出这些野兽的唾液。”
“右前臂的缺失怎么解释?”
“您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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