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了,什么魔力?妈的!
但见乐香,抿着红唇,双眸含笑,像钓上了一尾大鱼,像她胜利在望;而他热血沸腾,被她摸得心跳如擂。
她为什么不害臊?为什么这样自信?为什么胆敢这样放肆待他,像是把他握在掌中,可怕极,也心动极。
从没有女人像爱乐香这样特别,用这么奇怪的方式待他,说的话奇怪,却有趣,别出心裁的心思,强烈地吸引住他。
在骤雨声中,但见椅上白裳的爱乐香微笑,摸着地上站着白微生的脸。
他骄纵盛气的脸庞,在她双掌的温柔中融化。
但是他的眼底有火在烧,这个女人,怎可以这样摆布他情绪?他气那得意地抿着笑的唇瓣,真的刺眼,真的可恶,可恶至极。他不服气,更不甘心。
“胡闹!”
勃然怒叱,忽地将她揪下椅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他怀抱。揽住那云一样轻秀的腰身,窗外轰隆一道闪电劈过,青光一瞬,他恼怒地在这一瞬吻上乐香含笑的嘴。
乐香便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白微生强壮的一双臂膀收紧,困住她。炙热的嘴野蛮地封住她的唇,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深吻她。
像谁打了火石,滋地亮光乍现。像烟花忽地在黑夜绽放,缤纷耀眼地让人头昏目眩。这一吻来得太突然,乐香不及反应,只呀了一声,便被他封住嘴。
微生热情辗转吻她,略带怒气的舌像在惩罚,又似是报复什么那样,激烈地探索她的嘴,摩挲她的舌与齿。
乐香骇得忘了反抗,他的嘴好烫,他的身体好热。那霸道的吻又急又狠,占据她呼吸。她不能呼吸,喘不过气,心跳如擂,胸腔震动。那刚强精壮的身体墙一样牢牢困住她,捆着她,不让她挣扎逃脱。
微生吻得乐香心悸,他们甚至因为拥抱与激吻而战栗地双双跌到地上。开始吻了之后便停不下来?流连在那片温软甜润的唇,像野蜂尝到花蜜滋味,便疯狂舞动翅膀要的更多更多。
窗外雷声轰轰,伴着骤雨。白微生年轻气盛的身体,却燃着火热的情焰,像被一条莽蛇箍紧。
微生坐起,试图平静失控了的情绪,捧着那颗混乱的脑袋,聪明的他怎么也会有这么不清楚的时候?像是着魔,差点就在这里要了爱乐香。老天,他几乎就毁了她清白,只差一点……
茶水在案上已经沸腾地过了头,呜呜响着,蒸气氤氲了斗室,烟蒙蒙。
乐香的心像刚被煮沸过,长发凌乱,衣裳纠结绉褶。缓缓坐起,看着白微生懊恼地往地上用力一击,说出十分不情愿的话,像是在跟自己生气,更像是个毁了玩具的孩子。
“我不甘心——”他气恼,颓丧控诉。“你用美人计!”
美人计?乐香眼一睁,格格地笑了。
白微生转过脸来瞪住她。“还笑?我这样狼狈你好开心是吗?这会儿你倒得意了?”
乐香瞅着他,大眼睛眨了眨。“原来我是美人啊!”声音懒洋洋地。
不,微生想否认,她不美,甚至,一直认为从不装扮、永远粗布白裳的爱乐香是黯淡的,她怎么可能美过宋清丽?
但总会有那么一刹,她让他惊艳。譬如当她变出玫瑰时,譬如当她定定望住他时,她突来的气势、会笑的眼睛、手叉腰的模样,忽地就把他的心揪住……那一刹,白微生总要失神的、让她给震得差点连魂魄都飞了。
譬如现在,他们望着彼此眼睛,他的心跳得太不寻常。唉呀,微生皱眉,不妙,真个不妙,他不甘心,又蹙起眉头,整个俊秀的脸上全摆明了“不甘心”三个字。
乐香在他越渐阴沉的脸容底下,却笑咧了嘴。咦?敢情微生动心了?他眉头蹙得越紧,她笑得越开心。这是一个不甘入网的男人,但是她已出手,怎可能放过他。
乐香伸手,指尖轻轻刮过微生发鬓。
“别不甘心——”她眉开眼笑。“我让你娶得心服口服。”
乐香缓缓站起,背对他,将案上蒸沸了的茶壶拎起,拿来扇子扇熄炉火。
白微生注视她苗条的背影,在炉火吹熄而烟雾冉冉升起那刹,她慵懒地开口:“暮雨半床留鹤睡……”她踱往窗口,纤纤长指将撑着窗板的短竿收下,阻断一窗雨。
“这阙词是?”微生起身立于她身后,讶异这词出自谁手。
“我做的。”乐香转身面对他,双肘撑在窗框上,身子倚着窗板,在微暗斗室内瞅着白微生。光影在她暗了的脸上交错,看不清她表情。
白微生倾过发鬓,掩不住惊奇。“你写的?!”怎么可能?不曾听说她也会写词。
“假如在大婚前,你对不上这词,就代表我爱乐香确是全城最聪明的女人,你娶我一点都不糊涂。”
她丢下战书,燃起微生斗志。他最爱斗诗,从不见人高过他,霎时兴致盎然,摩拳擦掌。
“假若我对上了?”轩眉一昂,黑眸亮起。
“你对上了?”昏暗中只见一痕笑,像开了一瞬的花。“你对上了,我便设法取消你娘订下的亲事,当我不够格作你白微生妻子。”
微生失笑。“说得好似你真那么神通广大似地,这可是慈妃赐的婚哪。”这个爱乐香,真是。
乐香仍笑。“糟糕,我真就这么神通广大,你不知道吗?要不要我再变一朵玫瑰给你?”
“不必了你!”为这玫瑰他够窝囊了。
却听乐香格格地笑了,她步出暗处,秀丽的一张脸,斜斜睨他一眼,走过他身畔。
“那么,等你下文,我回去了。”
“等等。”微生付了银子随她下楼。天色灰蒙,茶楼外密密落着雨。
微生拉住她臂膀,转头向卖伞的阿婆买了一把秀美的华骨伞,递给乐香。
乐香摸着伞,竟蹙起眉头。“这种木质不好;漂亮但不中用,我要樟木的那把。”
“唉呀呀,你爷爷我好心送伞,你还挑剔?!”微生气恼,又觉好笑;将伞拿回去给阿婆。“换那把樟木的。真是,漂亮的你不要,偏要这把丑的。”
“你懂什么?”乐香收下伞。“这把实用。”
“好你个爱乐香!”他用力拍了一下她后脑。“本爷爷买伞给你,你还批评我来了?”
乐香失笑,仰头将伞撑开,水珠飞溅。步入雨中,回眸一笑。
“微生,一起走吧?”笑咧了嘴,灰蒙蒙雨中只见她一双眼亮着。“我有伞哪,送你一程?”
哪天真会被她气死!微生瞪她。“是是是,你有伞,你走吧,快走、快走。”
乐香笑着,撑伞,缓步离开。轻盈的身子,没入漫天银针似的雨中。
微生仁立茶肆檐下,张望着她萧瑟背影,和细雨溶成幅模糊的画面。
乐香肩膀好小,身子好细,如果那些针似的雨打在她身上,他会心疼……心疼?微生又蹙起眉头,对着雨幕叹息。
她走后,才听见身后茶肆喧哗热闹的人声。她走后,雨中的是她,他却觉得自己立在这檐下,比独行的她更狼狈更萧瑟。
“暮雨半床留鹤睡?”微生双手环胸,摇头失笑,不禁赞赏。“乐香,你好样地,原来深藏不露的是你。”开始对她另眼相看。
她想留谁?
在那一阵暮雨中,清俊如鹤的白微生,或者已经湿了翅膀。
镇日骄傲自啼,怎能想像一只更美的仙子一早就看上他。通天遁地,法力无边要收服他,将他棱角分明的表情,用一双柔情似水的手,细细熨烫。
是如何的聪明,但偏偏,情网逃也逃不掉。
※※※
雨中,乐香撑着微生送的伞,听着雨滴声,心情愉悦地似要跳舞,水花在湿漉的地上飞溅,行人的影子于水面摇曳,灰蒙蒙的天,林立的茶肆酒楼,五颜六色旗子仍迎着雨飘扬。偶有不小心斜飞上脸的雨滴,乐香微笑,像是雨跟她亲吻。
握紧伞柄,她高兴得想欢呼。微生今日吻了她!原来亲吻是这样,甜的是嘴,震动的是心,那么暖那么亲昵,爱乐香一路抿着笑回家。
却不知那晚白微生和人干了一架,重伤,把白夫人吓得半死。
白微生或许脾气不好,但真真要让他不顾修养,不计形象抡起拳头打人,那还真是罕见。
事情是在乐香走后发生的,当微生又买了把伞,打算离开茶肆直往挂月楼,却听身后茶肆内的客人嘴碎地讨论着他与乐香,指指点点。
“瞧那爱乐香,多不要脸,钓了个金龟婿笑成那样……”
“可不是,白大才子不知倒什么霉,竟要娶那个卖棺材的……她哪配得上白家!”
微生不知怎的,一把伞握得死紧,走不开,又不得不听见更多过分的话——
“谁不知爱姑娘没人要,真不知慈妃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样胡乱赐婚。”
“肯定是爱家使了不少银两,用了懿旨,逼白府屈就。”
“真不知羞耻,也不看看自己女儿够格吗?”
白微生摔了伞,冲入茶肆,一把掀起那坐在门边不断嚼嘴的汉子。
“妈的,你不知道就别乱说!”硬要娶乐香的是他娘啊。
那汉子身形肥壮,气得胡子翘起,一把推开白微生。
“俺在为你叫屈,你他妈的凶啥?”
白微生面目阴沉。“你要敢再侮辱爱姑娘,你爷爷我跟你拼了!”真火大地挽起袖子。
霎时茶肆静得没一点声音。
那汉子瞪着斯文俊秀的白微生,忽然仰头哈哈大笑。“不自量力,老子还怕你打吗?老子就想骂那个死不要脸卖棺材的爱乐香,她倒贴男人,她花痴,她想嫁人想疯了……”
白微生拼了。
从不记得自己有这么生气过、这么想杀人,一记拳头快得跟风一样就打上那汉子的脸,“砰”的一声。汉子愕然,发出类似熊般的咆哮,扑上去和微生扭打起来。
白微生或许没那汉子壮,但精瘦的身躯,惊人的毅力,一旦扭住那汉子,就不肯放手,胡乱地打他扁他,当然,自己也吃了好几拳,很快地眼角瘀青,嘴也破了。
那汉子更惨,被白微生那死命干的蛮劲吓坏了,头皮硬被撕了一块下来,想停战,那白微生却疯了似地紧咬不放,口中不停咆哮——
“不准骂她,不准!我打死你!打死你!”乐香有什么错?要被人这样白白骂,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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