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金刚大力手法,右手一刀,左手一掌,呼呼呼,连劈三掌,施展师门绝技,金刀夹掌,把张丹枫逼到离身数尺之外,骤然一个翻身,拖刀便走。张丹枫心中暗笑道:“你这拖刀诈败之计骗得谁来?”将计就计挺剑直逼,哪知云重又是一个“鹞子翻身”,左手一扬,只听得铮铮数声六七粒铁莲子破空飞出,互相激荡,或走直线,或成弧形,斜方拐角飞来,全是奔向张丹枫的要害穴道。这种打暗器的手法乃是玄机逸士的独门绝技,暗器竟然可以拐弯打穴,直把场中所有高手都看得目瞪口呆!
忽听得叮叮叮几声连响,声音微细,在铁莲子激荡的声音遮盖之下,看台上的人几乎分辨不出,但云重却是入耳刺心,只见所发出的铁莲子全都被打落台下。云重是名师高足,自然知道这乃是被张丹枫所发的暗器击落,但听声辨器,不过是梅花针之类的极微细的暗器,而竟然能把他用重手法发出,而且体积比梅花针大数十倍的铁莲子打落,这份功力,真是非同小可!不特此也,张丹枫这一出手,立刻令云重想起刚才的一桩怪事!
云重想起上一场与陆展鹏苦斗之时,最后那一击,本来双方都得两败俱伤,但在最最危险的关头,陆展鹏忽然莫名其妙地跌倒,当时云重也是大惑不解,而今看了张丹枫所发的暗器不觉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暗算陆展鹏的竟然是张丹枫!想不到这个“仇深如海”的敌人,竟然暗助自己!
这霎那间,云重又是羞愧又是感激,但也还有几分愤恨。正在不知所措,忽听得张丹枫笑道:“看剑!”眼前白光一闪张丹枫又是刷的一剑刺来,云重本能地还了一刀,正在思量,这个武状元该不该拱手相让,忽然发觉张丹枫的剑光已把自己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都封着,看他剑势如虹,下一手便是杀手,云重大吃一惊。习武之人,遇险必救已成习惯,这时该不该照江湖规矩--心知不敌,便该相让,已是无暇考虑,急急左掌横截,右刀一穿,正想用“崩去裂石”的招数硬接硬解,忽听得张丹枫低声说道:“这招不行,快用三羊开泰!”云重不由自主地嗖嗖嗖连劈三刀,果然使出一招三式的“三羊开泰”招数。张丹枫使的是“八方风雨”的封闭剑术,这时剑尖刚刚画了半道圆弧,招数尚未用尽,忽被“三羊开泰”的招数一冲,顿时反客为主,门户大开,尖叫一声,云重招数使开,收手不住,又是左右中连劈三刀。只见张丹枫连连后退,到云重第三刀疾劈来时,似是无可抵敌,忽然一个“细胸巧翻云”,翻身一个倒纵,身形如箭,向后疾飞,竟然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轻飘飘地飘落地下。胜败已判,张丹枫输了!满场高手,都不禁轰然喝彩,称赞云重那一手反败为胜的“三羊开泰”招数,真是妙到毫巅,除了云蕾,谁也看不出是张丹枫故意相让!
原来张丹枫之所以参回比武,目的就在于暗助云重夺取武状元。张丹枫知道大内总管康超海的两个师兄弟也参回比武,这两人武功与云重不相上下,尚有数名高手,武功亦不过比云重略逊一筹。照考试的规矩,最少要连打两场才能休息,则云重实是毫无把握,因此张丹枫才冒这绝大的危险,叫张风府作保,也来参加考试。在前日的淘汰赛中,他不与云重同组,而与康超海的另一个师兄,及名武师金钩吴锋、卫士路明等高手同组,张丹枫将这三人全都淘汰,给云重减少了劲敌,临场之时,又暗助他打败了陆展鹏,最后自己接着上场,又指点了他一招,故意让他反败为胜,这才成全了云重的功名。张丹枫的苦心,连于谦和张风府都不明白。云重这样得胜,实是梦想不到,这时满场的喝彩之声尚未停息,云重呆呆站在台上,竟似痴了,脑中思潮起伏,竟忘了该走下台来,请求休息。忽听得正台看台上一声大喝:“快快捉这叛贼!”
云蕾、云重听得这一声暴喝,都惊得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只见伴着皇帝在正面看台上的那个大内总管康超海挺立台前,指着校场中张丹枫的背影,喝令武士们快快捕捉。原来康超海的那两个师叔,“铁臂金猿”龙镇方与“三花剑”玄灵子,在青龙峡被张丹枫与云蕾联剑杀败之后,逃回京师,曾对康超海说起两人的形貌,尤其对张丹枫印象深刻更是说得详细。“铁臂金猿”与“三花剑”今日虽不在场中,康超海见了张丹枫的形貌已是心里怀疑,暗中留意,这时打定了“宁可捉错,不可放错”的主意,恃着大内总管的身份,竟然就当着皇帝面前,下了逮捕张丹枫的命令。
满场的喝彩之声给康超海这一声暴喝登时镇压下去,护场的卸林军与武士们尚未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得几声狂笑一声尖叫,张丹枫倏地冲到了场边跑道,而看台上的康超海却一个倒栽葱跌落台下。原来他也冷不及防,给张丹枫的飞针暗器射中了穴道!
武士们大骇疾呼,纷纷追上跑道,只听得张丹枫又是一声长啸,那匹“照夜狮子马”电一般奔上跑道,张丹枫哈哈大笑跨上马背,宝剑疾挥,将背后射来的箭全都拔落,那匹宝马狂冲怒嘶,风驰电掣般奔出校场,谁也拦阻不住!
王振手颤脚震,连声说道:“这、这还得了!快叫保人张风府上来!”忽听得皇帝说道:“且慢,先问问康超海这是怎么回事?”康超海武功亦算高强,这时已运气解了穴道,但关节的软筋被利针所伤,尚要待用磁石吸出才能痊愈,一跛一拐地走上台来。皇帝道:“你怎么啦?”要知康超海乃是大内总管,平日总想与张风府争夺京师第一高手称号,爱面子得紧。而今张丹枫被张风府的一个手下打下擂台,而他却被张丹枫的暗器所伤,这种失面子之事如何敢对皇帝直说,只得讷讷而言道:“奴才急于捉拿叛贼,不小心摔了一跤。”皇帝一笑道:“那个张丹枫是叛贼吗?”康超海道:“是呀,他曾经伤了御林军的大统领张风府,劫去了张风府手中的重要囚犯,就是那个叛将周健的儿子,张风府不是禀奏过皇上吗?那劫贼就是这个张丹枫呀!”康超海未曾好好思量,又要掩饰自己师叔被张丹枫打败的事实,将过错都推到张风府头上。皇帝听了,不觉哈哈大笑,道:“爱卿,你想必看错人了?若然张丹枫曾伤过张风府,张风府如何肯给他做保人?我看张丹枫此人虽然给云统领打败,武功亦是不弱,而且相貌堂堂,可以重用,可惜给你吓跑了。你好好寻他回来吧,不准吓唬他!”这位皇帝平日虽是受王振所挟制却也不算昏庸,而且还欢喜卖弄点小聪明,这时自觉看法比康超海高明,把康超海取笑了一顿,得意洋洋觉得康超海无事自扰,实是愚蠢。张风府捏了一把冷汗,幸喜皇帝并不追究。
骚动过后,比武继续进行,云重连胜两场,取得了决赛的资格暂告休息。此次参加武试特科的举子虽多,但经过初试、复试与淘汰赛之后,只有二十四人有资格参加擂台比武,争夺状元,至张丹枫止是第十五场,尚剩下九场,强存弱亡,优胜劣败,很快就比出个结果。九场比赛完了,只有一人能连胜两场,与云重决赛,这人叫做樊俊,乃是京师三大高手之一,御前侍卫樊忠的胞弟,武功出自乃兄传授,与云重相差甚远,决赛时不到十招,就被云重的金刚大力手震下擂台。在满场欢呼声中,皇帝亲自给云重披红挂彩,宣布今科武试功德圆满,云重夺得了武状元。
云蕾自是满心欢喜,回到于谦府上,只等云重获得新的官职,搬出皇宫之后,就准备叫张风府陪她去认认哥哥。哪知一连等了几天却毫无消息。不止云蕾焦急,即于谦也纳罕异常。按说云重已中了状元,最少也会被封作什么将军之职,另赐官邸,不必再在内廷当守夜的卫士了,但却迟迟不见皇帝的明令宣布,这可是历朝少见之事。于谦虽是大臣,可是对于封官赠典之类的朝廷“恩典”,却也不便去问皇帝。
云重夺得了武状元之后,如醉如梦,听着众人道贺,自己却怎样也笑不出来。他未受新职之前,还是宫中的轮值卫士,在内廷与外廷分界之处,有一排房间,是内廷卫士们的住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闭上房门,同伴们纷来道贺,他都不予接见。有的以为他中了武状元就摆架子,有的则以为他比武之后身体疲倦,需要休息,应该原谅。谁也料想不到,他中了武状元之后,心情却是落寞之极,甚是不安。这时正一个人闭上房门,冥思默想。
别人不知,云重自己心中却是明白,这武状元可并不是凭自己的本领夺来,而是张丹枫有意相让的!要自己的“仇人”相让这岂不是生平的奇耻大辱!但状元已经到手,难道还去对皇帝说明真相?云重思潮起伏,越想越闷,忽听得大小太监敲门叫道:“皇上召见。”
云重又惊又喜,匆匆整好服饰,随太监走过廊曲榭,到文华殿的御书房,只见书房内灯火熠耀,皇上一人独坐看书,见云重到来,挥手令太监退下,关上房门笑道:“卿家武艺高强大魁天下,可喜可贺!”云重满面通红,讷讷说道:“承皇上谬赏,微臣粉骨碎身,无以为报。”皇帝看了云重一眼问道:“卿家是哪里人氏?”云重略一迟疑,答道:“臣祖居河南开封。”皇帝眼珠一转,又盯了云重一眼,忽道:“如此说来,你与前朝的大臣云靖乃是同乡同姓了。你和云靖是怎么个称呼呢?”云重心中一痛,跪奏道:“前朝云钦使是我的爷爷。”
云重身是罪臣之后,身份隐瞒多时,从不敢对人提起,这时皇上问起,不敢不说。只见皇帝面色一变,道:“云状元,你心中对朕可有怀恨么?”云重心痛如割,道:“微臣祖父孤忠为国,求皇上洗涤罪名。”眼泪不觉夺眶而出,皇帝本无眼泪却也假作以袖拭泪,说道:“你的爷爷一片忠心朕亦知道,赐他自尽,本不是我的主意。”云重一怔不禁抬头看看皇帝。皇帝续道:“不过要替你爷爷洗雪罪名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