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急地推着木轮移至小琲身旁,替她拍背顺气。
小琲咳了两声,这才说:“颜……颜姑娘她……她不见了!”
“什么?!”
“我……小姐对不起,是小琲粗心。”玳儿一脸的无法置信令小琲更加心慌,忍不住,她便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开始啜泣,甚至还愈哭愈大声。
没法子,玳儿只好先安慰:“别急,慢慢说,玳儿不怪妳,童姐姐的眼睛看不见,怎么可能不见?是不是妳贪玩让她落了单?”
小琲抹去满腮的眼泪,摇了摇头。
“那么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她心急。
“晌午我们进了城,颜姑娘说她看不见无法准确带路,所以车夫便在胡同里兜了好一阵儿,好不容易,终于经过了一座她认得的菩萨殿,她却突然说想进殿里替颜嬷嬷求个符,而我看时间还早,所以……”
“所以妳就依了她,而且让她一个人进去?!”
“我……不是故意的嘛!是颜姑娘她坚持不让我跟,还说这菩萨殿她熟到闭着眼都能不碰着里头的东西,要我让她试试。我看那殿也不大,于是……”
“那么后来呢?”玳儿已急出了一头汗。
“谁知道颜姑娘一进去就是好些时间,后来小琲担心,就进去瞧瞧,可……可殿里一群香客就偏偏少了她一个,我也问了里头的人,但是就没半个瞧见她的去向。”
小琲吸吸鼻,揩起了衣角又朝脸上一抹。
玳儿眼尖地盯住她的手。“小琲,妳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个?”她摊开手掌,一团又湿又绉的纸张便飘然掉落,她捡起来交给玳儿。“这是颜姑娘进殿前塞给我的,小琲看不懂就问她,她只说是殿里的卦签,要我先拿着。”
倏地,玳儿跌坐椅内。“她又还没进殿,哪来卦签呢?”一旁,小琲顿时也哑了。
玳儿忙不迭摊平纸张,几个歪斜且落位不正的黑字乍现。
“相助情,童感泣,不告而别,请见谅。”
于眠童字
“童姐姐她……早有离开的打算,但是……为什么?”
主仆两人剎那间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
此时,平家医馆内的气氛绝不下于裴家。
自一个时辰前,平颜被菩萨殿后巷的小乞儿搀回家后,平家夫妇的心情便是一场大起大落,他们想也料想不到,女儿好端端地出门竟会瞎着眼回来。
“颜儿,妳就同爹娘说实话,如果妳的伤是裴家造成的,那么爹娘一定会替妳讨回公道。什么在马场不小心中了宵小的毒箭而眼瞎,这种荒唐的理由娘不信!”云若芷一再伸手探向平颜的双眼,可是结果只是令她泪愈流愈多。
而一旁,平遥亦脸色铁青地静坐着。他盯着平颜毫无外伤却异常青瘀的双眸,沉痛思忖。
他不但怀疑平颜中箭的原因,同时也怀疑眼伤为箭毒牵染而起的可能,但是他固然有此疑虑,在面对自己女儿的固执性子时,他还是只能无奈叹气。
就在平遥叹气之际,平颜忽然软身自椅上滑跪地面,她以额抵地。
“颜儿妳这是做什么?妳的身子虚弱,这么做是想吓坏娘不成?”见状,云若芷连忙想拉起她,但她却不为所动,待她再抬起头时,眉心已泛红。
“颜儿不孝,若非颜儿固执己见,硬要进入山庄打探,今天也就不会害得爹娘担心受怕,但是……颜儿并不后悔。”
“不后悔!都伤成这样了,还净说这些让爹娘伤心的话,早知会这样,当初就该让妳爹上山庄将妳带回来的。”
平遥拉了云若芷一把,示意她先冷静坐下。
“妳的眼伤就连爹也没把握治得好,妳可晓得?”祖传的“扁鹊针法”固然高明,但如今毒性未明,痊愈的程度也就不能预料。
如果不顺利,她的双眼便有可能就此失明了!
“颜儿知道。”
“既然如此,爹只得一句话问妳,妳一定得据实和爹娘说。”
平颜点头,平遥接道:“妳之所以坚持走这一趟,为的就是想查出裴家延婚的原因,那么妳到答案妳所要的答案了吗?”
“颜儿找到了。”她回答得毫不犹豫:“裴家延婚的理由,颜儿能接受,颜儿和裴少庄主的确不合适,而且颜儿也认为,及早解除婚约会比一再延宕来得妥当。”
“解除婚约!”云若芷一下子又从椅上跳了起来。“为什么解除婚约?都这个时候了,妳还同爹娘说笑。”
“颜儿没有说笑,我是认真的,倘若这场婚姻注定会不圆满,那么固守约定又有何益?何况我的眼睛……不一定治得了,爹娘就算不为颜儿着想,也得为裴家慎虑。”她强撑着身子,只为劝服双亲。
闻言,云若芷好不心酸。“爹娘就是为妳着想,才更不能退掉婚约……妳别再说了,妳爹他一定有办法医好妳的眼睛的。”
由于平颜的请求来得突然,平遥一时也没了主意。他坐回了太师椅,脸上尽是心疼和忧虑。
他实在没办法一句话就改变她的后半生,但是他却更没办法忽视她话里的可能性。
如果他答应了解除婚约,那么她的终身或许就此遥遥无期;相反地,他若不答应,那让裴家迎娶一个可能终生失明的盲媳妇,无异于背信忘义了。
顿时,平家厅堂沉浸在一片啜泣与叹息中……
第十章
凛冽的冬意半余月来与日遽增,连重云山庄压墙的巨松,一夜之间也白了枝头。
若说户外的冷风噬人,那么此刻裴颖风的书斋内,那凝滞的气氛更是骇得人寒毛直立,疙瘩直起。
书案前,那连续被召唤不下五次的管事,两道细缝眼连抬都不敢抬。
“这些就是你花了三天三夜找来的资料?”书案后,已回庄数日的裴颖风依旧一脸森寒,他盯住桌上一方薄纸。
“回……回少爷,小的能找到的,真的就这些了。颜童是个新手,只有这些个资料……实属平常。”他困难地咽了口水。
“不详的身家、不完整的经历……所有资料不过几行,你知不知道她连姓名都可能是捏造的?”
“这……小的不知道。”他瞄了前头一眼,却又被裴颖风即将破冰而出的愤怒吓得缩回眼。
“不知道!”裴颖风缩紧了拳头。“你晓不晓得你的一句﹃不知道”,就足以让我翻遍全京城?晓不晓得你你的一句﹃不知道”,还能让你丢了饭碗?”
闻言,管事再也顾不得颜面,咚地两膝跪地。
“少爷求求您别解雇小的,小的一定会尽全力找人的。老天!他可不想因为一时懒散,而丢了干了十数年的优渥差事呀!
管事无用的模样看得裴颖风为之气结。他叹了口气,倚进椅内。
“……尽全力?只怕她也是尽了全力不想让我找到她吧。”原想闭目养神,孰料他才一合上眼皮,颜童倔气的身影便又悄然浮现,忍不住,他一掌拍向桌面。“……我究竟该拿妳怎么办?”
“少……少爷您千万别生气,别解雇小的呀!”仍跪在地上的管事会错意,他又拳着两手猛拜托。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叩门声响起。
裴颖风回过神,他朝地上的人斥道:“你下去吧!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若再让我发现你办事不力,就不会只是丢饭碗这么简单了。”
“谢……谢少爷,小的一定会尽快找到颜童。”管事慌慌张张出了门,临走还不小心撞了门外的裴福一下。
“少爷,宋管家他……”
“没事,有颜童的下落吗?”
裴福摇头。“没有。老奴找少爷,是有其它事情禀告。”他停了下,未明言。
“福叔有事直说无妨。”他抬眼望住神色有异的老管家。
裴福点头,说了:“老奴方才从瞰远楼出来,这会儿老爷正和平家老爷晤谈着。”
“平世伯?”他讶异,并推测道:“世伯此行可是为婚约而来?”
裴福颔首。
接着裴颖风又酌量半刻,随即他起身欲出书斋。
“少爷……”裴福担心地喊住他。
“福叔不必担心,一切颖风心中有数,我会斟酌行事的。”
出了书斋,他急步往瞰远楼去,但到了楼前,却换成玳儿喊住他。
“大哥!等等玳儿,玳儿有事想跟你说!”
“少爷……您等等小姐。”将玳儿推到裴颖风跟前,小琲已是气喘嘘嘘。
“玳儿,有什么事等大哥一会儿出来再和妳谈,大哥现在有要事得办。”他望住轮椅上的人。
“只要一下子就好,玳儿想让你瞧一样东西。”把握时间,玳儿立即将手中早已握得温热的东西递给裴颖风。
接过红绒袋,裴颖风疑惑地撩开袋口一探。
“玳儿,我的琉璃怎会在妳这里?”他诧异道。早在数年前,他就因携带不便而将琉璃纳盒收藏了。
闻言,玳儿更是认真了。“这娃儿并非大哥所有。”
“妳说这块琉璃不是我的?”
玳儿笃定地点头。“玳儿还记得,小时候大哥曾因玳儿腿疼哭闹不已,而将腰际的饰物取下哄玳儿开心,如果玳儿记得没错,那饰物便是块琉璃娃儿,对不对?”
裴颖风并未响应,于是她继续说了。
“而在玳儿把玩之际,玳儿还问了大哥一个问题,我问琉璃底部刻着的“颜”字代表了什么意思,你说那是某人的名字……”
她望住裴颖风,而后作下结论。
“可你现在手里的这只,底部刻的却是个“风”字,所以玳儿肯定琉璃不是大哥的,但是却可能和大哥息息相关。”
随着玳儿的话,裴颖风细察了琉璃的底部,而在印证她所言无误之后,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了。
“玳儿,这块琉璃妳从何得来?是平世伯带来的吗?”
他突来一问,扰得她一头雾水。
“不是呀!这琉璃和平世伯一点也扯不上关系的,琉璃娃儿是童姐姐在失踪的一天送给玳儿的。”
“颜童!?”裴颖风的心头猛震了一下。
“嗯!”玳儿再次确认。“童姐姐将琉璃交给玳儿的当天,玳儿便将它收了起来,一直到刚刚才又拿出来,或许……大哥能凭借着这个线索找到童姐姐也说不定。”
事出突然,连裴颖风也无法立即接受这个急转直下的结果。如果玳儿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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