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见谅,半月奉旨居了个虚位,喜得自在,朝堂之事,有众多仙友为陛下分忧。这脚下的玉石板,自是踩不热络的。”半月将皱眉显露出来,直直顶了回去。
一旁的莫生在其话音未落便暗了双眼,侧放的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握紧了手中毛笔。
半月怎就这时候沉不住气了。
而座上同样暗了双眼的苍孤,却是缓缓站起了身,脸上却像是不在意般,仍沉浸在痛失骨肉的“悲伤”低唤:“卫德,将人带上来。”
卫德诺诺一声“是”,在众仙家的注视下快而稳的行至殿外,不过少顷,便亲自领了一男一女两人返回。众仙随即看去,惊讶与不解乍现。
男的他们自是认识,只有重大宴席、会议才会被请上来坐坐的地府阎王;而女的,竟是一只低劣的,他们可以轻易觉察到妖气的蛇妖!一条修行不过千年的蛇妖!
半月在阎罗与那蛇精间扫了个来回,勾起未达心底的笑意。这天界,何时有妖怪精鬼能上来?也难怪这些仙家如此惊讶了。
如是,自然也由他来首当其冲的开这口:“陛下请阎王与这下界小妖上天,是何缘由?”
“知众仙家疑问颇深,莫急莫急,”苍孤抬手,脚步未迈,卫德便识相的几步迎上去,托了他的主子,俯身埋首的引着苍孤走下台阶,站至众仙面前。
接着卫德完成任务退至一边,而苍孤抬手理了理朝服的金边宽袍,瞬间冷凝的目光有看向了不明的某处,低沉道:“众仙家想必已知晓,孤未出生的皇子胎死腹中,孤从半夜得知此事便未曾入睡,而孤同样沉痛的爱妃到现在滴水未进,一个人关在寝宫内不见他人,连孤亦是不愿见上一眼。”
眼见着面前不过五尺之距的众仙屏息以待,苍孤眸光一闪,继续到:“皇儿死因,到今早前一直未明,现下终是被孤查明…”抬手指向那蛇精,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闪着寒光,“我儿一团血肉,尸骨未全便是你这妖孽所害!”
啊?啊!那台下蛇精正是带兮穹所托之物前往地府救爱郎的白蛇,只见她吓得猛的跪了地,还不是很明白怎么就被带到这个地方的脸瞬时白了。
“陛下,小妖怎会在这里?小妖怎可还得了您的皇子?天地陛下明鉴!”白蛇再无知、看这场面的架势也知面前那一身以明黄点缀的黑色华服男子是这天界的主人。
而一旁看似大老粗的阎罗亦甚是知事的提摆跪拜:“下臣地府之君阎罗参见陛下。”
方才怒气尽显的苍孤收回手,看一眼阎罗,眸色深沉间,拔高的声音已是恢复平常:“起身吧。”而后又道:“阎罗爱卿就来替孤讲讲,你带上来这小妖是如何害了孤之子。”
五大三粗的壮汉子身子轻易颤上一颤,心上一惊一松,奉旨把已做过润色的一番事实道出:“此妖孽乃兮穹所派蛇妖,昨夜前夕交了团仙灵颇浓的光晕,以做换为她爱郎魂魄的筹码,下臣刚接下,便觉一股邪气满溢,随即在阎罗看见一些东西后便消失了。”
接着,阎罗跪地又是一拜,装模作样的为自己求情:“陛下,请允许下臣将功赎罪,这条不知好歹的白蛇能一泄您心头之愤,念在下臣亲自带这蛇精上来,恳请、恳请陛下轻判。”其实,他也清楚,这事与碧穹宫主牵扯了干系,依命而行的装模作样还是得带几分真心的。
“泄愤?哼,不过一条被利用了的弱小蛇妖!何其低劣!”苍孤冷哼一声,手指重重一弹,那白蛇便如曾经无数次痛苦的蜕皮般,褪去一层漂亮白皮,狠狠摔倒的身子是鲜血淋淋的原形。
过惯天界安乐日子的仙家们对于突至眼前的血腥,多是厌弃的闭闭目,要不就是轻皱了眉,更甚者直接用宽袖捂了口。而这些更甚者自是殿内那些相比之下要娇柔些的女仙。
带着一片血淋淋的一番话下来,虽未说得明白,但众仙却是心知肚明了,陛下真正想泄愤的还是那一人啊。某些还偏向某人的仙家暗暗考虑起自己是不是应该重新表明态度。
眼下,某些仙家心中虽有反驳,也是被迫摆明了苍孤就是要对那人下手的事实啊。
苍孤满意的看到某些固执仙人眼中的转变,又道:“想必众仙家也知道我儿枉死一事是与谁又牵扯,孤以政事为重,先审眼前蛇妖是如何与那疯魔的伪君子勾结在一起才是关键。”说着,他转着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转向仍跪在地的阎罗:“阎罗你说看见了些东西,给孤说说,你看到的是什么?”
又是轻颤,甚少上天,只听过天帝狠绝、从未亲眼见过他手段的阎罗第一次生出“自己魁梧的身躯还没弱不禁风来得实在”的感慨,至少,轻易倒下也容易得多,也不会那么丢人。
他闭眼,复有睁眼,答:“那青绿光晕带着邪气消散前有八字,曰:‘碧穹易主,何以笙箫’。”
闻言,苍孤甩手厉吓:“何以笙箫,何以笙箫…好一个好一个何以笙箫!”
虽早已在阎罗口中听过这八字,但当着众仙家的面再听到这八字,他更是觉得无比的愤怒与厌恶!
一旁的卫德禁不住一抖的同时,不忘他主子早有的吩咐及时踱步到那白蛇跟前,接着,看一眼血肉模糊白骨半露的白蛇,掩掉眼中恶心与惊怕,挥手吩咐:“抬出去,丢下重凡门,陛下恩典,给她个完整的魂飞魄散。”
“不要…不要……”听到“魂飞魄散”四字,白蛇终是忍着头呢喃出生。
“不…不…,我还要救,救我家相公的命……”
“等等,”忽然一声,苍孤看向领命被放回地面的白蛇,眸光一闪:“你那爱郎已还魂重入人间,孤便好心的让你下去寻他便是。”只要你这剥了皮的血肉白骨还能撑到那一刻。
“陛下……”殿中有仙家不赞同。
苍孤看一看那几位仙家,又看看手中握着的早准备好的生肌果,大笑:“孤只是成一段姻缘,一段必以伦常所不容而断绝的姻缘,哈哈哈哈哈……”
第064章 裂魂尽欢〔二〕
卉木萋萋,春日迟。东城门外的池边柳条抽芽的并不鲜亮,被春风一路拂过的各家院落的春花,倒是绽了花苞。
粉粉嫩嫩的桃花开得不够烂漫,桃花纷飞的三月,只零零落落的几点生在伸展的枝桠上。
蜀阳城迟入的春,衬着人意,始终少了几分春意。那人意,自然又要归结到挂了白灯笼的县令府邸上了。
亮了整夜的灯火在鸡鸣时燃尽,空落落的白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上面粘着的大大的奠字在整个邱家凝在春意寥寥的萧索中。
因着这份萧索,一身红衣的修长男子站至门前,本该鲜明的引人注意,整条街再无他人,只能是无人问津了。
邻街渐渐响起锅碗瓢盆的撞击声,木头铁具的碰撞声,有炊烟袅袅升起,人们已经在为早集做着准备。
这才发现自己站了近半个时辰的兮穹从烦扰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舒展开轻皱的眉,伸出掐指而算的手,朝邱家红木大门一弹,收了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刚亮的天因为乌云的笼罩阴了下来,看样子一场清晨的春雨又将落下。兮穹收回视线,捏着手里的碎银踏出无人问津的街道,往邻街的集市走去。
……
“诶,听说了吗?那邱家的小公子明日就要出殡了。”
“这回算是死透了吧。”
“可不是吗,昨儿陆大夫从邱府里回医馆,一路都在嘀咕,说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给死人看病呢。连陆大夫都说不可能再醒过来了,这回可真真是死透了。”
兮穹提着几包糕点从邻铺的糕点香里走出,飘着茶香的茶馆里便传来清早偷闲喝早茶的人们的八卦。
朝茶馆里看了一眼,兮穹放弃撑开伞的动作,脚步一转,跨进了茶馆。
“公子来得好来得巧,喝早茶冲浊气,这位公子是要毛尖、竹叶青?还是山茶、雪芽?”眼尖的小二速速一收斟茶的长嘴壶,抹布往肩上一搭,笑着几步迎向兮穹。
人一多,一身红的兮穹自然极易引人注目。偏巧还是碰上茶小二这样你来我往迎客送客极都极擅长的人。
“……”兮穹往旁边让了让,让被其挡住的门外光亮透进来。而后往大堂扫视一圈,目光清冷未变。
“大堂杂乱,要不公子上午后才开放的二楼雅座?”自以为领会其意的小二眼珠子一转,见兮穹人精贵,非凡气质又有几分熟悉,正绞尽脑汁想这位公子是不是来过他们茶馆,兮穹已有了回应:“不用,那里便好。”
茶小二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那靠窗二人桌的邻座,三个还带着一身胭脂味的书生正聊邱家的奇事聊得起劲。
“这…”小二犹豫,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会吵到您啊……
“无妨,不过喝杯早茶的时间,”兮穹唇角淡淡一勾,朝那方走,“一壶青山雪芽。”
茶小二稍愣,跟着过去掸了掸二人小桌,留下一句“公子稍等”,便嘀咕着“哎呀呀,真是勾人哦”离去。
等茶的时间,不过片刻,兮穹匀了匀做工还算精致的茶壶,倒了一杯,执起冒腾腾热气的茶,望向窗外那沁在细雨中的早市,耳边是那书生三人因为他的闯入而稍停复又响起的谈论声。
“对了,时隔六月,前些日子邱公子被一进城卖菜的农夫发现时,那样子才叫一个惨不忍睹哦,把那农夫吓得哦……”
“邱公子的尸身就在护城河边,据我那在县令府当差的衙役说,他们当时赶过去时,看到的邱公子比上回更瘦骨如柴不说,脑水、肠子什么的也是流了一地呢,那个血淋淋啊。呫呫…不是从棺材里就带出的那一身没变,以及身上那传家的玉佩,怕是县令大人也认不出来他这儿子呢。”
“哎,是呀,邱公子这回死的可是惨多了。上回县令大人花大价钱做了法事以求安息,没想闹出个诈尸的名堂…哎,这回倒是没听说再请寺里的高僧做法……”
“嘘!小声点,听说佛门清净地也闹脏东西了,我们这蜀阳啊,最近还真是流年不利,这三月一入春,已经连着下了十多日的雨了。”
“对对对,那邱云被鬼缠身,头回吧,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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