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这样了,”莫生盯着那壶香了整个内殿的酒,耸肩,“为了好友,莫生能不去吗。”
有关碧琼的一切,他先前算是白提醒了,半月的性子,一切想必早有计划,怎可能不搀和。
而半月将酒大力丢进莫生怀中,看他稳稳接住且心有余悸的瞪他,自然要应其心的一赞:“好,知我者莫生好友也。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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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仙君请回。”庄严的宫门口,两碧穹弟子结印朝半月和莫生身前一划。
“本君还未道来此何事,”半月抚了抚自己扬起的衣摆,唇边的笑温温润润,“你们这赶人倒着实快。”
而莫生仰头看“碧穹宫”三字,亦淡笑:“碧穹宫人向来迅速。”
两弟子无视,只是更肃穆了神色:“宫主令,二位请回。”
“呵。”半月难得舍了温润,轻嘲的笑出声。看来要光明正大进去,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下一瞬,莫生配合的一挥一划,那两弟子便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半月侧眼看莫生,见他不情不愿的隔空推了门,恢复温润的面皮:“走,看恒儿去。”
……
被兮穹下了令要好好守住的碧穹境内有这么好闯?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半月和莫生的顺利进入,怎么想怎么觉着是有人故意放了水。
半月看着冷冷清清的廊道、石子路,对着无云碧空的某一处轻唤出声:“穹武仙尊请现身。”
话落,穹武一身宫袍破空而出,轻点石子路,面色嬉笑的微微颔首:“当然,有客到,自是亲自相迎来得妥当。”
接着,并不在半月预测之类的雾央亦现了身,转向他俩,浑身清冷:“近日敢真来扰我碧穹的,除了天帘殿那位,你们倒是第一人。”
“二位仙尊言重了,半月来关心关心我儿子,怎能算扰。”恒儿是他月阳宫人,是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眼前两人就算起初不知,他今日这一明说,也不会不知是谁。
闻言,雾央微敛秀眉上前两步,腰间宫铃轻响:“你要见的人,我们做不了主。”
“你们碧穹宫主不在?”那茗淮也应该不会在。半月看一眼敛了嬉笑的穹武,“仙尊不请本君和司命仙君进去坐坐?”做不了主?呵,他等便是了。
……
穹涯殿内,茶香袅袅,半月与莫生一杯茶下肚,便没了些耐心。
“兮穹去了哪里?”半月没了客套,直呼其名讳。
自己宫里出了这么大事,倒好意思带着茗淮躲出去了。从旁道听途说了些兴致勃勃的议论,半月自己也不禁用上了“躲”字。
莫生看一眼半月,直接问穹武:“三人都不在?”
这三人自然指的是兮穹、茗淮以及恒儿。
“恒儿在我这儿。”一道稳重且清冷的声音突然闯入,接着便是红红的一团喊着“月爹爹、月爹爹”的撞进了半月怀中。
半月将手收紧,这没良心的小东西,终于主动想起他这当爹的了。轻碰了下怀中小童光洁的额头,他温润的笑掺了些激动。
而清疏——那道稳重清冷声音的主人,亦从殿门跨入,朝他们几人行过礼后,便沉默的站到了雾央那边,尽量远离对面的穹武。
半月看一眼在他这宫外人看来都有些奇怪的清疏,撤回心思,专心揉了揉儿子的小脸蛋,起身将人放了下来。看着他眨着圆眼睛喊旁边的人“莫生叔叔”,看着他灵巧的攀上莫生,轻轻在莫生左颊亲上一口,半月突地发现,他儿子的行动迟缓貌似被治好了!正要抱过恒儿用上灵视好好瞧瞧,殿门外再次有了动静。
一身红衣,青丝如瀑;一袭青袍,妩媚窈窕。
他们等的人,回来了。
见着亲爹亲娘,恒儿立刻转移了阵地,挣开半月几步就跑到茗淮面前,亲亲热热的抱了她娘的大腿,唤一声“娘亲”。
同时,“吼——”的一声,不敢在镜水池打扰主子那啥…诶…好事的小妖兽鱼虺也蹦跶了出来,抢占了茗淮肩头的位置。没法抱大腿,主子的肩头也是格外舒服的嘛。
殿内几人看着这一幕已是有些怔愣,虽然已不是第一次看见类似的。然而,几人还是在恒儿侧头当众叫着兮穹“爹爹”时,狠抽了口气。雾央更是不小心扫了桌上的黑瓷茶杯落地。
爹爹?那茗淮的儿子叫他娘亲的师父为爹爹?!莫生轻抚额头,作为这几人中最能旁观的人,他还是忍不住感叹,这是什么混乱的关系?
如果他连着九重天众仙神都能恢复记忆,便会知道,这样的关系并不算什么,曾经的一切,那真正的关系,才叫真正的混乱。而现下,混乱?呵,一切言早。
“兮穹,你……”穹武握紧拳头,又深一层愤怒的眼想将他那师侄的徒弟狠盯出个洞,“你到底在想什么?这种时候,天帝丢了个不死不活的东西污我们碧穹万年清圣,你倒好,不仅带着你那宝贝徒弟躲了整整八个时辰,还好着意思让这明明有爹的娃儿喊你爹!哼,你这宫主、你这师父当得果然甚好!”
“师兄…”雾央亦难以言语,来回盯着兮穹他们看,娇媚又清丽的青衣女子,明明天人姿态却不吝温柔的师兄,以及转而被她师兄抱着的可爱孩童,只觉刺眼。
明明不是真正的一家人,看着却是刺眼的真实,真实的、毫无缝隙可插的一家三口。
雾央几人都不知晓,怎么会“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们本就血脉相连,所以刺眼也只可以接受。
兮穹眸中一抹复杂,闭眼复又睁开,他看一眼从他和淮儿进来便静候指示的清疏,见他明白的移步至殿门口,关了这穹涯殿大门,这才抬步,用清明的眼眸一一扫过半月、莫生、穹武及雾央。
“二位仙君前来想必不是来看我碧穹热闹的,有事请直言。”
“呵,没想到我儿还认了这么个了不起的爹爹。”半月从恒儿那声“爹爹”开始无尽冲升的怒气里回过神来,嘴角温润的笑带着明显的嘲讽。
论哪个当爹的遇到这事都不会有好脸色,他辛辛苦苦将恒儿拉扯到这么大,居然被眼前这碧穹宫主取代了爹爹的位置,真正的没有前缀的,不是“月爹爹”而是“爹爹”的位置。
“呵呵呵……”莫生这世倒是从先前的惊讶中平静下来,看一眼显然吃醋了的好友,轻笑出生,“说的是,碧穹的热闹本君可不敢看。我们来…”莫生屈肘捅捅他好友,你不是要管闲事吗?
“我们来…”在莫生的提醒下,半月平静情绪恢复了温润,将一早揣在袖袍里的热包子变了出来,丢给兮穹怀里的恒儿,见恒儿欢欢喜喜的道了句“月爹爹真好”便自顾自吃起来,这才舒爽了些,道出正事——
“人界有难,地府非命亡魂剧增,阎罗上报到天帝那里,而天帝行动倒是对得起他的位置,已派众多仙神守着人界各处,以免魔界再耍什么花样。我此来,便是要知会你,很明显,魔君砚冥是在引你注意。”
“砚冥做了什么?”虽在问,兮穹却已然掐指算了起来。
见兮穹神色瞬间沉冷冰寒下来,知他已算得凡界那些血难,半月禁不住内心里被他藏得很好的、那一点点恶意的痛快,对上他清亮眸中悄然聚集的红,话语在其心上再割上一刀:“是啊,本君还得多管闲事的告知,你才能知晓。呵,真够迟的。”
月伯,您说,不能、不该又如何?半月就喜心中装着的执意,不是?
第082章 乱心成魇〔二〕
……
大门紧闭的穹涯殿内,寂静而沉闷。
半个时辰前,半月与莫生被穹武臭着脸请去了喝茶,同去的当然还有面色不佳的穹羽仙尊,而茗淮师妹也带着她儿子回去睡觉了,空荡荡的殿里就只剩自己和兮穹了。
清疏盯着他师尊整整半时辰未动过的背影,内心几丝不安。
师尊……
对于师妹的孩子既然成了师尊的骨肉,清疏自己还是惊讶不小的,但却不觉得有多大不妥,只是…这同时间炸出来的事太多,猛的让清疏始终不安着。
在清疏恭敬沉默的等候中,兮穹终于动了身子,而清疏却比方才的不安多了几分忧色,他看到——
一身艳红的师尊眼瞳竟也染成了暗红。
他几乎立刻就能感到,他师尊现在很难受,很难受……
“师尊,您…没事吧?”
兮穹摆摆手,嘴角牵起抹嘲弄,他不过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些代价……
方才半时辰,血污、残肢、内脏、枯木、破屋……包括唐门村在内的十多个村子的惨状在他脑海中回映了一遍,没有损失任何财物,却似被洗掠一空的全都毁了……包括当年村长夫人唐氏细心为他和茗淮制的塑像!毁了,全毁了!
晏冥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如此引起本尊注意的方式,如此残忍!
“师尊……”清疏不放心,忍不住再次开口。他师尊从未有如此神色过啊。
而兮穹闻声,暗红慢慢褪去,他有意识的控制着自己的悲愤,将内心的自责和痛意压下。如果没有他自以为是的私心庇护,唐门一族便不会成为魔界杀戮的对象啊……而现在,不是他自怨的时候。
“清疏,”恢复一脸冷清的兮穹好似闻到了燕娘曾残留于此的血腥味,他过问起眼下的正事,“燕娘如何?”
“ 今早弟子亲自去药房看过了,燕娘还是那样 ,被天帝的仙气吊着条命,却…”
“却也不会再站起来,不会有说话的能力,终于受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痛苦。”兮穹沉声补充道。
是啊,燕娘就是在等死,那天帝却不让她死的痛快。清疏神色跟着他师尊一同冷沉下来,真狠!
兮穹闭了闭眼:“随我去药房。”
兮穹的再次开口将清疏思绪拉回,他将殿门打开:“师尊。”
接着,两人便一前一后消失于殿外柏林间。
……
半月这边。
几人客客气气的坐在穹武的外殿,相对无言的喝着越喝越寡淡的碧青叶,谁都没心情热络交谈一番。
“不是说兮穹独自想想解决方法便来吗?这茶都喝成了白汤,”半月没心情维持温润的笑,将手里黑瓷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他人还不来!贵宫便只得如此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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