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慌忙将宝姝揽在怀里,他因为和魔蛟一战,早已伤痕累累,又中了蛊术,更是气竭力衰。这会儿猛一提气,俯身又吐出一口血来,终是强撑不住,昏了过去。
看着众人手忙脚乱的模样,云姜啧啧笑道:“急什么,他死不掉的。你这丫头真不听话,明明让你剪他一缕白发,你才剪了这么一点点……”
宝姝双耳嗡鸣,怔怔望着衣服上的血迹,眼神空洞的宛如一汪死水。
她曾说她要帮他,结果呢,却是一路在害他!如此,她有什么资格喜欢他?
那滩血迹渐渐晕染出一朵烈火莲花,印在她幽深静谧的瞳仁里,钻进她鲜血淋漓的心房中,生了根,发了芽,迅速在胸腔内膨胀扩大。
万籁俱寂,她只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怪叫……
“你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心中挚爱死在自己面前吗?快点儿拿起武器,杀光他们!杀光所有和你作对的人!”
毫无征兆的,魑魅城爆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咆哮。
煞那间,黑风卷落残云,万物腐朽凋零。正盘在云海中养伤的四海魔蛟狂躁不安的俯下脑袋,却只看到宝姝长发飘散,神情冷漠的抢过容欢手中那柄玄冰剑,纵身向云姜鬼母飞去。
云姜被她强大的杀气定住,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眼看那柄神兵就要刺进她的心房,云姜眼前忽然一黑,竟是黑衣人闪身挡在她身前!玄冰剑直直刺入他的左肩,炽热鲜血顺着剑身流出,所经之处,剑体逐渐消融。
宝姝五识混乱,神智早已不清,盛怒的望着他,倏的拔出剑,又是一刺!
容欢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在场的人都只是楞楞的瞧着。
手中铜铃蓦的落地,黑衣人向后踉跄几步。云姜大惊失色,顾不得地上神器,抓住黑衣人的肩膀向后一跃,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
魔兵见状,纷纷隐身不见。
玄冰长剑早已融的和匕首差不多大小,宝姝心痛难忍,举起手中利器便朝胸口刺去,却被一道闪电打落。紧接着,一汩汩祥和真气从头顶缓缓沉入心底……
眼皮颓然阖紧,她倒在一个微微颤栗的怀抱中。
*
“我不懂。你为何要救我?”茂密的黑森林里,云姜扶着血流不止的黑衣人坐下。
黑衣人没说话,只是缓缓的摘下斗篷。除了那双丹凤美眸,还真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没有半分棱角,没有半分霸气,透着淡淡不可言说的哀愁。
“我更不懂,以你的修为,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反而让她伤了你?”
黑衣人暗自运气,封住周身穴位,缓缓开口:“情人劫,是怎么回事?”
云姜心里一咯噔,半响,道:“我怕夜微难对付,所以……”
“你可知道,你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还是平淡的调子,不带一丝波澜,却听的云姜难免一阵胆寒。别看他貌不惊人,却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总让她想起当年驰骋六界的魔尊!这或许,也是他如今能统帅魔界三十六部的重要原因。
“我还没有请教军师,方才为何不出手?琉毓几百年不出一次云海雪域,我们筹划了这么久,等的就是冰晶雪魄,如今错失良机,今后……”
“冰晶雪魄并不重要。”黑衣人打断她,“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查清楚谁才是魔尊转世!”
云姜大愕:“魔尊转世?怎么可能,魔尊元神已然寂灭,不可能转世的啊!”
黑衣人颔首:“鬼姑娘与魔界渊源极深,琉毓天君爱妻如命,还曾欠下伽弥罗祖父一个恩情。我料想,他怕是拿出一条性命还了这份恩情。
“可是,他当年帮着漓鸢冰封了天魔城啊?”云姜仍然不敢相信。
“若是不将魔界冰封,你觉得他们的命运会是怎样?”
云姜一凛,咬牙道:“会被天帝赶尽杀绝!”
“就像方才冰封夜微,封之,是为了救之。”
黑衣人轻飘飘的觑她一眼,“魔尊含恨寂灭,漓鸢同样生无可恋,本想在九天之外坐化,正是琉毓忽然赶来阻挠了他。其后,两人合力将魔界冰封。你也知道,琉毓天性凉薄,素不理会天界族人死活,更没理由插手这些是是非非。”
“这又能证明什么?”
“战乱平息后,墨恒天帝登基,漓鸢疯了三百年后忽然要去继任琅华掌门,鬼姑娘没过多久便生出一只体质至阴至寒的碧眼雪鼠出来。你别忘了,伽弥罗的真身,可是雪魔神。”
云姜“腾”的跳起来:“你是说,容欢他是魔尊转世?!”
黑衣人以拳掩唇,咳嗽两声:“一开始,我几乎已经确定是他。直到后来,我又得到一个消息,冥界大殿下夜微,有段不太光彩的身世,他的母亲是个凡人,被冥君遗弃在荒凉后山五百年。”
“魔尊和夜微有何关联?”云姜越听越糊涂,她拿这个小了自己千把岁的男人根本没辙。
“夜微是在魔尊寂灭后三百年出生的。在外人看来,冥君对这个儿子弃之如敝屐,而我却得知,夜微其实在魔尊寂灭没多久就已然出世了,冥君将他寄养在自己体内孕育了三百年,才为他找了一条至阴之蛇,得以成型。”
云姜彻底晕的说不出话,讷讷的看着他。
“冥界和魔界世代交好,须琊和伽弥罗更是亲如兄弟,当年须琊倒戈相向,想必另有隐情。幽冥鬼蜮至阴,云海雪域至冷,皆是孕育魔尊元神的好地方。尔后,他们前去琅华拜师,漓鸢又用护持法器封了琅华山,定是为了不让天帝有所察觉,以便保护魔尊。因此我大胆揣测夜微和容欢之间,必有一人乃是伽弥罗转世。今夜一战,我只想确定是谁。”
云姜激动的浑身颤抖,想起他说自己险些坏了大事,心里内疚不已,忙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你可曾看出什么端倪来?”
黑衣人强撑着站起身,甩开云姜想要扶住自己的手。
“是谁又如何?你告诉他真相他会信么?欲成魔身,先铸魔心,我们要做的,只有等。一千五百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些时候。”
“恩,我明白。不过那个女娃娃是怎么回事,体内似乎有股很可怕的力量……”
云姜话还没有说完,黑衣人已经转身一瘸一拐的向树林深出蹒跚而行。耳边,只余下他隐隐不忍,颇为哀伤的一声飘渺叹息。
“将你特制的‘销魂合欢散’给雪紫樱送去一份儿,吩咐他……依计行事。云姜,给点儿耐心,咱们如此步步为营,他疯癫成魔,只是早晚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少发了一章,⊙﹏⊙汗
发上都没看过,继续⊙﹏⊙汗
18
18、心有灵犀一点通 。。。
夜微转醒,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情。
睁开眼睛后,他再次轻轻闭上,心里竟会有些许失望。
这是他最厌恶的幽冥宫,最厌恶的知微殿,最厌恶的婢女仆从。然而,这些最最最厌恶加起来,也没有“些许失望”来的强烈,强烈到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
他当真伤的极重,醒来好几天,也只能略略下床走动,期间有很多人前来看望他——冥君,漓鸢,琉毓天君,鬼姑娘,容欢,甚至冥后,夜魅,鬼将,认识的,不认识的……
可他一直没能看见某人。
容欢每日必到,一坐下便开始怨声载道的讲述自己有多悲惨。
讲到师父匆匆赶来救下宝姝,夜微心头一紧。容欢却嗖忽转移话题,说他向师父抱怨玄冰剑是件次等货,穿不透鳞片也就算了,还被几滴血给融了,结果师父的小宇宙当场爆炸……
然后他又讲一行人回到幽冥宫,将鬼泣交给冥君,冥君又转交给师父保管。随后师父问起这蛊术是怎么回事,他无情的将宝姝供出。夜微心头又一紧,容欢成功的再次转移话题,说他正打算将宝姝的无耻罪行公诸于众,鬼姑娘怒火滔天的甩着长鞭闯进幽冥宫……
纵他夜微大殿下涵养再好,修为再高,也着实憋不住了,就在容欢口若悬河的讲了三个时辰后,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打断他:“怎么这么久都没看见小师妹,她是不是也被师父罚了?”
容欢正讲到兴头上,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撇了半天嘴,他愤愤道:“那个小贱丫头,师父哪里舍得罚她?你是没见师父待她有多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老相好呢!”
夜微脸色一凝,咳了声:“师弟,这话说的过分了。”
容欢自知失言,咧嘴一笑,低声道:“我也不是那意思,只是感觉师父宠她宠的有点儿不可理喻!你是不知道啊,她昏迷一天一夜,不仅师父为她渡气,你老子也给她渡气呢!更恐怖的是,qǐsǔü连我老子都跟着瞎起哄!”
夜微身形一滞,默然无言。
容欢又道:“她醒来之后抱着师父大哭一场,后来和我老娘混得稔熟,俩人天天钻进厨房捣鼓的鸡飞狗跳。前天还差点烧了后花园,把冥后气的半死,碍着师父和我爹的面,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夜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晚餐时分,夜微打发走了所有婢女仆从,盯着桌上的饭菜看了许久。
他有些焦躁,没错,这种情绪叫做焦躁。
宝姝剪他白发时,他是醒着的。当时他想不明白,只是凭着直觉由她胡来,反正容欢一定会偷出冰晶雪魄,琉毓天君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的谋算成功了,拿回鬼泣,同时赢得魑魅族的民心,琉毓的赞赏,宝姝的愧疚……
他该为这些喜悦的,可是为什么,他所有的喜悦,却是源于那根情人劫?
他捏了捏太阳穴,暗自运气压制住心底隐隐浮动的焦躁情绪。他只是在和昕烈抢女人而已……他只是觉得她很有利用价值而已……从头到尾,他皆是逢场作戏!没错,逢场作戏!
演戏看戏,别太入戏,这个道理,他一直都懂。
夜微兀自轻笑,拾起玉箸夹起一小片拔丝白菜叶放进嘴里。昨天他还在奇怪,为啥每天饭菜里都会有他最讨厌吃的白菜……
稍稍咽了两口,他拿起帕子优雅的沾了沾唇。正欲起身,忽然状似痛苦的伏在桌上,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指着桌面瓷器:“饭菜有毒!”
“怎么会有毒呢?我从做好就一直守着,没人靠近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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