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二人私下相处并不如人前亲近,左文华回身道:“暮大人以为我是谁?凤家小姐吗?”
“郡马心情不好,是否又想起……”
左文华好像知道他会说什么刺痛人的话,猛地打断他道:“住口!请暮大人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暮某当然不会忘记,郡主娘娘的事……”见左文华怒极的样子,他微哂道:“这本就是你自己找上门来要我做的事……好,我不说罢了,只盼郡马别忘了我所托之事,暮某不会食言,郡马文武全才,将来自不会亏待了你。”
“暮大人,你莫逼得人太急,我需要时间。”他似乎不愿再与暮璟公子多呆上一刻,转身便走掉。
不知何时,暮璟公子也离开这里,沈诚低头去看怀中的凤尘晓,却见她轻轻站直身体,状若无事地道:“多谢沈公子相扶,刚才我定是魔怔了。”
看她故作坚强,沈诚无法,却不多言,柔声道:“我在京城会长住下来,若有事可到琉璃堂找我,自然,一品花韵那里咱们常会碰面,还记得吗,那是你和我共有的。”
前方似有人来,他急切间只说了句:“莫要误会,我接近暮璟公子,不为其他,是为了……”
话未说完来人已到跟前,只得停下。凌依匆匆而来,后面还跟着个凤栖臣,见了小妹便拉她走人。凌依摇头道:“这人真粗鲁,非跟着我要人,怪不得子沂说他大哥难缠。出来这么久,你也不怕别人疑心,沈诚,你倒真为她不管不顾。现在,还是同我先告辞的好。”
沈诚思索着暮璟公子和左文华的对话,没有反对,便去花厅找主人家告辞。到了那里才知道郡马已被郡主派来的人请了回去。燕离到走都没有找到机会同沈诚说上话,燕永与凤栖臣见时候不早便也接着告辞。暮璟又亲自送了他们离开,约好待过些天花商齐聚再尽兴不迟。
探亲
凤尘晓坐着软轿穿过大街,往驸马府方向行去。她今日将梧桐打发了去跟着凤栖臣,自昨晚散席之后,大哥便又对她摆起了冷脸,仿佛那次看到她跟凤子沂双手交握一样。凤栖臣并不空闲,来到天锦,除了要视察这里的产业,还得抽空与各路商贾们联络感情。这样正好,方便她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跟着左右颠簸的软轿左右晃着,凤尘晓暗暗思忖昨天听来的对话,能确定的便是暮璟公子并非单单为了铅华才刚好出现在那里杀了她,而是早有预谋。轿中无人,她抚上左肩的铅华印记,以前一直以为这才是她无辜丧命的原因,可是哪会那么巧,刚发现铅华便安排了杀手在对面射杀自己,哪会那么巧,就跟着貌丑的她上山……那天不论她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会是她的死期,无论有没有铅华。
她可真荣幸,居然得二位才俊如此费心,随即又想到暮璟公子要左文华做什么?左文华与太子交好,暮璟公子又伙同一尘用高深佛法哄皇舅舅,他们要做什么?荣华富贵这个问题一遍遍地在她脑海中无法自答。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有,忽然想起阎君说她的命格早在遇到铅华那一刻,便已发生变化,到底是她该死,还是这些铅华的出现造成了她的死亡?
如今死便死了,她错在不应该带着记忆重生,若空白一片重生于世,她一定是最幸福的人。
想到爹爹与娘亲,她一阵阵感伤,前世遭遇若说天下人尽负与她,只有爹爹娘亲无私地对她,从出生到抚养她长大,取名明珠,当她如珠如宝,饱含着多少疼爱在里面。可即使内心如颗珍珠般璀璨,外表却象那丑陋的蚌壳也是没用的。
站在驸马府外,凤尘晓踌躇不已,至爱双亲就在那道朱红大门里面,她却只能在府外徘徊不得入内,有心用凤尘晓的身份前去拜见,又觉师出无名。便在这时,她突然看到原来的丫鬟楚云从侧门边出来,正好经过她身边。
“楚云。”
楚云回头一瞧,并不是相识的人,本待不予理睬,但见她穿着打扮和身后那顶花呢轿,不似普通人家的小姐,便停下来等她问话。
一别两年,她一身妇人装扮,想是已有了婚配,就是不知许给了谁,为何会在驸马府而不是在郡马府。
“楚云,你不是明珠身边的丫鬟吗?以前在莳花苑里我们见过的。”她打赌楚云根本记不得她见过谁,那时苑中的世家小姐挺多,她又不常带楚云在苑中行走,只是窝在一角侍弄花草,努力做到不惹人注意,楚云除了服侍她之外,基本上很闲很闲。若那日,她带了楚云一起上山,怕会又多一条冤魂。
楚云只对邬家小姐比较熟悉,实在想不起有没有见过眼前这名带笑的女子,便歉意地笑笑:“奴婢记不得了,这位小姐有何贵干?”
“多日不见明珠,倒有些相念,我有样东西想托你带给她,成吗?”
楚云微一犹豫,按说她现在已经不在郡马府,管不了这件事,可又不知该怎么跟此女说清郡主的身份。凤尘晓不待她回答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轿边:“你跟我来,我正随身带着,拿一下就好。”
一手作势去掀软轿的帘子,另一手却悄从头上抽下一根细簪,按凤子沂所授之法快速在楚云背部一处穴道上扎下,然后紧张地看她有何反应。
楚云立刻头晕目眩,站不稳当,便要不支倒下。凤尘晓只得顺势将她推进轿中,自己也坐了进去,轿子里面空间虽小,却还挤得下二人。
她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想过头一次做这种事,一颗心似要跳出胸腔,她连声吩咐轿夫速速起轿离开这里。
坐在轿子里的楚云勉强抬起一丝力气:“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嘛,楚云,你看着我!”
楚云浑身无力看向她,望入她眼中发现那里如同一个漩涡,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凤尘晓知道这次她成功了,楚云必定已被迷魂之法困住心神,凤子沂曾说要快,不能犹豫,于是开始她抓紧时间提问:“两年前郡主是不是到莳花苑里去学种花草?”
“是,郡主不想在府里呆着,说要出去散心。”
“你还记得她怎么又回郡主府的吗?”
时间隔得太长,楚云半天才呆呆地道:“郡主那天突然说要回府,邬小姐拦都没拦住。”
“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驸马府,你不是郡主的丫鬟嘛?”
“郡主有孕,脾气变了好多,不喜欢看到我,便撵了我回这边。”
郡主?那位是明珠郡主的话那她是什么?
楚云直着声继续道:“郡主不喜欢我问她花草的事,说最讨厌就是花草。郡主不喜欢喝桂犀露,她讨厌花香味。郡主不喜欢……”
原来是那个假郡主怕楚云起疑,或者根本是见她起了疑心才撵走她。
“那郡马呢?郡主身边的楚月去哪了?是不是和你一样回了驸马府?”
“楚月?不见了,我们回府就没再见过她,没有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不见了?府里怎么可能不追究?除非是有人不让追究,楚月她从小服侍自己,扮起郡主来易如反掌,再说扮个丑女而已,他们做足了准备,还怕没有办法?从那日她在莳花苑里看到暮璟公子,在莳花苑外碰上来劝她归家的楚月,之后身死被人冒充,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恰在左文华归朝之前。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预谋的?凤尘晓苦苦思索这个问题,复又失笑,就算她把自己的猜想一步步地证实又有什么用,显而易见,左文华便是那主谋,她已身死且被人假冒,事实已无法改变。
连连问了楚月几个驸马府的问题,幸好爹爹娘亲无事,女儿与夫君恩爱有了身孕,二人还是很欣慰的。
轿中颠簸,她不知道还能控制楚云到几时,但见她虚弱无力,又怕她为此精神受损,不忍继续问下去,抬手将她眼睛合住,轻轻道:“待你醒来,会忘记刚刚所发生的事,楚云,两年未见,这样对你我实是迫不得已。”
又将楚云送回驸马府附近,唤醒她道:“你且在这里站一站,立时三刻便会醒来。”
楚云浑浑噩噩地下了轿子,站得片刻忽然清醒,眼前已空无一人,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摇摇头进府去。
凤尘晓乘着软轿继续往另一个目的地行去,一路上无心看那枝头新绿,往来繁华无与她无关,只有满腹说不出来的难过和愤恨。三年冷淡夫妻,她早不复当初少女情怀,若时光重来,她断不会求皇舅舅赐婚。只是没料到同床共枕的夫君会如此恨她,恨到与人合谋杀她的程度。
两年前正是在这草长莺飞的时节,她安安静静地呆在莳花里,还想着他从西疆回来便将楚月给左文华收房,转瞬间却被无声无息地害死,连尸骨都不曾落下。他那边意气风发,回到郡马府又没了碍眼人存在,到如今“贤妻”有孕,享尽天伦之乐,这算不算得上杀人放火金腰带?
陷入迷思中的她坐在轿子里象与世隔绝,满心只想着她该如何回报左文华这一番倾心相待,怕拆骨揭皮不足以泄心头之恨!左肩铅华印记不知何时跟着发热,阵阵焦灼刺得皮肤发痛,可她浑不在意,也许这铅华与她心意相通,恨便恨了,难道她不该吗?
待终于到了座落在南北大街上繁华地段的一口花韵,她才回过神来,手足冰冷地离轿进店,魏娘眼尖地迎上来,又惊又喜:“尘姑娘,你可来了,沈诚说你这两日会来,我还不信,你……这是在哪儿受了惊?”
看她脸色不好,也顾不上再寒喧,拉她进内堂坐下,又让人沏了茶来:“快,喝口水缓缓。”
提起沈诚,又想到他昨晚未完的那句让她莫要误会,终于有些暖意,心情平复之后左肩铅华印记也不再发热,倒真似明白她一样。
“辛苦魏娘了,这里比不得通州,一切可好?”
“你来了便好,现在店中所用的货品大都是以前通话的存货,我这边正招着人呢,虽然从通州那边带过来几个,却没想到京城到底识货的人多,做的快跟不上卖的了。”
“真没想到,看来京城是来对了。”
“那是自然。”
想问沈诚何时会来,又觉问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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