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帆反问她:“你也叫了我两天爷爷了,还跟着我跑到这么远的青丘山上,你觉得你弄错了吗?”
朵朵想了想,慎重地摇了摇头:“不,我没认错。”
陈千帆说:“这不就结了吗!”朵朵破啼为笑。陈千帆静静地看着她,唇边也渐渐有了笑意,并且一直渲染湮开到眼睛深处。
那只老虎悄无声息地潜了过来,紧挨着陈千帆不断在他身上摩挲。朵朵吓得往后倒爬数步,异常的举动又引起了老虎的注意,它轻巧一跃就把朵朵重新按在爪下。朵朵鼓足全部勇气才保持了表面上的镇静,僵硬地躺在地上任由它在自己脸上舔来舔去。陈千帆笑着扯了扯老虎的尾巴,将朵朵从地上扶了起来:“别怕,它这是喜欢你。”
朵朵胆战心惊地问:“爷爷,你没事干嘛在家养只老虎,不怕它伤人吗?”
陈千帆说:“这不是老虎,是林氏国的驺吾神兽,能够日行千里,我唤它小马虎。多亏有了它,我才能一日间来回浮山。它是很善良的动物,不会无故伤人,只吃自死的禽兽。爷爷把它送给你了,日后你想爷爷时就骑着它到青丘山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经陈千帆提醒,朵朵才发现那只动物果然跟普通老虎有细小的区别:它是白底黑纹的,尾巴比身子要长,像长蛇一样灵活的甩来甩去。“那我要怎么喂它呢,需要去替它找动物尸体吗,死老鼠可以吗?”朵朵问,一想到死老鼠就鸡皮疙瘩直起,但更没勇气去屠宰别的动物。
陈千帆呵呵笑答:“不用,它会自己找东西吃,你喂它喝点水就可以了。”
朵朵为难地说:“我妈妈恐怕不会允许我在家养宠物,更何况还是一只老虎。”
陈千帆说:“没事,爷爷教你一个口诀把它变小,平时就把它装在你的口装里。”
朵朵高兴地道了声谢,在旁边的桶里舀了一瓢水送到小马虎的嘴边,它立刻“叭哒叭哒”地喝了起来,香甜的样子就仿佛喝的不是水,而是琼浆玉液一样。朵朵越看越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它柔软光滑的毛发。陈千帆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笑着说:“弃儿的药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回去吧,你有空再来陪它玩儿。”
朵朵随陈千帆回到房中,王雨泽果然已经坐在桌边等着她了。见她进来,他笑着起身道:“朵朵,你快过来,我来帮你涂药。”不等她答话,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把刷子在药碗里蘸了一下,凑近朵朵身边,低头俯视着她的脸。此时他离朵朵是如此之近,以至他炽热的呼吸都喷到朵朵脸上。朵朵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藏到陈千帆怀里道:“我自己会涂,不要你帮忙。”王雨泽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千帆低头看了朵朵一眼,笑着问:“婉婷呢?让她来跟朵朵上药。”
王雨泽没好气地回答:“她忙着炼丹呢。”
陈千帆说:“大白天的炼什么丹?你去唤她过来,就说是我喊她。”
王雨泽道:“得,您还是别喊她吧。要让她知道这药是薰华草,她肯定全垒在自己脸上了,一滴也不会给朵朵剩下。”
陈千帆沉吟着没有吭声。朵朵说:“不用麻烦大家了,我自己能弄好。”
王雨泽怪腔怪调地问:“你真的能弄好吗?脸上的伤你还可以对着镜子看,后背的可怎么对付?要是留下疤就难看了,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朵朵再次涨得满面通红,把头埋在陈千帆怀里不去看王雨泽,小声说:“我嫁不嫁得出去不关你的事。”
陈千帆搂着朵朵笑眯眯地说:“弃儿,还是把药给朵朵吧,让她倒在浴盆里,洗个澡应该都泡掉了。实在没涂到的地方也没关系,我可以再去给她找薰华草。”
王雨泽用力把药碗往朵朵手上一掼,气呼呼地说:“给你!”朵朵捧着碗惊慌地看着陈千帆,陈千帆瞪了王雨泽一眼,转头对朵朵柔声道:“去吧,洗完澡到堂屋来吃晚饭,我和弃儿先过去了。”
朵朵看他俩的背影消失在门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门锁好,捧着药来到妆镜前。她学着妈妈平时做面膜的样子,细细地将药泥覆满整个面部,候了一刻钟去冲洗时,惊奇地发现满脸的伤痕随着药泥一道被冲刷得一干二净,自己又重新回复了粉雕玉砌的一张脸。朵朵连忙将剩余的药全部倒进浴缸,几乎就在她踏进浴缸的同时,她身上的那些伤痕便纷纷溶解在水中,就仿佛它们不过是沾在她身上的泥巴似的。想到她又能在王雨泽面前重拾信心,朵朵兴奋不已,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泡泡浴。
等朵朵从浴缸出来时,又变回一个清清爽爽、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她打开衣柜想挑一件干净衣服穿上,却没防备衣柜门刚一打开,里面缤纷华丽的衣裳就如同塌方一般涌了出来,还有一个铁疙瘩般的东西狠狠砸在她头上,差点把她砸昏了。朵朵将那铁块摸过来一看,见是一块圆形的金属,有巴掌大小,一面光亮照人,另一面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孔,孔周刻有一对盘绕的龙形图案,还弯弯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看上去像一面古铜镜。朵朵怕陈千帆久等,胡乱地把镜子搁在桌上,随手拿了一件白底碎花的对襟襦裙套在身上,把湿漉漉的长发松松垮垮地编了一下就往堂屋去了。
她进门时,饭桌上菜已布好,陈千帆、王雨泽和陈婉婷端坐在桌边,却都没动筷子。陈千帆见她进来,起身乘了一碗绿豆沙放在她面前。朵朵才刚抿了一小口,陈千帆就又添了一碗。陈婉婷以为第二碗是她的,伸手去接,却不想陈千帆将这碗仍放在朵朵的面前。
“朵朵,你先把手里那碗喝了,这碗爷爷给你凉着。”陈千帆笑眯眯地说,看着朵朵的眼睛里写满了溺爱,又转头对其他人道,“可以开饭了,你们想喝自己去添。”
陈婉婷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王雨泽看看朵朵,又看看陈婉婷,在一旁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陈千帆指着一只碟子对朵朵道:“这是凤凰蛋,是从沃野带来的,凡是你心里想要的任何美味都能在蛋里尝到。”盘子里总共只有四只凤凰蛋,陈千帆却挑出两个大的堆在朵朵面前。陈婉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愤愤地说:“偏心眼,凭什么她就该得双份的?”陈千帆板着脸没有答话。王雨泽兴灾乐祸地说:“师父也是为你好,怕你吃多了身材走形,那样还怎么去采补呢?”陈婉婷瞪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朵朵看陈千帆沉着脸沉默地吃着饭,好象不太高兴的样子,剥了一个凤凰蛋递到他面前说:“爷爷,给你。”陈千帆一怔:“你怎么不吃呢?”朵朵说:“我吃一个够了,爷爷也尝尝。”陈千帆大受感动,不顾是在饭桌上,丢下碗筷把朵朵搂在怀里拍了又拍:“哎哟,我的小乖乖呀,还知道心疼爷爷了。爷爷不吃,两个凤凰蛋都是你的。”又转头大声叱责陈婉婷他们,“你们看看朵朵!她年纪虽小,但是比你们两个都强!”
吃过饭后,朵朵本想留着帮忙收拾碗筷,陈千帆却说:“这里有你姑姑和师叔,哪里还轮得上你来帮忙?你先去吧。”朵朵瞥了一眼陈婉婷愤怒的脸,犹豫着不敢离开。王雨泽笑嘻嘻地凑过来说:“听你爷爷的话去吧,碗筷我一个人都能收拾,等你长大了再来给我帮忙。”他瞟了陈婉婷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就怕你会做时又不做了。”朵朵笑了起来,答应了一声离开了。
朵朵回到房中,开始收拣满地的衣服。她一件一件地将它们挂好,发现这些衣裳的做工极为精致华丽,远远超过一个十一岁女孩的想象。她几乎要感动得落泪,却又疑惑陈千帆怎么能给她准备这么多东西,难道他早知道她要来吗?
朵朵是一个夜猫子,暑假在家一般要玩到凌晨才上床睡觉,见整完衣服时间还早,目光便落到桌上那面铜镜上。
托梦(一)
朵朵拣起那面铜镜信步走到院子里,在园中找了个石凳坐下,默默地研究那面古老的镜子。这晚天气不错,月亮的清辉透过重重树影照在镜面上,对面的墙上立刻反射出菱形的花纹。朵朵拿着镜子反复把玩,忽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这面镜子折射光线倒是挺厉害,但是却照不出她的样子。朵朵不禁失笑,心想照不出人的镜子,那还配叫镜子吗?
正在这时,朵朵听书房的方向传来陈千帆的怒吼:“你吃的盐比她吃的饭都多,还有脸跟她争?真是活转去了!”
朵朵吃了一惊,把铜镜揣进怀里朝书房走去,将房门推开一条小缝往里张望。陈千帆一眼瞥见了她,扬起头问:“怎么了,朵朵,有事吗?”朵朵把门推开走了进去,见陈婉婷和王雨泽正恭敬地站在陈千帆面前受训,陈婉婷脸上赫然还挂着泪痕,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却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地问:“爷爷,你在发脾气吗?我本来都快睡着了,又被你吵醒了。”
陈千帆说:“我的声音有那么大吗?”
朵朵一直走到他身边才停了下来:“当然没那么大,我骗你的啦。其实我过来只是想向你道声晚安。”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吻了一下,眼见他的表情经这一吻迅速柔和起来,眼睛里又盈满了笑意。她看火候已到,软言软语地要求道,“爷爷,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陈千帆笑眯眯地说:“朵朵说得对,我在外面跑了半天也乏了,你们都去吧,我准备休息了。”
朵朵三人从书房中退了出来,逶迤地走到园中。陈婉婷一脱离陈千帆的势力范围就活泛了,喝斥朵朵道:“你这只小狐狸精,都是因为你,害我被爹爹责骂!”朵朵想辩解几句,刚噙着眼泪喊了声:“婉婷姐姐……”就被陈婉婷厉声打断:“你叫我什么?我是你姑姑!没大没小的,想讨打是不是?”朵朵垂着头不敢吭声,王雨泽撵过来说:“陈婉婷,你骂谁是小狐狸精?据我所知,当一只颠倒众生的狐狸精不是你为之奋斗终身的愿望吗?”陈婉婷怒道:“王雨泽,你知道为什么连你妈都不待见你,要连丢你三次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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