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又仓皇起来,想向后缩离他远一点,但立刻发现自己浑身都被上了夹板动弹不得。王雨泽皱眉说:“不要动,你骨折了。”
朵朵尽量平静了一下情绪淡淡地问:“爷爷呢?”
王雨泽说:“爷爷没事,到钟山去给你采玉膏去了,你吃了玉膏身子就能够恢复的。”
朵朵欣喜地问:“爷爷打赢那条扬子鳄了吗?”
王雨泽回答:“没有,师父伤不了他,这次能把你救出来已是万幸。”
朵朵想到凶犁土丘的一切,仍然不寒而栗:“那到底是什么妖怪,还可以幻化成人形?”
王雨泽说:“那是专司行雨的应龙,他一百年前受过一劫,变成了神志不清,喜食人兽的怪物,也导致我们这里洪水泛滥。”
朵朵想着睡梦中争吵的声音,问他:“爷爷责罚你了吗?”
他说:“没有。”
朵朵道:“我明明记得他怪你为什么不带我飞回来,要抱着我在外面淋雨,害我发烧。”
他沉默半晌羞愧地道:“我看到你受伤,师父又跟应龙恶斗,一心挂两头,急得没了主意,一时连飞的口诀都想不起来了。”
朵朵笑了下又问:“陈婉婷呢?”
“师父把她封印在瓶中,让她面壁思过去了。”
朵朵叹了口气说:“爷爷不该这样。”
王雨泽恨恨地道:“怎么不该?她害你受伤,受此劫难正是罪有应得。”
朵朵道:“她怎么可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呢?不过是让我跟她更难相处罢了。”
王雨泽信誓旦旦地说:“不用怕她,我今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朵朵圆睁着清亮的眼睛静静地瞅着他,揶揄道:“我记得你以前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结果我第二天就受伤了。”
王雨泽面红耳赤地反驳她:“你以为你这次怎么能回来?”
朵朵一怔,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纯净的白衣少年:“是一个叫周灵溪的男孩领我出凶犁洞的。”
王雨泽瞪大眼睛瞅着她,夸张地怪叫道:“你怎么能喜欢一个妖怪?当心我告诉你爷爷!”
朵朵用比他高八调的声音大吼:“你凶什么?人家救了我,我不该对他表示感谢吗?”她一用力就又扯动了全身的经脉,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让她不禁皱紧了眉头。
他看着她皱起来的小脸心里一紧,连忙息事宁人地道:“好了好了,算我没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又愤懑地小声说,“我那么远把你抱回来,又守了你这么半天,怎么就没见你感谢我呀?”
她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表面上却仍装出生气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说:“你有事就去忙你的,我这里不要你陪。”
他想了想笑道:“算了,就当是我自己生得贱,人家明明不要我陪,我却还要赖在这里不走。”
朵朵也大笑起来,一笑又“哎哟哎哟”地喊痛,让王雨泽又愧疚了半天。爷爷进房时,看到他俩有说有笑,欣慰地赞道:“这样才好,今后你俩也要好好的,不要老是吵吵闹闹多生些事端。”
朵朵吃了爷爷带回来的玉膏,当场就能蹦蹦跳跳地下地行走了。这天晚上,朵朵一直睡不安神,又从被褥下把菱花镜摸了出来,拿在手里细细把玩,忽然看见镜中一个雪白的影子一闪,然后又现出一片熟悉的园子。她心念一动,披上了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悄悄地躲在一棵马尾松的树洞里。过了不多时,她就看见陈婉婷和一位白衣少年踱了过来。是夜月色如华,他们翻飞的衣袂被山风吹起,看上去是那样般配,宛如一对璧人。朵朵伤好之后,就软泡硬磨愣让爷爷把陈婉婷给放了。她怎么都没想到陈婉婷居然会认识周灵溪,还敢约了他在陈府的园中幽会。
凶犁洞(三)
陈婉婷捏着朵朵从未曾听过的纤细女音柔声问:“灵公子,自你那日在凶犁洞中救了我,我就一直忘不了你,想不到你今天居然会专程来看我,实在太让我感动了。”
周灵溪冷淡地道:“我今天并非专程来看你,只是替家父送封信到青丘王宫去,不想半途被你拦着了。”
朵朵憋不住心中暗笑,但陈婉婷却毫不气馁,继续热切地说:“能够半途把你拦着,总还是说明我俩有缘。”
周灵溪没有吭声,过了一下他忽然问:“今天是你把那个小女孩丢进凶犁洞的是吗?”
“你是说朵朵?”陈婉婷毫无悔意地说,“我看她不顺眼,不过想吓唬她一下。”
“你吓唬她?”周灵溪冷笑道,“你居然要置自己的侄女于死地,果然是天下最毒妇人心。”
陈婉婷吃吃地道:“不,不是那样的,我真的只是想吓唬她一下。我看昨夜下了一晚上的暴雨,以为应龙出门行雨去了,不在凶犁洞中,这才把她推下去的。”
如果他俩的谈话到此结束,朵朵会认为一切都非常完美,因为周灵溪是关心她的,陈婉婷也只是想跟她开个小玩笑。但是周灵溪却道:“你不用解释,做了就做了,我更喜欢肆无忌惮的狠毒女人,胜过那些装腔作势的窈窕淑女。”
朵朵心里一惊,一个趔趄从藏身的树洞中掉了出来,在陈婉婷二人面前摔了个狗啃泥。陈婉婷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待回过神来后厉声责问道:“陈朵朵,你在干什么?”
朵朵被摔得头昏目眩,挣扎着扬起头来“我”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周灵溪俯身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朵朵转头正好碰到他含着笑意的眼睛,不由心里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怔怔地想,他刚刚还称赞陈婉婷害我害得好,可是现在又为什么冲着我微笑?这时他忽然伸出手扶住了朵朵的肩膀,轻声说:“原来是你躲在这里。”朵朵只觉得有一股力量顺着他的手指进入自己的身体,让她瞬时神清气爽,一时头也不昏了,硌在地上的手足也不疼了,不由自主地就着他的扶持一跃而起。他欣慰地笑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陈婉婷吃惊地瞟了周灵溪一眼,终于确定这个在她面前一向不苟言笑的冰人居然真地在冲朵朵笑,不禁直泛酸水。好在周灵溪脸上的表情立刻又冷淡了下来,匆匆说了声:“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你们自便吧。”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朵朵瞠目结舌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正准备拔脚回房休息,忽听陈婉婷喊了声:“陈朵朵,你给我站住!”
朵朵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陈婉婷。陈婉婷几天来头一次仔细观察面前的这个女孩,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甚至从来没有修炼过狐精的媚惑之术,为什么却能让身边的所有男性都宠着她。她越想越生气,厉声对朵朵道:“你笼络爹爹和王雨泽,把他们哄得团团转,这些我都不怪你。但是你今天给我记住了,灵公子是我的,不许你跟我抢,否则我真杀了你。”
朵朵怯怯地点了点头说:“姑姑放心,我不过来这儿过个暑假,保证不会跟你抢他的。说到谈恋爱,我现在年纪还小,爷爷和妈妈也不会同意的。”
陈婉婷笑了起来,头一次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拍了拍朵朵的肩膀:“这才乖,回去睡吧,今天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第二天一清早,朵朵将菱花镜揣进怀中,溜进王雨泽的房中将他唤醒。王雨泽洗漱出来,见她已经把床铺帮他整理好了,正坐在书桌前翻阅他的修仙秘笈。他笑嘻嘻地凑到她身边问:“这一大早的,你擅闯我的卧室有何贵干?”
朵朵神神秘秘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昨晚周灵溪来过了。”
王雨泽一怔,酸溜溜地问:“他来找你的吗?”
朵朵叹道:“你太抬举我了!我有何德何能,能够让他那样的帅哥专程来拜访我呢?他自己说是为给青丘王宫送信而来,半途被陈婉婷截住了。那些都无关紧要啦,关键是陈婉婷喜欢他,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敢跟她抢,她就要杀了我。”
“那你会跟她抢吗?”王雨泽警觉地问。
朵朵的脸“唰”地一下羞得通红:“我如果那样的话,我爷爷和妈妈会不高兴的!”
王雨泽不悦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爷爷和妈妈,那你就会喜欢他了是吗?”
朵朵的脸更红了,噘着嘴道:“哎呀,你看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的!”把书往桌上一摔就准备走人。
王雨泽连忙拉住她赔着笑脸说:“好妹妹,我错了,你千万别生气好吗?”
朵朵并非真生气,见他服软了,又重新坐到书桌边问:“你说这件事我们要不要告诉爷爷?”
王雨泽瞪着她道:“告诉师父干什么,难道你想借助师父的力量把他们分开吗?看来你还是喜欢那小子!”
朵朵急切地辩解:“不是,我是担心陈婉婷。”
王雨泽冷淡地道:“如果是因为陈婉婷你就别管这事,像她那样的坏人不是正好配妖怪吗?还别说是应龙的儿子了,她嫁给应龙更好,新婚第二天早上就让应龙把她给吃掉,等于为民除害了!”
朵朵低着头没有吭声。王雨泽斜着眼瞟了她一下,微笑道:“别不开心了,走,陪我去给你爷爷做早饭去,今早我们给他老人家包馄饨吃怎么样?”朵朵欣然应道:“好呀,让爷爷尝尝我的手艺。”蹦跳着随王雨泽去厨房了。
朵朵来到厨房觉得什么都新鲜,比如炒菜的灶台烧的并非天然气,而是一个盛满黑色石头的圆坑。王雨泽随手折了一张纸扔进去,熊熊大火立即燃烧起来。王雨泽解释说那些黑色石头来自炎火山,投进任何东西都能烧起来,想关火盖上盖就行了,既节能又环保。二人将馄饨煮好,又坐在饭桌上说了一会儿话,陈千帆和陈婉婷才一前一后地进了堂屋。听说朵朵亲自下厨,陈千帆欣慰不已:“我本来吃一碗就够了,既然是朵朵做的,我非吃两碗不可。”朵朵嘻笑道:“既然爷爷喜欢,那我就天天给爷爷做。”更是把陈千帆哄得心花怒放。王雨泽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笑而不语。陈婉婷见席间朵朵真地未向陈千帆告发昨晚周灵溪的事,不禁感激涕零,饭后主动帮忙把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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