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小兰匆匆纵身上船,这时再也没有人敢上来送死,都吓得怔在了一边,倒是乌衣教主,眼见得二人挟着蒲天河上舟,心有未甘。
丧女之仇,焉能不报,这时他就地拾了一口兵刃,飞身扑过来,却为蒋瑞琪连发了两口飞刀,又给逼了回去。
二人匆匆登舟,蒋瑞琪由蒲天河手中接过了木桨,笑向蒲天河道:“我的大爷,你还不躺下来歇歇,交给我吧!”
说罢,运动双桨,小船立时向湖心驰去。
蒲天河目光在娄小兰身上转了一眼,叹了一声,垂头不语。娄小兰望着他,现出无比关怀的情意,良久才道:“你身上有伤没有?”
蒲天河摇了摇头,娄小兰秀眉微皱道:“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的?”
蒲天河又摇了摇头,他只觉得面上一阵发热,这一日夜所经历的事情,实在使得他难以启齿。
湖风一阵阵地吹过来,小船快速地前驰着……
娄小兰目睹着心上人这种狼狈的样子,内心更有说不出的难受,她叹息了一声,道:
“你一定上了那文素姬的当了!”
说到此,蛾眉一挑到:“她人呢?”
蒲天河这时木然不动,坐在船头上,他内心愈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愧疚,当时抬头看着小兰道:“她死了!”
娄小兰一惊,道:“是你杀的?”
蒲天河木然地点了点头,忽然他苦笑道:“姑娘,我……”
说到此,他又顿住,忽地一咬牙,只见他身子向前一纵,扑通一声纵落水中。
二女见状,俱吓得惊叫了一声,双双跟着都跳下水去。
蒲天河一心寻死,在身子一落水的当儿,猛地自点心脉穴道,喝了几口水,立时昏了过去。
他身子在水内乍沉又浮,只是娄小兰、蒋瑞琪皆知水性,她二人在侧,怎会容他如此就死了?在她二人合力的救助之下,蒲天河终于为她们拖到了岸边,捡回了这条几乎丧失了的生命,可谓之险哉!
当他悠悠醒转时,似乎又是一番景色,这种感觉就像在乌衣教丑女房中一样的,他被安置在一张舒适的软床上。
蒲天河蓦地睁开了眸子,翻身坐起来,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娄骥的书房之内,在他床边坐着几个人,娄骥、娄小兰,蒋瑞琪以及师父木尺子。
除了木尺子以外,其他三个人,皆都是一脸愁容,娄小兰更像是哭过了一样的,一双瞳子肿肿的。
蒲天河一醒转,木尺子首先呵呵笑道:“怎么样,我说过不要紧的吧!”
娄骥探下腰来,长眉微皱,现出无限关怀,道:“兄弟,你不必多想,好好歇息……
你何苦要作践自己,为了什么呢?”
蒲天河只摇了摇头,不发一语。
娄骥叹息了一声道:“这都怪我们交友不慎,才惹上了文素姬那个丫头,她怎么你了?”
说到此,这位在沙漠里称雄已久的侠士,猛地双眉一挑,现出了满面的怒容,可是继而一起,他却由不住又微微一笑道:“听说,那文素姬己然死在了你的手中,这口气,你总该消了。来,忘记了这件事吧!”
娄骥说着,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几下。
蒲天河揭开被子走下床来,走到了窗前,他默默地望着窗外一语不发。
蒋瑞琪忍不住皱了一下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蒲兄你怎么不说呢!”
蒲天河摇了摇头,苦笑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无可奉告!”
蒋瑞琪微微笑道:“你别心里过不去,乌衣教里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杀了他们,正是等于为这地方除了害了!”
蒲天河只觉得内心无比的烦闷,他实在是不习惯这么多人全围着自己……
试想他所遭遇的事情,又怎能当着娄小兰的面说出来?可是自己又是耿直惯了,不擅说谎,他偷偷地抬起头望着娄小兰,却见小兰那双哭红的眸子,直直地望着自己!
蒲天河终于又失去了勇气,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实在是无可奉告!”
蒋瑞琪还要再细细地追问下去,却见娄小兰猛地自位上站起来,道:“算了,人家不说何必紧问,咱们也别老在这里讨人家厌,我们走吧!”
说着一拉蒋瑞琪,蒋瑞琪笑看了蒲天河一眼,道:“别拉,别拉,我走就是!”
娄骥站起来,想拦阻她,却见蒲天河面色极为不好,他心中一动,暗想蒲天河莫非真的对小兰有什么介怀不成:
想着,他就任二女下楼而去,遂向蒲天河道:“你有什么心事,现在总可以说了!”
蒲天河仍然是摇头不言,娄骥本是直性之人,见状也不禁有些不悦,当下冷冷地道:
“莫非你对明天订婚之事不乐意么?”
蒲天河顿时一惊,他面色一变,道:“明……天……”
娄骥忍不住一声朗笑道:“蒲兄弟,你如果为此不悦,实在是不必要,我妹妹因爱你是个侠义之士,才慨然允婚,并非是一定要缠着你……哈哈,兄弟!”
他十分慷慨地接道:“……你这么三番两次地变志气馁,休说小妹伤心,就是我这个大哥,也未免齿冷。既如此,这段婚事,就不必再谈了!”
说罢拂袖而去,蒲天河慌忙叫了声:“大哥!”
娄骥却是理也不理地下楼而去,蒲天河还要追上去,却为木尺子一把拉住他,道:
“不要追了,你给我站住吧!”
蒲天河听师父语音不善,不禁一怔,果然木尺子满头白发都直立了起来。
这老头儿,还是很少发这种脾气,就见他一只手用力的抓着蒲天河肩上,冷笑道:
“小子,这件事你跟我说清楚,你不说清楚,连我都不饶你!”
蒲天河忽然咬了一下牙,道:“婚事是不必再谈了!”
说罢频频苦笑不己,木尺子呆了一呆,怪笑了一声道:“不必再谈了?哈!好个小子,你原来是这种人?我木尺子是看错了你了。好!好!你先给我坐下来,慢慢说清楚!”
说完,这老头子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望着蒲天河冷冷笑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蒲天河忽然跪下来,道:“师父,弟子作了一件大错之事……此刻想来,羞于出口,并非是我对婚事不满,实在是怕玷辱了娄姑娘的清誉,我……我……”
木尺子一惊,道:“你作了什么事,快说!”
蒲天河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当时断断续续,遂把为丑女玷辱之事说了一遍,木尺子听完这一段经过之后,长叹了一声,道:“这么看来,那文素姬却是死有余辜。不过……”
说罢,又摇了摇头,道:“你也不必为此自责太深,任何人遇到你那种遭遇,也是莫可奈何。这么吧,这件事你暂不必提,由我去对他兄妹说说看,我想娄氏兄妹乃是侠义中人,绝不会为此而小看了你!”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师父你错了,此事并非是为求得他兄妹谅解,我就能安心了,实在是我自愧不配,就是娄姑娘原谅了,我又何能自安?”
木尺子怔了一下,遂把他扶了起来道:“你坐下说。唉!想不到天下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妈的,惹火了我老头子,一把火烧了他的乌衣教!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蒲天河苦笑道:“这又有何用?其实又不关乌衣教什么事,全是文素姬一人种下的恶果!”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文素姬既然已死,这事也就不必再提了,莫非你还为这件事记一辈子,终身不娶了不成?”
蒲天河紧紧地握住拳头,狞笑了一声道:“也只有如此!”
木尺子呆了一呆,遂笑道:“好吧,这是你的事情,我也没理由管你,可是不论你结不结婚,这件事总不能老记在心里头!”
说罢,站起来叹了一口气,就转身走了。
蒲天河在室内发了半天怔,越想越不是味儿,他极想去找娄骥,向他解说一番,可是这些话怎能说出口?
想到娄氏兄妹对于自己的许多恩情,自己竟是无以为报,而娄小兰那种天姿国色的美妙佳人,眼看就将是自己的妻子,而半途中,竟然会生出如此不幸的事情来。
虽然,自己只要老下脸来,照样可以与她结成连理,共享神仙美眷,可是,对于别人尚可,对于自己所心爱的人却怎能相欺?万一以后为她发现了事实,岂不更看低了自己为人?可是……
可是,自己又怎能事先但白地告诉她这件事?真要告诉了她,岂不要伤了她的心?
所谓美满的婚因,在于男女双方的清白健全,自己婚前先已埋下了如此污点,坏了清白,怎可望来日的幸福?
“不!绝不能告诉她!”
蒲天河长叹了一声,他是一个志节观念极重的入,这件事实在是使他一想起来,就感到罪恶深重。
这件事既然说又不能说,不说又不行,明日订婚已不必再谈,自己再留在此,实在是失去了意义,不如走了吧!
想到这里,内心实在是烦得厉害,记得上一次误会文素姬为娄小兰之故,自己也曾留书而去,此事始终令自己惭愧。
却未曾想到,一波方平,一波又起,这一次依然是为了文素姬,第二次留书出走,形同戏剧,未免幼稚可笑,可是舍此别无良策,真正是恨恼人也。如此看来,那文素姬真正是自己命中的魔星,害人匪浅!
他一个人凭窗痛想,真可说“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直到了傍晚时分,阿力为他送了饭菜进来。
平日此时,娄骥定必来此与自己共食,相谈甚欢。今日却自己一人,看起来,那娄骥定必是生自己的气了!
这种感触,使得他愈发不是味儿,草草食毕,天色已渐渐黑了。
蒲天河把属于自己的少许衣物打点了一个行李,想到了娄氏兄妹的恩情,真不舍就此而别。
他于是留下了一封长信给娄骥,声明自己是迫不得己,不得不作别而去,尤感愧对娄小兰的知爱,来生犬马也必报他兄妹的宏恩!
信写好了,掷笔而起,总觉得如此作,有欠光明,他自忖道:“也罢,如果此刻娄骥来到,我就当面跟他说个清楚,再为作别,以免他事后又骂我无情。君子行事理应光明磊落!”
想到此,又勉强等了一个更次,始终未曾见有什么动静,他内心此刻真是矛盾极了,又想走,又想留下来,心神几经交战,他才拿定了主意,把书信留在桌上,背好行李,带起了他那一把五岭神剑,推窗向外望了望,只见月夜无人,正是夜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