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打招呼。
“下午好,两位,请进来吧。”
“……”
琼恩的意识暂时出现短路,还是被梅菲斯悄悄扯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礼,然后懵懵懂懂地跟着走进房间。“她是谁?”他在背后悄悄指了指女孩,用手势询问梅菲斯。
“女仆啊,”梅菲斯用无声的口型回答,“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看见这么华丽的妹抖装,一时间大脑反应不过来……
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生活中处处充满了惊喜和意外啊。
跟着女仆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被告知大主教正在书房,请他们稍坐片刻。梅菲斯显然是常客了,不需要女仆动手,熟门熟路地就去餐厅拿出一整套工具煮起了黑咖啡,很快香飘四溢。“他最喜欢我煮的咖啡,”少女对琼恩说,“每次来都要给他煮一壶。”
“……你为什么从来没给我煮过?”
“你又不爱喝咖啡,不是总说太苦么。”
“是很苦,但如果是你煮的,再苦我都愿意喝啊。”
“行,你说的,等以后每天我给你准备一壶。”
“……哈哈,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啦,不要当真,艾弥薇。”
“我就是当真了——大主教,”她看见客厅门口出现的人影,连忙站了起来,“您好。”
“下午好啊,艾弥薇,”一个身材半点不高大,头发乌黑,胡须刮得干干净净,而且略略有些矮胖,年龄大约在五十岁上下的圆脸中年人走进客厅,他的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看向琼恩,“这位是兰尼斯特先生对吧。”
“是,是的,因为他今天说很想拜见您,我就顺便把他带过来了,”梅菲斯赶紧回答,“打扰您休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也正好刚刚睡醒,”大主教笑着摇摇头,“本来头还有点晕晕沉沉的,能够看见你们这样朝气勃发的年轻人,让我老头子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呢。”
“嗯,嗯。”
梅菲斯明显局促不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大主教主动挑起话题,和琼恩闲聊起他一路来的见闻,让气氛很快变得融洽起来。说了片刻,梅菲斯起身去餐厅,看着她的身影离开,大主教突然中止了谈话,微微笑着看向琼恩。
琼恩被他看得手足无措,心中发慌,“怎……怎么了?”他勉强笑着,“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别紧张,我不会问你们昨晚做了几次——因为我知道艾弥薇是今天凌晨四点钟才回去的。”
“……您请问吧。”
“那我就冒昧了,”大主教悠然说,“你喜欢艾弥薇吗?”
“喜欢。”琼恩立刻回答。
“爱她吗?”
“爱。”
大主教笑起来,“回答得真干脆呢,年轻人,”他偏了偏头,“知道爱的意思吗?”
阴影谷篇 第三十四节 名言
琼恩张口欲言,却又怔了半晌,最后勉强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说。
“嗯,很正常,”大主教说,“我也不知道。”
“……”
原本以为接下来大主教是会有一番长篇大论的教诲,琼恩已经做好了洗耳恭听地准备,没想到却是这种回答,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幸好今天遭遇的意外实在够多,也算是有抵抗力了。当下平心静气,不动声色,摆出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等着聆听下文。
“既然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何又能那样肯定自己是爱着她的呢?”大主教的嘴角挂着微笑,像是觉得有趣,又像是在讥讽,“不觉得这很没道理吗?”
“确实是没什么道理。”琼恩承认。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前面所说的爱,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呢?”
“可以啊。”琼恩坦然说。
大主教的眼睛眯缝起来,“让我有一点点意外哪,琼恩,我还以为你不会这样容易屈服于别人的看法呢。”
“因为,”琼恩说,“你的看法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嘛。”
大主教明显地怔了怔,随即纵声大笑起来,“很有趣,”他夸奖,“很多年以来,我都没听过这么有趣的话了。”
琼恩微微欠身,“如果刚才的话让您觉得冒犯,我在此道歉。”
“不,不是冒犯,”大主教摆摆手,“是真的很有趣。对于我这样,明明只是初次见面,却摆着长辈的架子,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觉得自己的意见就该被尊重的老家伙,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呢。不过我确实是有点奇怪,”他看着琼恩,“你就不担心我会勃然大怒吗?”
“还有一点点担心的吧,但是没办法,”琼恩叹气,“艾弥薇再三向我强调,在您面前一定要诚实,绝对不能说假话。而我心里确实就是那样想的,所以,”他耸耸肩,“所以就只能那样说了。”
“诚实是一种美德。”大主教点头表示赞同。
“是否是美德,我并不在意。但可以肯定的是,坦诚相待是最省力最有效率的谈话方式——所以,”琼恩说,“艾弥薇虽然离开,但很快就会回来。您到底想对我说些什么,不妨现在就开始吧。”
大主教沉思着,双手合握,拇指压在鼻梁上,“我确实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请讲。”
“艾弥薇应该对你说过,她是怎样来到教会的吧。”
“说过,”琼恩点头,“她母亲去世后,和凛为躲避仇敌的追杀而流浪,正好遇上您,被您带回教会。”
大主教笑了一笑,“是啊,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从没告诉过她呢。”
“嗯?”
“其实,我认识她的母亲,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您……您的意思是……”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端起杯子,带着满足的神态尝了口热腾腾的咖啡,大主教轻声说,脸上悠然浮起回忆的神情,“那时候,我才刚刚二十岁,是个诵律者(实习牧师),有次奉命去因布图,结果路上遇到一群强盗。眼看就要被杀掉,结果就在这时候,有个女孩从旁路过,顺手把所有的强盗都杀了,救了我一命。”
“艾弥薇的母亲?”
琼恩自然已经猜到那个女孩的身份,但还是抱着确认的心情问了句。大主教点了点头,“是啊,不过当时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和现在的艾弥薇差不多大吧。嗯,也是一样的美丽呢,灿烂的金发,深碧色的眼睛,就像天使一样。”
“然后呢?”琼恩问。
“然后就各走各的路了。”
“没有发生点什么吗?”
“你以为会发生什么呢?”大主教反问。
“……没什么。”
大主教哈哈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琼恩,不过很可惜,我没有你那样的好运气——不,应该是说,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当时我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像个无礼的笨蛋一样,连声道谢都没说呢。”
“十几年后,又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再次遇见她。当然了,她早已经不记得我了,”大主教缓缓说,“她当时有孕在身,被散提尔堡的人追杀,我救了她。然后,依然是各走各的路,不过有所进步的是,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准确地说,是知道了姓氏。”
“艾弥薇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容貌,所以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的来历;再听到她的姓氏,就更加确定无疑了。当时我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因为她是巴尔的女儿,教会里很多人反对,但都被我压了下去——坦白地说,我算是以权谋私吧。幸好事实证明我做对了。”
“艾弥薇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少女,她非常努力,而且拥有着我无法想象的超卓天赋,十三岁就通过试炼,成为圣武士,在教会一千五百年的历史上,这是绝无仅有的,不但是空前,我相信也是绝后。她将来的成就,就算是圣卡缪尔女士也未必能够与之比拟,”大主教说,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却还是透着隐隐的自豪,仿佛老师看见自己的学生功成名就,“她确实是天生的圣武士,聪明、机变、冷静、果决、从不后悔、永不放弃,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会为她所震慑,惊叹她的美丽和力量,以及和年龄完全不相称的心智成熟。但却很少有人会去想:说到底,她其实还只是个孩子。”
“是的,”琼恩说,“她确实是那种光芒耀眼的存在,让人不由自主就会忽视她的年龄。”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
“什么?”
“所有能够成为圣武士的人,都必然是完成了自己的‘源论’,否则的话,就不可能通过最终试炼,无法回答出神明的问题。所谓‘源论’,即是自己之所以是自己的凭依和基础,公平契约、等价交换、意识自治,这便是艾弥薇的源论,她也因此通过试炼,成为圣武士。但是,这其实还是不够的,艾弥薇的源论里,还缺少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缺少什么?”琼恩不禁问。
“快乐。”
“……”
这个答案实在有些出乎琼恩的意料之外,但仔细品味的话,似乎又蕴含着某种难以描述的哲理。“只有自己快乐的人,才会让别人快乐;只有自己幸福的人,才能让世界幸福。所以不快乐的人,就不配做圣武士;不幸福的人,就没资格成为英雄,”大主教说,“这是圣卡缪尔女士的名言哪。”
因为她自己是快乐和幸福的吧……
“然而艾弥薇并不快乐,”大主教叹息,“我每天都能见到她,却从没有见她开心地笑过,一次也没有。从这点来说,她或许并不能算是真正合格的圣武士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的记忆里,有太多太多的黑暗和冰冷,有太多太多的鲜血和死亡,这些东西重重包裹着她,沉沉淹没着她,将她浸透其中。她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心灵封闭起来,阻隔了侵蚀,同时也放弃了希望。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快乐。这算不上坚强,或者说,这其实是一种脆弱,但是,”他叹了口气,“她毕竟只是个孩子。”
“我想帮助她从过去真正走出来,我知道这是很难的事情,需要漫长的时间。但是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她的状态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