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午饭吃过了吗?”符扬不悦地问。
看他竟然会主动关心别人的作息,不只费欧娜,连珍恩都心情复杂地感到惊讶。从来都是他让别人催着要吃饭的!
“吃过了。”成萸轻轻点一下头。“我锅子里还替你留了一点面,你饿了就吃掉吧。”
“你们先等着,话没说清楚别想跑!”符扬又瞪了她们一眼,然后跟在成萸后面进了客房。
一进去,他先把百叶窗拉下,再把靠近天花板的中央空调出口调小一点,让房间不至于太冷。
其实成萸要午睡只是借口,可是看他都张罗好了,她只好乖乖钻进被窝里去。
符扬在她床畔站了一下,她立刻闭上眼,一副真的很想睡的样子。这样他怕吵醒她,待会儿说话就不会太大声了。
奇怪,他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个性还这么不圆融,还得她帮他担心!成萸心里暗暗叹气。
符扬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无声走出客房,反手将门带上。
在柔软的枕被间一躺定,成萸发现自己真的累了,脑中胡思乱想了一阵,迷迷糊糊睡去。
“钥匙拿来。”
果然一出门又是同一句老话,不过分贝量已经压到最低。
这么明显的双重标准,真是让费欧娜啼笑皆非。不过两姊妹也都看出来了,那位成小姐在符扬心中,绝对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符扬,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珍恩执着地只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老婆在我家里,有什么不对?”
“你骗人!”
“信不信随便你。”
“你——你——”
费欧娜这下子吃惊不小。他绝对不是一个随便把“老婆”挂在嘴上的男人!
“符扬,她、成小姐真的是你妻子?”
“我不信,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珍恩气苦地问。
“干妳屁事?”
这两个任性的人一缠夹起来,实在是让人想叫救命!
“好了!珍恩,你再胡闹,就给我回伦敦去!”她严厉地斥喝完妹妹,转头委婉地对符扬说:“钥匙让别人偷拿去备份,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一定会更加小心。但是你也了解我的为人,这绝对不是在我主动授意的情形下发生的。如果你还是无法放心,我可以请锁匠来帮你把锁换掉,可是你备份钥匙一定要交给我一份。你这个人一投入工作就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我不希望等到哪天公寓里传出尸臭味了,才带着一票警察破门而入。”
她苦哈哈的描述,让符扬嘴角不禁浮起一抹淡笑,脸色稍微和缓下来。
一见事情有转机,费欧娜乘机先把妹妹带开要紧。
“符扬,既然你有客人在,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她把珍恩手中的钥匙抢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我有些进度的问题想和你确定一下,改天再过来找你。”
“既然你们两个人都在,我明明白白再说一次,而且,我希望这是我必须讲白的最后一次。”符扬平稳低沉地说,眼睛直视着他的经纪人,“费欧娜,我一直很信任你这个朋友,也很感激你在工作上为我做的安排,但是这份喜爱只针对你一个人,不会牵连到五代十族去。如果你无法控制令妹的言行,我不得不慎重考虑未来继续合作的可能性。”
费欧娜叹了口气,知道这是一份最后通牒。
“我明白,符扬,一切突发状况到此为止,绝对不会再失控下去。”
两人互视一眼,确定彼此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珍恩会在第一时间调回英国,以后不能再插手跟他有关的事务。
珍恩眼中珠泪乱转,“符扬,你太过分了!你明明知道我——”
“你小声一点,没听见家里有人要睡觉?”他想说的话全说完了,摆手送客。
符扬天生就是个自我中心的男人,所思、所见、所爱只有他想思、想见、想爱的人。他从不觉得有必要为不关心的人浪费时间,也完全不会去在意对方的感觉。简单地说,即使珍恩今天受刺激过度去自杀跳河什么的,他既不会伤心也不会掉泪,更不会有愧疚感。他只会觉得这是一个蠢女人做的蠢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符扬的个性就是如此,尽管看起来冷漠寡情、自私自利,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却也不给任何人虚拟的希望,或吊人胃口以满足自己的男性虚荣。
他心里只放成萸一个人之后,便不会再分给其他女人。
送走了客人,他来到成萸床前,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她无意识地翻身侧躺,露出肩膀附近雪白的肤光,脸颊泛着淡粉色的红晕。
符扬轻悄地躺上床,从背后将她拥进怀里。那熟悉的柔软,与温暖的香气,几乎让他满足地叹息。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与她相拥而眠的感觉。他是成萸的第一个男人,成萸也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他想起她小时候绑着两根辫子,每次被他捉弄后就泪汪汪的可爱模样;想起她人前温驯如猫,人后实则让人蹦到牙疼的倔强脾气;想起她少女时期,水眸汪汪娇颜嫩红的美态。想到他们的相识,相识,和最后的别离。
想最多的是,他如何全心全意地爱她,她却只是为了欠他们家的情而不得不委屈相与。那种强烈的绝望,将他的情感与尊严彻底粉碎。
他是成萸的第一个男人,成萸也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她是他生命里最大的用心,也是生命里最大的失败。为此,他曾疯狂于各种男女关系,只想将她在他生命里属于“最初”的那份印记抹去。每每他以为自己成功了,夜深人静时,却又觉得无比的失败。
荒唐的生活并未为他带来遗忘和快乐。于是,他转而将自己孤立起来,往形而上的世界寻求答案,但那个世界也无法满足他。
最后符扬终于明白,“成萸”不是一个问题,无法为她安上任何解答;“成萸”是一个现象,一旦发生了,便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牢牢附着,无法用任何道理解释,无法让任何人取代,无法以任何手段排除。
于是他放弃一切追索,回到自己应该过的生活。
直到她再度出现为止。
他想到珍恩,想到自己对师父心爱的么女有多不耐烦。当初成萸巴不得离开他,是不是也出于同样的厌恶和无奈?
原来,他才是那个和珍恩同病相怜的人。
符扬无声苦笑,温柔凝视怀里的佳人。
“你这个笨蛋……”
想到刚才区区一个珍恩就镇住她,他不禁怜恼。全世界的人都克得了这个女人,她只不怕他而已。话说回来,他全世界的人都克得住,偏偏奈何不了她,岂不是更没出息?
成萸嘤咛一声,下意识转进他的怀中,像多年前的每个夜一样。
即使心里不爱他,她仍然眷恋他的体温,他是不是应该感到满足呢?
他想起之前曾经随手翻到的词句——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这仿佛是他对成萸的心情。他总是缠绕在对她的嗔爱别离里,久久不能醒。
但是,若真的能醒,他想醒,愿意醒吗?
他妈的明明不是当圣人的料,干嘛把自己搞成了个痴情种子?这辈子真失败!
轻叹一声,符扬的低语,在浓沉静谧中,如梦散着——“我那么爱你,你为何不能爱我呢?”
第十一章
我那么爱你,你为何不能爱我呢?
我那么爱你,你为何不能爱我呢?
我那么爱你……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成萸望着橱窗外的行旅,怔怔地出着神。
珍恩事件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了,可,现在她仍不时会想起那个午后的一场梦。
梦里她和符扬回到了往日,他有时是那个欺负她的恶少,有时是温柔多情的公子,但是,梦里的他温柔的时候多,凶人的时候少,和她对儿时的记忆完全不同。
突然间,一片灰色浓雾袭来,全世界都消失了。
她惶惶不安地在雾色里独行,口中直叫着:符扬、符扬……
雾色越来越浓,隐约间,一声轻叹,像极了他的声音,然后便是一句低哑的:我那么爱你,你为何不能爱我呢?
那个傲性的符扬才不会说这种话,所以她相信这句话只是梦境的一部分而已,让成萸觉得心慌的是,梦中的她含泪大叫:不是的,符扬,我——然后便醒了……
醒来之后,出了一身冷汗。梦中的自己想说什么呢?
不是的,符扬,我——?
我什么?
成萸轻叹一声,揉着额角。本来以为自己摆脱了过去沉枷,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活。这次重逢,却掀起太多的记忆,太久远的心情。
或许她不是摆脱了任何事,她只是把它们推到一个角落,上了锁,不再去想,便当一些复杂的情绪已不再存在……
叮铃叮铃,门上的风铃响起,那个才出现两周就把她平静生活搞得天翻地覆的男人走了进来。
在咖啡桌上画图的小戴伦,一见情敌出现,立刻戒备起来。
“快两点了,该走了吧?”符扬直勾勾盯着她,眼里根本没有那个三尺小人儿。
“老板娘还没回来,我再等她一下。”
男人那意气昂藏的样模,带给她一阵莫名地意乱。
绣品垫布的那个案子,最后做了一点更动。符扬一个完整的作品包括有着刻印的雕像本身,以及一张以高级印泥和宣纸印出来、经符扬亲手落款的印画一份。少了其中一部分都会减损收藏品的价值。这次符大师做出了裁示,他想以纯白丝绸取代以往打印的宣纸,丝绸边缘便以手工刺绣缀上同色系的淡雅花纹。届时展出时,会将打印好的丝绸裱框,随着雕刻物一起展出贩售。而那些幅印样用的绣花丝绸,自然是她的工作了。
所有人都对符扬这次的改变大表赞赏,认为此举将容易引出作品的身价,成萸心中却有着淡淡的不安。
原本她只是个不相干的绣花人,在旁边陪衬即可,现在却要伴着他的作品一起推向全世界。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与符扬“携手合作”的一天,从来他都是个才华洋溢的艺术家,她只是背后不重要的角色。这厢和国际名家合作的惊喜感固然有,却也觉得好像和他越发纠缠不清了。
成萸抑回一声叹息,到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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