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蛮”和她堂哥的“横”是不同的典型,但是同样让她感到畏惧。他的个性喜怒无常之至,心情好的时候对妹妹很好,跟大人讲话也都有问有答;一旦心情不好,立刻把自己锁在房间或画室里大半天,连父母亲来敲门也不理!可是大人从来不会责骂他。
成萸就是不懂为什么符伯伯要宠他宠成这副模样。
她脑子里还记得他恶狠狠地对她吼着,她是他的“小奴隶”!他平常看见成家兄妹俩,真的就是一副高傲得不得了的表情。平时虽然不会主动来招惹,可是已经引得成渤起警觉心,私底下来叮咛她不要太常和符扬有接触。
她也不想啊,可是……可是她不去惹他,符扬却会来惹自己啊!
他这个人真的很小人!他平时只要一看见她,就显出非常厌恶的表情,让有心好好融入符家的她好伤心。偶尔他们两个要是在走廊或屋子里错身而过,他会故意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咒骂她“小乞丐”、“吃白食的”、“拖油瓶”、“总有一天把你赶出去”;有时候趁大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更会故意推倒她或绊倒她,造成她好像一天到晚都在跌倒撞到东西,机率高到让符伯母都叫她走路要小心一点。
成萸不是没想过告诉哥哥,可是、可是她怕哥哥会跑去找符扬理论,以符伯母那么疼儿子的情况来看,闹开来一定是袒护符扬的,说不定真的把他们赶出去。
小人儿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正午的阳光极其毒烈,已经把她晒得有些发昏了。她的皮肤很敏感,很容易晒伤脱皮,以前即使大热天出门,哥哥和爸爸都会要她套一件薄外套在身上。
爸爸……爸爸已经不在了……成萸眼泪又想掉下来。
“那是什么声音?”一个男生的声音才问起,不一会儿,一颗脑袋已经歪过来,看到她,“咦?那里有一个女生在哭耶!”
另外三个男孩全部好奇起来,一齐转过来看。
个头最高的那个是符扬,一认出是她,神情马上变得冷淡高傲。
符扬小小年纪已经展露出符伯伯那一脉的高大根底,他手长脚长,发育得很快,脸孔则是偏向符伯母那一系的细长型,看起来充满贵气。他只长骨头不长肉的模样只让成萸觉得像猴子,可是她的同班同学偏偏认为“符瑶的哥哥”长得很帅、很好看。
一个小恶魔,怎么可能会很帅很好看呢?
“小乞丐,你躲在那里偷听什么?”符扬从园圃的铁栏杆上跳下来,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你拿的那是什么?我的画笔?谁教你去偷我的画笔的?欠揍!快给我!”
“我、我没有偷……”成萸看他一副胁迫人的样子,吓得倒退好几步。
“符扬,她是谁啊?”其中一个叫汪迎铠的死党还没遇见过她,所以不认识。
“她和她哥哥是乞丐,来我家吃白饭的!”他轻蔑地道。
“我、我们才不是乞丐……”她小声反驳。
“还敢顶嘴?妳找死啊!把东西给我!”
这时候靠过去一定不是被踢就是被推倒,成萸才不肯过去。
“我看她长得不像乞丐啊,乞丐不是都脏脏臭臭的吗?”另一个男生凑过来探头探脑。“她长得还满可爱的嘛,不会是你爸爸在外面偷生的吧?”
几个男生吃吃笑了起来。
符扬给每个人一个大白眼。
“可爱个屁,就算不是乞丐,也是小奴婢!”
“那就是童养媳啰?”汪迎铠向同伴挤眉弄眼的。“人家童养媳都是收来当儿媳妇的耶!符扬,这么说来,她不是你未来的老婆吗?”
“什么?符扬已经有老婆了,哈哈哈哈——”另外两个小男生轰然爆笑出来。
“放屁!想当我老婆,凭她也配?”符扬恼羞成怒,转头将一腔怒火全发在她身上。“喂!你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奴隶最好别打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主意,否则我早早就把你撵出我家,让你在外面当个讨饭的乞丐,一辈子被人吐口水瞧不起,听到没有?”
“我、我也不要嫁给你!”泥人也有土性子,成萸一天到晚被他欺负,早就累积了一肚子怨气。
“噗——哈哈哈哈哈,你们听到没有?她不要符扬耶!符扬你被抛弃了,哈哈哈哈——”
“符扬好可怜,现在就被老婆抛弃了,以后娶不到老婆了,哈哈哈哈哈哈——”几个小男生笑得东倒西歪。
心高气傲的符扬几时受过这种耻辱?
他猛然冲过来,用力推倒她,朝她的大腿重重踹一脚下去。
“快滚开,小奴隶!”
“噢!”她痛苦地哭叫。
符扬呸地吐了口口水,恨恨地走回同伴身边。
他为什么要打她?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好心来替他送画笔的啊!成萸呜呜咽咽地缩成一团小虾米。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打她?大伯要打她,伯母要打她,堂哥要打她,好不容易以为来到一个天堂般的新家,连天堂里都有恶魔要打她。全世界只有爸爸和哥哥对她好,可是爸爸死了,她的委屈不敢跟哥哥说……
“哎哟,符扬,你怎么打老婆啊?”
“小心老婆被打跑了,以后你就要当“罗汉脚”了!”朋友继续在闹他。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另一个人还故意大声唱着结婚进行曲。
“闭嘴啦你们!”符扬快翻脸了。
一阵强烈的愤恨涌上心田。不!她不要再被欺负了!如果没有人能保护她的话,那么她就要保护自己!
成萸猛然跳起来,拿起画笔盒子重重丢向符扬背后。
符扬吃了一惊,火速转过来。
“你丢我?”他看看散了一地的画笔,不敢置信地抬头。“你敢丢我?妳找死了妳!给我过来!”
成萸的心跳几乎停止,看他大声咆哮地攻过来,她魂飞天外,掉头就跑。
“你给我站住,听到没有?你敢不听我的话,被我抓到我揍死你!”符扬在她身后狂吼。
呼、呼、呼——她一跳狂奔,可是人矮腿短,根本跑不过比她年长的符扬。
耳中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越追越近,她拐个弯跑进右边的棒球场。
“站住!给我停下来!”符扬边吼边追,几个男生兴高采烈地跟上来看热闹。
她堪堪闪过一根低矮的树丛,背后的领子突然紧了一下。
符扬追上来了!
他会打死她的!他一定会打死她的!所有幼时被虐打的经历全数回到心头,她恐惧地全身发抖。越生气的人下手就越重,而符扬气成这样,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被我抓到了吧!死小鬼,臭小鬼,竟然敢不听我的话!”符扬用力揪住她领口。
成萸脚边绊到一根有人忘了收起的棒球棒。她不及细想,矮身捡起来,没头没脑地挥棒用力乱打一通。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她狂乱地大喊,已经分不清自己打的是谁。
是符扬?是伯父?是伯母?还是堂哥?她只知道不断地挥着,打着,打退所有想施加暴力在她身上的恶魔。
“噢——”符扬痛叫一声,陡然抱着手蹲了下来。
同伴一看,这下子事情闹大了。
“符扬,符扬你怎样?要不要紧?”
“我的手……”符扬痛苦地紧紧握着右腕,有三根手指已经痛得弯不下去。
“哇!手断掉了,快点去报告老师,快!”一群男生乱成一团,汪迎铠飞快跑向教师办公室。
她打死符扬了!她打死符扬了!成萸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竟然和小扬打架,还把小扬的手给打伤了,简直是无法无天!”向来矜贵的符夫人难得地提高声音。“小扬的手有多重要啊!如果打坏了,谁来负责?”
“小扬的手没事,只是肿个几天而已,你不要说得这么夸张。”符去耘极力安抚妻子。
“现在你还袒护她?那个女孩自己也承认了,是她先动手的。你是怎么样?存心想看你儿子未来去当个“口足画家”?”
“也不过就两个小孩子闹闹脾气,怎么可能就把手给打坏了?”符去耘颇觉无奈。
他本来是资讯科系出身,学成归国之后,成立了一个规模不大但获利颇丰的电脑连锁量贩店。妻子就是陪友人去他店里买电脑的时候,无意间认识而开始交往的。
她来自于一个古老的豪门世家,是二房的长女;这个豪门世家什么都好,就是男丁不厚,在妻子这一代里只出了一个哥哥,另外八名全是姊妹。于是两人结婚之后,他的岳父对他白手起家的经历极为赏识,便要求他进家族来打理证券业的分公司。
结婚十余年下来,妻子那方的证券公司的生意越来越好,反倒他自己本业的电脑连锁店成为副业了。
也因为妻子是豪门出生,目前的符家产业就是当年的嫁妆之一——一间在阳明山上占地两百多坪的豪宅。
接下来的第三代,没想到妻子那一边一样是男丁不厚,目前为止只出了符扬这个男孙而已,他所受到的宠爱就可想而知了。
岳父本来有意好好裁培这个外孙做为未来的接班人之一,结果就在两年前,符扬的生命里出现一个大转折。
从小符扬就喜欢自己拿笔拿纸涂涂画画的,而妻子疼极了这个儿子,也就常常买些水彩或蜡笔让他乱画。
有一次,一个国际知名的法国名画家来到台湾参展,经过友人的引介来符家参加晚宴。他们夫妇只是存着一般父母献宝的心思,指着墙上细心框起来的水彩画,一幅一幅向客人骄傲地介绍。当时两个人心里都想:这种小孩子的门道,在名画家眼中当然是看不上眼的。
没想到那个名画家竟然一张一张看得极仔细,不只当天看,隔天还主动上门来,拉着符扬一大一小玩起了涂鸦。
第三天他要回法国时,跟来送机的符氏夫妇简单地说了一句:“令郎在艺术方面有极高的天分,如果能够好好栽培的话,我相信他不到三十岁成就便不输于我了。”
这句话可是国际级重量名家的亲口背书。
符去耘一听,立刻打点起精神,请来名师细细地栽培,有心教出一个台湾出身的世界名画家。
岳父本来对这件事是有些怨言的,因为在老一辈的观念里,画画这种事怡情养性固然很好,怎么可以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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