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愿,不放心唯一的女儿独自在人世间孤独地生活,一旦他走了,小涵该怎么办?
“不要杀我爸爸……”白柔涵哭倒在父亲怀里。
白云义拉起她,安慰道:“小涵,要记住爸爸永远爱你,爸爸不会离开你的,放心,爸爸会永远守着你,和妈妈一起守着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生死离别之际,再坚强的男人也会有落泪的时候,尤其想起要和唯一的女儿离别时。
“爸?”白柔涵心惊地看着父亲。“爸,你在说什么?你不要抛下我……不要……”
白柔涵转头望着男子,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让她奔过去想夺取男子手中的枪。
“你不可以!不可以杀我爸爸——”
阎罗洌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慌乱迅即避开她。白柔涵一时失去重心,撞向一旁书桌的桌角,顿时额际流下殷红鲜血。
晕眩不已的她扶住头跌坐在地上。
“小涵……”
“爸……”她勉强撑起身子,父亲的容貌逐渐模糊,她用力摇头想让视线更加清楚,但一层雾白罩上了她模糊的视线。心急的她朝白云义伸出手。
“小涵!”白云义看着女儿额际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急忙想奔到女儿身边,但却被男子阻止。
男子阻挡在他身前,枪口已抵在他脑门正中央。
“你的时辰已到。”
“不!”白柔涵听见男子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尖叫,双手朝着模糊不清的人影爬行。“不要……”
白云义脸上满是泪痕,痛苦的看着在不远处挣扎爬行的白柔涵,他的心在痛,为了不能守候着他最心爱的女儿、不能看着她成长,将她孤伶伶地留在没有亲人陪伴的残酷世界。
“小涵……”
“爸……不要……”她转向男子乞求:“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爸爸,我求求你!”
她的哀凄让他不舍,但任务便是任务,他不能违背父亲的托付,取白云义的性命是他该执行的任务,他绝不能心软。
男子沉下脸,手上的枪仍抵着白云义的眉心。
“有遗言要交代吗?”他的语气冰冷,毫无人气。
白云义全身都在发抖。“照顾她……照顾小涵……”
他闭上眼,等着受死。忽然他发现爱妻在远方等着他,向他招手。
“爸!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如果要她失去父亲而独活在这世界上,那么,她不如跟着父亲一起去。她一出世,母亲便离开她,如今若连父亲也离开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朝父亲的方向爬行,以意志力来支撑昏沉的意识,但此时,一道刺耳的枪声划破天际——
“爸——”她被那声枪响撼住心魂,悲痛地尖叫。
一抹刺鼻烟硝味缓缓升起,原有的生命归于平静,心脏跳动停止、呼吸不再。阎罗洌喃喃念着:“尘归尘、土归土。”
地上的躯体飘出一道灰白烟雾旋浮而上,窜入白瓷枪口。
“爸……”
白柔涵哭倒在地,晕眩的感觉停止,人昏迷了过去。
男子收起手中的瓷枪,蹲下身抱起失去意识的白柔涵,以极温柔的目光盯着她柔致的五官细瞧。
怀中的她是如此无助、柔弱,像风中的残烛,脆弱得让人心疼。
取走她父亲的命是他天赋的使命,他不能背弃这样的天命。
爱上她,却是他无法预料的,一种无从理解的情愫,从她于古屋受伤后,到忍不住追寻她的踪影,在远处暗地注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倩影早已深深驻扎心房。
他不该动情的,却忍不住因她而撩动数百年不起波澜的心湖,层层扩散……
抱着怀中脆弱娇嫩的她,他往前跨出一步,消失于悬浮着哀凄愁闷气息的白家大宅。
×××
布满白色蜘蛛丝的房间,昏黄的灯光在床头绽放,床上躺着身着白色棉质睡衣的女孩,苍白着脸色的她仍沉睡着,乌黑长发披散在枕头上,额上的白色纱布给人一股美丽、娇怜的感觉。
阎罗洌站在床侧,双手插放在口袋,不安地注视着床上人儿,表面上的平静让人无法看透他的想法,但他内心深处却是焦急万分的,她的受伤令他感到疼惜。
已经一天了,她仍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而他也待在这儿整整一天了;时而坐、时而站,但视线总移不开她细致的五官,仿佛她随时会从他眼前消失般。
他忽然对心底的焦虑感到可笑。
她不会消失的,这世间,唯一能让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除了他们三兄弟外,谁有办法?谁能取人性命于无形?
床上的人儿轻咳几声,将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他在床侧坐下,爱怜地以手背轻抚过她苍白的脸颊。
白柔涵又激咳几声,许是激烈的咳嗽让她从睡梦中醒来,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很认真的眨了眨。
“这里是哪里?”额际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疼得伸手摸着纱布。“好痛!”
他拉下她的手,将自己的手复上。
瞬间,她的眉头舒展开来,不再有疼痛的感觉,她只感觉到被握着的手及她的伤口,都有一股温热、令人舒服的气流窜过,让她不再疼痛。
“你是谁?为什么不点灯?”她问。
他不语,只是诧异地伸出另一只手在她面前晃动。
可她却完全没有反应。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对于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黑色的瞳孔放大,表情是如此的稚气。
“你……看不见。”他讶异地问。
“看不见?”
她抬手缓慢地探向眼睛,摸摸四周,突地发现她的世界尽是一片黑暗,她惊慌不已地紧紧抓住他的手。“我看不见!”
原以为是室内没点上灯,所以才会一片黑暗。
“别慌。”
“不要!我不要——”骤然,她想起了昏迷前的种种,痛苦的揪紧发丝大叫:“爸——爸——”她挣扎着想起身,狂乱无助地抓住任何伸手可及之物。
阎罗洌按住她的身子,双掌攫住她手腕将她钉牢在床上。“别慌。”
“爸——爸——为什么……”
那声枪响宣告了残酷的事实,爸爸被人杀害,死在不知名的男人枪下,爸爸一死,她在这世上就再也没亲人了。
“爸……”她哀恸地哭个不停。
见她似乎冷静了些,他才松开手。见到她颊上的晶莹泪珠,他拭去再度滚下的泪珠,不舍地看着泪水在她脸上泛滥。
突然间,她以肩膀顶开他,踉跄地跌下床,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当儿,以额头撞击床边的矮柜,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拉住她的身子,将她搂紧在怀中,不让她有挣扎的空间。
“你在做什么。”
“失去爸爸我就没有任何亲人了,我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世上?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她继续挣扎,在确知无法挣脱他强悍有力的箍抱后,她张口朝他手臂咬下,使力到鲜红色的血在他肌肤表层泛开。
尝到湿成的腥味,她才恢复理智,然后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倒在他怀中,偎着他的胸膛啜泣。
阎罗洌伸出手想安抚她的悲伤、她的所有一切哀恸,但转念之间,又压抑了下来,伸出的手硬是缩了回去。
那挣扎徘徊在情感与理智、该与不该之间。
他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他不该将她带回、不该因她悲凄的伤痛而动情、不该在一次的偶然问让心湖被她拨动,也不该追逐着她的身影,在暗处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一切的不该起源于那天救起她。
他身上的这股味道,熟悉到勾起她沉藏的记忆,令人莫名熟识却又无从忆起。
她的哭泣停止,伸高手探向他的五官,一路沿着下颚、端正鼻梁、眼瞳、眉毛,她在试着熟悉他的长相。
眼睫上的泪珠异常耀眼,哭泣后的鼻尖、唇瓣红润得让他不舍,她的有意触碰更让他一颗心狂乱起来,忘了呼吸。
情不自禁之下,他拭去她的泪水,不愿看见她哭泣,不愿泪水停驻在她脸上,然后,他紧抓住她不安分的柔荑。
“别哭了。”
“我要爸爸……我的爸爸……”泪水再度溃决,在寻求慰借之下,她将自己投入他的怀抱。
他不舍地抱紧她给予她温暖,她父亲的生与死,并不是他所能左右,他的一切行动,皆是来自他父亲的授权。
而他,无奈地只有执行的义务,这是他生为撒旦之子的使命。
她的哭泣声渐渐减弱,啜泣也随之慢慢平静下来,他低头一看,原来她竞哭累睡着了,他小心冀冀地将她抱到床上置放,盖上被子后,退身离开房间。
来到隔壁的房间,室内的两人谈话声立时停止,随即两人以一种不能苟同的眼神看着他,他不语地在角落坐下。
他晓得他们不认同他的作为,甚至想阻止他这么做,但他们始终没有任何动作、任何言语上的阻扰,只是无奈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他今天的行为已经明确得足以显示他心软、动情的一面,他晓得他们无法再沉默下去,所以他选择不语地坐在角落等着他们炮轰。
“洌——”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今天的行为让你们无法理解,但这是我的决定;先前为了心中那些小小的莫名冲动,我救了她,今天,则为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感,我再度救了她,甚至是带她回来。而你们所要说的,无非是千篇一律的话,能否让我任性一次?让我依着自己的意思任性一次?”阎罗洌以一种恳求的眼神注视着他的兄弟们。
阎罗炙首先开口:
“洌,你要我们放纵你的任性而不过问,但你的行为已违反天理,你和她是处于两种极端的世界,你是个不存在的虚体,在人间的形体只是表面上的屏障,在她的世界里,你只是个不该出现的幻象,她早晚有一天会忘了你,你和她不会有结果的。”
阎罗炙直接点中阎罗洌心中的恐惧,只是,阎罗洌硬是压下心中对阎罗炙这番话的激烈反应,装作一副不受干扰的样子。
“洌,别怪我们,我们在人间逗留了数百年,所为何事你最清楚,我们有我们的责任,替父亲向人类索取魂魄是我们的任务,这是不可避免也逃避不了的。若硬要将她搅在身边难保父亲不会发现,何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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