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访烟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我不告诉你,你自己想。”
他揉她的发,寒梅并没有拒绝,有一瞬间,她是彻底的被迷惑了,楞楞地说:“你从前好像也常常说要我自己想,都不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我总是想半天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爱你这样打哑谜,有话,你就直接跟我说清楚,不要教我猜。”
说穿了,她就是钝。
听她一席话,他有些许讶异。“你还记得以前的事,那么为何不肯嫁我?”
他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总觉得不只是长时间的分别所致。
寒梅心思一转,笑道:“你自己想。”老教她想,他自己都不用动脑筋,哪有这么好的事?
“寒梅,快说。”他若能自己想,又何须问她?即使他再怎么了解她,毕竟仍无法完全摸懂她的心思。
“这下子你可知道猜谜的难处了吧。”寒梅不留情的讪笑。
“是我哪里不好吗?”寒梅不说,周访烟只得试着猜测。
“你好不好,我怎会知道呢?”寒梅不肯明白告诉他。
“你告诉我是哪里不好,我好好改了,以后我去别家提亲,才不会又被人家拒绝啊。”周访烟哄道。
寒梅闻言,脸色微变,“那不关我的事。”
周访烟不晓得是哪里得罪了她,怎么脸色说变就变?
“我不猜了,你告诉我。”
寒梅压下无名火,气道:“你要我嫁,我就要吗?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娶我?我又为什么要嫁你?”
为什么听见他要娶别人,心会这么不舒服?忍住想吐的感觉,寒梅推开他,提着药,大步跑回家去。
寒梅一口气奔回家中,家里的家人见她气喘吁吁的进门来,忙倒了杯水给她,“小娘子,你跑这么喘做什么?后面有人在追你吗?”
寒梅接过水,大口咕噜灌下,咳了咳,才说:“没,你别管,将这包药拿去厨房煎给老爷喝。”
家人接了药包,答应了声,拿去煎煮。
寒梅怕周访烟追来,本想将大门关上,可见他似乎没跟到家里,关门的动作暂停,反倚着门失魂落魄起来。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寒梅一惊,喃喃道:“我是病了不成……”摸摸自己略微发烫的额头,寒梅更加肯定自己八成是病了,否则为什么她竟期盼起周访烟的到来,见他没来,又有那么一点失望呢?
“八成是病了没错……”她怅然地走回房,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上山祭拜母亲的坟,寒梅跪在坟前,看着风把燃烧中的金纸一片片的卷上天,坟前香火袅袅,仿佛娘亲的魂就在一旁陪伴着她。
她从出生之后就没见过娘,她的娘是难产过世的,她活下来了,娘却走了。
这几日寒文病着。寒梅心情也闷,想到久未到母亲坟前祭拜,一大早带了些鲜花素果,便往山上来。
在坟前逗留了一上午,中午时,觉得肚子有些饿,寒梅收拾了东西,才下山回家。
沿途经过周家,有意识的加快脚步,怕被周家的人遇上,见面难堪,她拒绝了周家的提亲,就算周氏夫妇是她干爹干娘,她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下意识里,又想见见里头的人。
抚着周家的围墙,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恰巧周家的家人有事出来,见寒梅在外面站着,忙招呼道:“姑娘,来了怎不进去坐坐?”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闪避不及的寒梅进屋里去。
寒梅扭扭捏捏的想逃,但屋里的人已看见她,有些讶异地招呼她进去,寒梅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屋里。
“干爹、干娘。”见周访烟不在,有些安心又有些失望。
“寒梅,吃饭了吗?”周夫人和往常一样亲切地招呼她。
“吃了,干娘。”寒梅不想逗留太久,想撒谎,但肚皮却不合作的发出咕噜声响,羞得她面红耳赤,连忙改口道:“早餐吃了,午膳还没。”
周夫人也不戳破,只笑着拉她入座,“那刚好,跟我们一块吃吧。”
寒梅忙推拒道:“不了,干娘,阿爹还在等我回去吃呢。”
“派个人去跟他说一声不就得了。”周夫人紧紧拉着她,不放人。
寒梅没法,只得入席坐下。
“寒梅呀,你很久没来干爹干娘这儿了,是不是把我们两老给忘了?”周夫人一边帮她布菜,一边状似无心的问。
寒梅吞到嘴里的饭差点咳出来。“当然不是啊,干娘。”
周济民心知寒梅不来的原因是什么,开口道:“寒梅,其实你不必在意上回提亲的事,访烟娶不到你,我们两老虽觉得可惜,但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必将事情搁在心上,结不成亲,你还是我们的干女儿,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彼此见外了。”
“这也是我要说的,我可不要没了媳妇又丢了女儿,寒梅你可别介意。”周夫人也道。
寒梅闻言,只得点点头,原先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些,遂问:“怎么不见访烟哥呢?”
“访烟送隔壁住的朱家老爷回去啦,晚点才会回来,有事吗?”
“不,没事。”寒梅避开周夫人询问的眼神,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饭桌上偶尔听见周氏夫妇的交谈——
“老爷,你看朱家小姐怎么样?”
“满标致的,和访烟好像挺谈的来。”周济民实话实说。
“我也觉得不错,他们好像也很中意我们家访烟,不如找天请个媒人去提亲吧,访烟不小了,也该定下来了。”
“嗯,问题是……”
“我吃饱了。”寒梅猛地放下碗筷。
“你才吃不到两口,怎么会饱?再多吃点啊。”周夫人劝道。
“不了,我真的饱了,我想回家了,你们慢用。”寒梅脸色苍白的吓人。
“啊,寒梅——”
不等周家夫妇挽留,寒梅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一个不小心,绊到高起的门槛,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扑向前方,幸好一双手臂及时揽住她的身躯,没让她与地板亲吻。
“寒梅?”周访烟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不及细想何以寒梅会出现在这里。
寒梅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来,看清拥住她的人是谁,但一股女人的脂粉味从他衣上传来,她皱眉,压不住胃里的酸意,一阵作呕,吐了起来。
周访烟既不能躲又不能闪,当场被寒梅吐了满身。
在屋里的周家夫妇看见这一幕,周夫人也不担心,继续说:“老爷子,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要说,朱家小姐虽然不错,对访烟似乎也有一点意思,问题是,访烟对人家无意还是别去招惹人家吧。”周济民总算明白妻子刚刚说那些说的用意,她明知道访烟就快回来的。
“那么你看小俩口对彼此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晓得,这问题让他们自己去烦恼吧。”
寒梅吐到晕在周访烟怀里,周访烟搂住她虚软的身子,朝屋里大喊道:“爹、娘,你们还在看什么热闹?寒梅晕了!”
周夫人笑看了丈夫一眼,转身使唤家人。“快去浇热水来。”
“所以,你就来了。”不是问句,只是猜测与陈述。
“是啊,所以,我来了。”语气中有一点无奈、一点困惑难消。
“可是,你来我这里要做什么?你又不说‘因为’,只凭一个所以,我可帮不上忙。”柳飘香坐在妆台前梳发、点胭脂。
“谁说你帮不上忙,收留我几天就是帮我一个大忙了。”寒梅趴在桌上,看柳瓢香熟练地装扮自己。
“你要在馆里住下?”将一根步摇斜插入髻,柳飘香停下动作,从镜子里与寒梅对视。
“不行吗?”寒梅望着柳飘香的动作,懒散如猫午寐的慵懒姿态蓦地一改,跳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瞪着柳飘香的发顶上。
“当然不行,别忘了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何况是让你住个几晚。”柳飘香想都不想就拒绝。寒梅要住,大可去客栈,桃叶馆不欢迎良家妇女。
“别那么小器,就当我是来买醉的客人。”寒梅痴望着柳飘香发上的簪子道。
“不行……”从镜中发现了寒梅的失神,柳飘香转过身来,疑惑道:“寒梅,你傻掉啦?”
“没啊。”她淡淡地回应,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骗谁啊,整个人都呆掉了,“你在看什么?”
“钗子。”寒侮指着柳飘香的发钗道。
“钗子。”心思聪慧如柳飘香也被寒梅给弄糊涂了。“怎么,是钗子插歪了还是哪里有问题?”
她回身仔细照看着镜子,并没有发现不妥当的地方。
“钗子很好,不是你的问题。”寒梅笑道。
“不是我的问题,那是你的问题喽?”她捉住机会追问。
“是我的问题没错……”或者,是他与她之间的问题。看到柳飘香戴钗的姿态,她才想到很久以前也有人将一根发钗插进她的头发里,以前她还小,不明白他将钗子插进她头发里的意义,现在猛然一想起来,才想到那是男女订亲时的习俗,男方将发钗插进合意的女方发中,代表将女方文定下来。
他当时也是这个意思吗?可是那时候他们都还那么小……
柳飘香捕捉住寒梅脸上每一个表情的变化,会意地微微一笑,既是她的问题,便是谁也帮不上忙的,这难解情关,还是得当事人自已想办法解决啊,不过,虽然帮不上忙,她倒是可以从旁推她一把。
眼见表演的时间已到,柳飘香交待寒梅:“我下楼了,你待在我房里,可别乱跑啊。”桃叶馆毕竟是声色之地,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她其实并不喜欢寒梅到这个地方来,但寒梅若执意不走,她也拿她没办法。
“嗯。”寒梅答应了声,兀自陷在难解的情愫中。
柳飘香见她心不在焉,掩上房门,悄悄下了楼。
在桃叶馆才住了一晚,寒梅就已经觉得有点闷了。
黄昏开始,桃叶馆渐渐热闹起来,一直喧腾到大半夜才会沉寂。
每一间房间里都暗藏着无边春色,寒梅仗着男装之便,晃了桃叶馆里里外外一周,误闯了几间春色正浓的香闺,便再也不敢随便乱闯。
闷在柳飘香的房里一整天,闷都闷坏了。
本来她决定出去溜达溜达,入夜以后再回来,思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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