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住口!」最深沉的遗憾被人挖掘出来,赤裸裸地摊在阳光下再鞭笞他一回,令朵湛怒气攻心地拔出腰间的佩剑。
随侍在侧的宫垂雪,在见了後也立即拔剑以保律滔的安危,连带的使得担心朵湛的冷天色也不得不扬剑加入他们。
「我倒要看看,为了铁勒,你可以做到什麽地步?」律滔一把推开挡在前头的宫垂雪,也拔剑和朵湛杠上。
「我会亲眼看他登上帝位。」在冷天色全力对付护主的宫垂雪时,朵湛也抛开了顾忌去面对律滔。
律滔重重把剑架在他的剑身上,「铁勒真值得你这麽做吗?那个因乱伦而被流放至北狄的皇兄、秽乱天朝皇室的皇子,真值得你如此卖力卖命吗?」
「不许你诋毁他!」朵湛更是痛恨他把人人都极力想要掩藏的那个秘密给刨出来。
「你明知道我说的全都是事实!」为什麽每个人都要对铁勒所犯下的错视若无睹?他就不信他们能当那件事从没发生过!
远远地,风淮难以置信的吼声自门边传来。
「你们在做什麽?」
知道朵湛不会有不清算这等雅量的风淮,在斩了西内大司马之後,便打算先来律滔这里警告他要多当心点,可他没料到朵湛比他快了一步,让他才两脚踏进翼王府,所见到的就是兄弟操戈的这副景象。
律滔和朵湛回首看了他一眼,不一会,又收回目光把心神放至对方身上。
风淮忙命人关上府门,免得府里的事泄漏了出去会传至圣上的耳里,按著激跳不已的心房,飞也似地朝那两个打得如火如荼的人奔去。
「你们两个疯了吗?住手,都住手!」被他们排除在外头的风准,怎麽也无法停住他们两人此刻都急需有个发泄出口的怒意。
就为了一个西内大司马,他们两人便对彼此不再留情?可看看他们两人眼底的怒意,似乎又不是这样。
风淮怔怔地扯住脚步,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那两名与他身上流著相同血液的兄弟,无法遏止的心凉,像片黑幕自他的天顶罩下。
又是……为了三内吗?又是为了下一任太子是谁吗?
怎麽劝也听不进他们的耳里,风淮在他们两人愈打愈认真之际,为免他们真的伤了对方,快步走进他们两人之间。
剑器交击的声响消失在秋风里,风淮低垂著头,两手紧紧握住两方的剑身。
丝丝鲜血顺著光滑的剑身流了下来,他们两人顿愣在这来得突然的意外里。
「风淮……」律滔怔讷地看著他侧脸的线条,自被他紧握的剑身上,感觉到了他手心里传来的颤抖。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风淮痛心疾首地抬起头来,伤痛无限地看著同根生的他们,「你们是亲兄弟啊!」
在他盛满凄苦的眼眸里,律滔和朵湛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不希望他的那双眼将他们看得那麽清楚,那麽的无法躲藏。
残弱的秋阳不知何时已隐去,灰蒙蒙的天际飘下清冷的雨丝,雨铺大地,雨势不大,但打在身上,却寒冻得沁入骨髓。
仔细想来,都已是秋末了,秋天的这场雨过後,再过不久,今年的新雪就该落下了吧?
风准心痛的声音,几乎被打散在雨丝里,「告诉我,权力真那麽重要吗?二十多年来的亲情,敌不过一个太子之位吗?」
「在卧桑走了後,这座天朝,早就已经变了样。」律滔松开手中的长剑,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屋内,避开这场点滴皆落在心头的秋雨。
朵湛也无言地弃剑,对於雨,他有著太多的回忆,尤其当那细密的雨丝拍打在池中的残莲上时,他的心便会沉陷得无法自那等待的孤寂里跳脱开来。
风淮定定地站在原地,聆听朵湛踩著雨丝离去的脚步声,他再也听不见,年幼时开朗、对未来充满理想的朵湛,总是轻快地朝他跑来的足音。
记忆逐渐在岁月里斑驳,如同落地的秋叶,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枝头。
「王爷,你受伤了。」没有走开的宫垂雪,在一院的人们皆已散去时,担心地看著动也不动的风淮。
温暖的血液不断自他的掌心里漫出,风淮仰起脸庞,迎著那纷纷扑面的雨水,让眼角滑落的泪滴,融入无声的雨丝里悄悄被带走。
「王爷?」宫垂雪看他蹒跚地跨出步伐,艰难地走向风雨里。
冬日,即将来临。
第九章
在风淮来过之後,大概是这消息已传至别人的耳中了吧,有好一阵子,朝中变得很平静,原本想报复的舒河也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但到後来,朵湛还是打破了这片宁静做了些动作,免得西内更会被律滔给扯掉了根基。
暖气融融的房里,久没上朝的律滔窝在温暖的火盆之前,一个头两个大地看著手中刚送到的摺子。
「我好像太小看老七了。」之前他是很想要引虎出山,可等朵湛那头白虎出来了,他又有点後悔。
「怎麽说?」正在帮火盆加入新炭的沁悠,有些好奇地看著他脸上的难色。
「老七找了一批在西内举无轻重的人去顶罪,然後再叫那些人说他们会犯下那些罪,全都是受我所指使。」看来,那日他真的把朵湛给惹毛了。
她不屑地睨他一眼,「怎麽捏人把柄这一招,在你兄弟的身上又不管用了。」
做两次坏事,就连著两次被人扯後腿,他也真可悲。
「我又没有想过老七会用嫁祸的方式来整我。」虽然他这回把所有的小辫子都收起来了,可是到现在他才明白,吃鱼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照规矩来。
看样子,他好像又得把那些送到风准回前的证据给收回来了,早知道他事前就不要和朵湛打声招呼,放他一条生路之外还给自已找麻烦。
「你啊。」沁悠的指尖顶上他额际,「你不该去招惹朵湛的。」
「为什麽?」
「他变了,他不是以前那个不问政事的襄王,通常一个人会有那麽大的转变,一定是受了什麽刺激。」现在的朵湛和以前好佛的襄王差了十万八千里,是她的话,她就识相一点不要去惹心境转变太大的人。
「这一点自他离开襄王府时我就知道了。」他将摺子拦在一旁,交握著十指凝视盆里的火光。
她疑心地挑起秀眉,「那你……」
「我只是不忍心看他为了铁勒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律滔不知该怎麽去想像朵湛的未来。「若是楚婉永世不醒,我的那个傻弟弟怎麽办?铁勒能还他一个楚婉吗?」早知道在朵湛抢亲那时他不拦风淮就好了,就让风准去阻止朵湛把楚婉带进大明宫,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遗憾了。
就著跳跃的火光,沁悠盯审著他的五官在焰火之下所产生的阴影。
这男人……性格还真不是普通的别扭,有话不直说,在他重视的人面前也不轻易泄底,想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一回事,他当然会被人误会。
听人说,铁勒似乎也是这副德行……怎麽他们兄弟都这麽怪?
她抚著芳颊幽幽长叹,「你的这种个性会吃亏的。」要是朵湛能够亲耳听见他的这些话就好了。
他不同意地摇首,「这种个性在吃亏之外也是能占很多便宜的。」既可以避掉许多麻烦事,又可以把他的兄弟们耍得团团转,多好用的性子啊。
「撇开朵湛不说,你又是为了什麽招惹舒河?」现在她开始怀疑他所做的每件事,在背後都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了,看来他先前想要削弱南内实力的作法,也应该有著另一个目的。
「他该放开我的手了。」律滔将十指交握得更紧。「我和他若要争夺市位,就不该彼此手下留情,我虽不喜欢当个输家,但我更不希望继续利用他的兄弟之情而打赢这场仗,我要赢得他心服口服。」
沁悠听了无力地抚著额呻吟。
「真是自找麻烦……」她永远都搞不懂这些男人在想什麽,做一件事都要顾忌左右的,实在是太爱搬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了,也许她该教教他什麽叫女人的魄力,让他好好学习一番。
他又不认同的订正,「这叫公平竞争。」他还是觉得很划算,至少在表达了他的心迹外,他也顺利除去了南内右相和西内大司马这两个大患,算起来,在公平起跑时,他还有盈馀呢。
「好吧。」她拍拍秀颊振作起来,开始为他打算,「在他们两人采取行动找你算帐前,你最好是先做一些自保的动作。」她要是希望她未来的夫君能够长命百岁的话,她最好是打破她的不涉政事信条,下水来帮一帮他。
津滔意外地将两眉弯成小山状,「例如?」哟,她不坚守她做人的原则了?
「先把东内大老们手里捉的实权全都抢过来,让东内全面成为你的,这样往後你才有法子对抗西南两内。」目前的首件要事!就是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东内头子,先把内战打完了,他才有本钱去应付外敌。
「你有什麽好建议?」他一手杵著下巴,兴味十足地瞅著她神采奕奕的小脸。
「虽然东内也和南内一样有上头大老的这个问题,但东内和南内的大老们不同,东内大老们个性比较温和,也没有非要垂帘听政的野心,所以只要用柔性作法来做就行了。」她很快地分析出两者的不同处,而後做出建言,「就弄点小名堂,让他们主动告老还乡,就能将他们逐出朝政。」
律滔再次在心底庆幸他没有看走眼。
她可能不知道,在谈论起朝事时,她的眼眸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亮,也许让她加入东内并把人手交给她打理,是件再适合不过的事。
「你有没有在听?」她伸手推推他,还以为他是在发呆。
他含笑地朝她勾勾手指,在她凑过来时,笑咪咪地靠在她的耳边低问:「你不是说过你不膛这浑水吗?」
「我不得不。」沁悠的神情显得有点懊恼。
「为什麽?」他心情甚好地以指描绘著她微蹙的眉。
她很无奈地摊摊两掌,「谁教你也在那池浑水里头?」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他。
律滔拉下她的柔荑,紧密地将它握牢在掌心里。
以往,他一直不知道该给她什麽样的爱,才能让这颗比天上繁星还要闪亮的星子留停在他的掌心,但现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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