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月夫人帮她加述她没说到的部分,「东内的大红臣,也是东内推派出来竞争太子的人选。」
先前的快乐如潮水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她根本就不想去搭理的麻烦。
她失望地垂下眼睫幽幽长叹,「为什麽会落在皇家中人的手里……」
「别忘了我们也是你口中的皇家中人。」啸月夫人感慨地提醒这个老是把自己当成普通百姓的女儿。
沁悠转首看向她,而後沮丧地趴在桌面上。
虽然说,当今皇后娘娘是她的姨母,他们家更是赫赫显贵的国戚,她本身也因曾为圣上撰写过几部书,而受封为星辰郡主,可是他们葛家,却从不以此为傲,也不想利用这等身分去攀求富贵,他们只是想当个平静无忧的老百姓,这些年来,也一直避免与朝中之人有所牵扯,举家过著半隐的生活。
可是那柄辟阎宝剑,为什麽要落在皇子的手上?
那些皇子说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自从太子卧桑弃位之後,她就更加讨厌在朝的那些皇子了,因为,他们每个人为了能当上下一任太子,肚里都怀著壤水,一天到晚只想著该如何打倒自己的亲兄弟,在她的眼里,这些急著兄弟相煎的人,都跟害虫没什麽两样。
「我可以不跟律滔打交道吗?」叹息过後,沁悠偏遇螓首,不抱期望地问。
啸月夫人笑吟吟地反问:「你不想得到那柄宝剑完成你的宝剑录吗?」她花了那麽多的时间和心血,也不愿见它功亏一篑吧?
「想……」她无奈地坐正,灵动的眼眸转呀转的,「娘,你认为律滔是个什麽样的人?」就算她不得已非要去借剑不可,她还是先打听一下对方比较好。
啸月夫人偏著头低吟,大概地说出个模糊的印象。
「嗯……非常有耐力,得权不显於外,不在乎虚名,只在乎实权的人。」律滔和其他皇子最大的分别,就是在於他的行动很沉静,也很会隐藏自己,并不像舒河光芒若隐若现,也不像朵湛那般地一鸣惊人。
「为人呢?」沁悠边听边记下来。
她摊摊两手,「假若真时真亦假,很少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喔。」她慢慢地应了声,心底大概有了谱。
「不过全朝上下可是对他赞誉有加,还说他是卧桑第二,如由他来当太子,定会是最好的人选。」在她所见过的众皇子中,就属律滔最得人心,不但有知人之明、识人之贤,还有别人做不到的纳谏之量。
「是吗?」沁悠淡淡轻哼。
「你不相信?」怎麽她的表情看来就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眼见为凭。」沁悠伸出一双白嫩的手指轻点眉心,「我只相信我的双眼,别人说的,我一概不采信。」她这个人的坏毛病,就是爱把人当成宝剑的先鉴赏一般,然後才来下评论。
啸月夫人有些一讶异,「这麽说,你要去见他罗?」她不是不爱跟皇家中人打交道吗?
她站起身来伸伸懒腰,准备回房打点自己一下,就直接上翼王府找人。
「这本宝剑录就差一笔了,就算找不爱与那种人打交道,我还是得去向他借辟闾。」花了那麽大的工夫,她不可能就因为她的一个好恶而这样白费。
啸月夫人一手拉住她,「你不需要去向他借剑,他很快就会亲自找上门来。」
她所听到的消息,可不只是辟闾而已,她还知道目前三内的人马都在积极地寻找某样东西。
「为什麽?」她很是纳闷。
「因为,他想要你的太阿兵书。」
几案上,凤鸟造形的兽香炉袅袅逸出轻烟,奇异的香味,令人心绪有些飘然。
啸月夫人不语地端详著眼前的男子。
好看得近乎完美的剑眉,高挺带有贵族气息的鼻梁,形状满分又带点微微上扬弧度的薄唇,由五官看来,就属於慈眉善目的那类型。视线再梭巡到其他的部分,他顶上的发,有条不紊地打理好梳成顶冠,方下朝便立即换下一身的朝服,改著较不给人压迫感的儒衫,显出来访者的谨守礼教和慧心之处。
可是,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不对劲。
因为那双眼,就是那双过分明亮的眼,它太过醒目了,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它,一旦看进了那双眼里後,她顿时有种不安感,即使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笑,可那双不会骗人的眼里,似乎隐藏著什麽。
在注意他的双眼外,啸月夫人还注意到了他身上另有一项特质。
耐心,他很有耐心。
打从接帖邀他入府,并迎至客堂入坐後,她就执意不开口也不理会他,为的就是想看他会不会就此知难而退打道回府,可是他没有,他一亘带著那种会让人忍不住想亲近、想相信的笑意,耐性十足地坐在她的对面与她两相对看,而他,也学她一样不开口说话,对她来个以静制静。
耐性没有他多的啸月夫人,在看他似乎可以就这样一直坐在那里与她对看下去时,终於开口中断这场沉默的耐性试炼。
「你想要太阿兵书?」即使不过问他来这里的理由,她也可以情出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麽。
「是的。」律滔缓缓释出笑意。
「为什麽你会突然想要那部兵书?」似乎自从那柄辟闾出土後,像他这样登门来找兵书的人有一大箩筐,可是她还是弄不清这些人会忽然想要那部兵书的原因。
「我要拿它来配一柄剑。」单有一柄辟闾是不够的,他所要的是两者合一,好让某个人能在战场上克敌制胜。
「我若不想把它拿给你配剑呢?」啸月夫人捧来茶碗,朝碗里轻轻吹著烫热的茶汤。
他微微一哂,「夫人可知西内与南内都想得到那部兵书?」
「知道。」这件事老早就已经传遍整座宫廷了。
「为免西内或是南内得到那部兵书,进而危害到东内,因此我不得不特来请你割爱。」自从赏剑夜那日过後,不只是他,舒河与朵湛都急於想得而那部能够扭转局势的太阿兵书,他得赶在他们两个得到前,就先下手得到它。
「我为什麽要给你?」她呷了一口热茶,漫不经心地问。
观察她许久的律滔,从她种种的行为举止上知道她并不是个好摆平的角色,既然正面索讨不成,他就改行温情主义。
「夫人是东内人,同时也是东宫娘娘的亲妹子。「他刻意放缓了低沉沙哑的音调,想对她动之以情。「而我,也是东内人,算来咱们也是同一家人,将那部兵书给咱们东内的自家人,总比给外人好吧?「只可惜这招对软硬都不吃的啸月夫人不管用,且年过四十的她,更不受他的美男计所影响。
「我不管什麽自家人或是外人,对我而言,你们全都是一群投机分子和有野心的政客。」自家人?扣了顶帽子就想让她戴?
踢到铁板的律滔,没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才正要转动脑袋想别的法子,好让她点头,她又先进一步地阻去他所有的退路。
她笑扬著手,「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呢,不买任河人的帐,就算拿东宫娘娘来压我也不管用,所以我建议你还是省省口舌吧。「倘若今日来的人是舒河或是朵湛呢?」他微眯细了眼,不排除她心中早已有了赠书人选。
她的冷水愈泼愈顺手,「我照样不会卖三内任何一内的面子,无论是谁来向我要书,我都不会给。」
「不能借,总能卖吧?」律滔沉著眼眸,「若是可以议价,只要夫人开口,价钱绝不是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那部兵书并不是我的。」书不是她的,这叫她怎麽给?他们这些来找兵书的人,都不会事先打听清楚再来吗?
律滔一睑错愕,「不是你的?」可是他记得那夜燕京吾明明说书是在她手里的啊,怎会不是她的?
「对。」啸月夫人像个没事人似的,迳自喝著芳香甘美的热茶。
「那是谁的?」他很快自失望中站起,再度重整旗鼓。
「何必问呢?」她觉得很好笑,「即使你得到了那部兵书,也丝毫无用武之地,因为那部兵书是由古吴文所写成。」那本乱七八糟像鬼画符的兵书连她都看不懂了,他们这些门外汉得到它又有什麽用?
「这点不是问题,我会去找个能译文的人来。」
她啧啧有声地摇首,「我可以向你担保,就算你找来全国各地的译文能手,你也找不到能够译这本兵书的人。」
律滔努力地囤积著耐性,「为什麽?」愈听疑点愈多,为什麽这个女人不能乾脆一点,一次把话说清楚?
她终於讲到重点,「因为那部兵书,是先夫的家传之宝,书里除了是用古吴文写成之外,它还掺杂了许多难解的谜题与符号,普天之下,只有先夫葛氏一族的族人能译。」
「请问葛氏一族识得此文的人有谁?」得来全不费工夫,砚在只要去找到葛氏一族的後人就行了。
「葛氏传到这代,只剩一人。」啸月夫人朝他伸出一指,「这世上,也唯有她才能译那部兵书,只是她愿不愿意帮你,那就得看她的意思了。」
「那个人是谁?」眼看答案就在眼前了,律滔不禁追问得更紧。
「小女。」她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这麽简单?他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去寻人,就只需要敲敲她家後头的门,就可以找到他所需要的人了?这运气恐伯也太好了吧?好得让他不禁想怀疑一下。
「夫人可否为我引见令媛?」津滔暂且压下满腹的兴奋与怀疑。
「可以是可以。」啸月夫人不宣可否地耸耸肩,「但我得先告诉你,先夫曾留给她两项无价宝。」
「太阿兵书的译法?」他只能猜出其中一项。
「那是其中一项,而另一项……」她顿了顿,别有用意地朝他眨眨眼,「是智慧。」
「智慧?」这又是什麽意思?还有,她一睑幸灾乐祸的表情又代表什麽意思?
你见了她後就知道了。」啸月夫人并没有给他解答,反而朝他摆摆手,示意今日的会客就到此为止。
律滔在她离席前叫住她的脚步,「你还没告诉我太阿兵书的主人是谁。」重点没提到,但她的废话可是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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