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沉吟须臾,她抬头望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费这等心思,如果是讨好,我想不出道理。”
“你一向把事情看得那么复杂吗?”
“我复杂,你单纯?”他的说法让她不以为然。
“我只不过是还赠你,就像你送我小鱼一般,动机单纯。”
他轻描淡写,刻意不让事情明显,原因是——这个女人心思敏捷,且擅长拒绝别人,他对她尚未笃定,他希望感情一分一寸,慢慢地水到渠成。
没错,你猜对了,他对她有心,在很多年前,但采青始终否认。
真是她想太多?
轻轻笑过,好吧!就当她过度复杂。拿出锦囊,采青把老鹰同小鱼一起放进袋内,贴身收藏。
“要不要我找人,把你的鱼和苍鹰串在一块儿,像我这样,挺好看的。”煜宸建议,他喜好和她做一样的事情。
“不,我习惯低调。”她反对。
怎么可以呢?让人们发现他和她有同样的配饰,要怎生解释,才能解释得清楚?
“好吧!你高兴就好,涴茹妹妹晚上要和我一起逛夜市,你想不想去?”
“不想。”连考虑都省了,她不想将自己安插在两人中间,她习惯低调,不习惯惹是生非。
“听士兵们说,夜市里有许多好东西,趁着过年前,人们蜂拥而至,为新的一年采购新物品,肯定热闹。”他游说。
“我还有事要忙。”
“事情能暂时搁下,休息不会是你人生中的污点。”
“那么请问,逛市集能替我的人生带来什么好处?”她回问。
“好吧,不勉强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帮你带?”
“不需要。”她直觉回应。
“诸葛小姐,偶尔接受人家的好意,不会让你造成重大损失。”
“我接受了呀!”她把锦囊在他面前扬扬。
一句话,她堵住他的说词。
“你聪明得让人很讨厌。”他皱皱鼻子,稚气的动作不像平日的郜煜宸。但他无所谓——在她面前。
“我再讨厌你都不能赶走我,因为你必须仰赖我的聪明,好替你出策略。”
采青话多了,她的轻松自在也在他眼前呈现。
“这就是让人最最痛恨的一点,不管怎样,我非得一生一世把你绑在身边不可。”
这话说得暧昧了,什么叫作一生一世?什么叫作她非得在他身边不可?猝不及防,艳红染上她的双颊。
煜宸张嘴大笑,狂放不羁的笑声侵入她心房。
他喜欢这样子的采青,有些些娇媚、有些些人味,这时候的她不是冷冰冰的女诸葛,不是冷静非凡的再世华陀,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美丽女子,美得教人怦然心动……
深吸气,采青试图把自己弄回正常模样,可试了又试……在他那对笑眼下,她的努力有限。
“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她迅速走到门边,但煜宸速度更快,高高的一堵人墙挡在她身前,让她出不得。
“你的轻功退步了。”他啧啧两声,缓缓摇头。
她当然退步,自从义父确定涴茹的下半生有煜宸可以保护,便不再认真教她武功,没了师傅,即使再努力,进步空间仍有限,何况她还要分出大部分时间习医。
采青不对他的话置评,眼睛盯住他,看煜宸要用什么藉口将她留下。
“下个月,公孙先生大寿,你想送什么给他?”煜宸问。
“我还没想到,不过,我会提前几日出庄寻找。”
“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为什么?”
“听说杏花村的柳员外,最近得了一株千年人参,还有失传已久的医典,如果能把它们盗来送给公孙先生,这个寿诞他肯定开心非凡。”
“柳员外?是济州最大的药材商吗?”他挑起她的兴趣。
“没错,就是他,要不要同我联手?”
“你当梁上君子当上瘾了?动不动就想出手偷盗?”嘴上说说,她的心已然蠢蠢欲动。
“柳员外常在疫情严重时,囤积药材,高价售出,一些贫穷百姓买不起药材,因而送了性命,我早就想动他,这次刚好给足了我藉口。去不去?一句话!”
她的考虑很快,点头。“算我一份。”
“很好,今夜三更出发。”
“那么急?离公孙师傅的寿诞还有近一个月时间。”
“许多黑白两道的兄弟都盯上这笔,昏帝病重,不少人想借这条救命人参和医典,盼着从里面寻出法子救治皇帝,万一,皇帝果真因此痊愈,那么高官厚禄,终生享用不尽。
昏帝活越久,百姓受的苦难越多,我们顶多能照顾十数万个百姓,其他几百万的人民呢?所以,人参绝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我懂了。”采青答。
原来,他考量的还是家国大事,怜悯的还是众生百姓,若是继任帝王有他这等胸襟,百姓何愁?民生何忧?
“今夜三更。”他再叮咛她一声。
目送她离去,煜宸沉稳的面容上露出笑意,心中浅浅涟漪泛起……他喜欢和她一起,不管做任何事情。
第3章
一身绸缎教采青连走路都别扭,为不引人注目,他们乔装成远行夫妻。
“掌柜的,我妻子有孕,夜里不易入睡,请不要打扰我们。”煜宸揽着采青,一面细心扶她坐下,一面对掌柜说话。
“是的,客倌,我会吩咐下去,天大的事儿都不去打扰你们,你们好生休息。”
语毕,掌柜退出去,采青忙着离开煜宸的亲昵。
“你从不是忸忸怩怩的人物,你有问题。”他意有所指地凝睇她。
采青避不回答。
他们之间当然有问题,她对他的感觉发酵,像久陈的佳酿,越见醇香。
只不过感觉问题不能当着他的面掀提,她是谨慎细心的杨采青,知道这份感觉一日一曝光,两人尴尬事小,涴茹受伤事大,维护涴茹是她此生最大责任。
“突然记起来,自己是女人?”他揶揄。
“不,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男人。”她反将他一军。
“看不出我是男人?你这再世华陀该治治自己的眼睛。”他拉过她的发辫,搔刮她的眼睛。
“谁教你天天和女子混在一起,误会你是女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扯回自己的辫子,宣示她的误会有凭有据。
“除了涴茹,我很少和其他女子混在一起,你是在嫉妒我和涴茹的感情。”
煜宸想跟采青提提涴茹,想告诉她,在他心中,和涴茹的感情,与她的想像有出入。
“对不起,我的情绪里面,没有嫉妒这一项。”她偏不想提到涴茹,在两人“谈”得正愉快时候。
“真好,一个不懂嫉妒的女子,肯定好相处。”
话题被转开,他认为,采青不想同他谈,于是,他合作地结束这个话题。
没关系,他有耐性,有耐性等到某一天,她不再将他推往涴茹身边。
煜宸躺到床铺上,不大的一张床要容下两个男女,能不亲密?遐思窜入他念头里,他知不该,用力把念头甩了出去。
看着煜宸的动作,同样的念头窜入采青脑中,慌地别过身,她说:“别再多说了,快换夜行装吧!”
“还有一点时间,娘子要不要先作休息?”他故意挑惹她,双手横在后脑勺,他睡得一脸舒态相。
采青推他,他不理,翻过身,她又推他,这回他索性把头蒙进被子里。
采青叹口气,他是对的,时刻尚早。
她踱步到窗前,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妇人们的讨价还价声,热闹非凡。
这乡镇还算富庶,起码没闹过水旱,即便时局不好,长年的家当累积,总还能熬过几年饥荒。比起其他许多地方,盗贼横生、荒民四处流窜的景象,这里可称之为天堂。
“我和爹爹、吕叔叔谈过,假设继任的皇帝是熙平,以他敦厚仁慈的个性,恐怕一时间无法改善多年政治弊端,要是熙元继任,以他强势作风,若肯纳忠言,会开创出太平局面。”煜宸退回安全话题,面对严谨的采青。
“熙元是个怎样的人,没人真正知道,他接帝位后,能不能改革政风尚属未知,但以他强势性格推测奇+shu网收集整理,恐怕坐上帝位后,第一件要办的就是湨天庄。”采青忧心忡忡。
“我也这样认为,他是绝对不容许有人在他眼下嚣张。吕叔叔、程伯伯和江叔叔最近常聚在一起,为这件事情讨论。”
“有结果吗?”
“吕叔叔愿做使者,到熙元面前,将湨天庄的立场说明白,并订下合约,永互不侵犯。”
他不看好这种作法,冒险度过高,但除此之外,他提不出更好的方法。
“就算这么做,熙元一样会感觉湨天庄分割百姓对他的忠心。”她习惯把事情作最坏考量。
“我们该对吕叔叔的口才多几分信心,何况他在昏君手下做过几年御史,应对帝君,他比我们都有能耐。”
“不成的话,就揭竿起义吧,眼前百姓的心倾向湨天庄,局势对我们有利。”采青垂下眼廉,叹息。
这些年湨天庄名号打得响亮,他们的义行引来许多讨论和赞扬,除了赈灾开粮,劫富济贫之外,公孙大夫训练出来的大夫,一批批走向民间,打着湨天庄旗帜,四处替人义诊。
“我以为你期待当无拘无束的小鱼儿,没想到你会揽事上身。”
“很多事并不是不爱做就能不做的。”这点,她老早看透。
“没错,身为人,不由自主的事情太多。”
跃起身,他坐到她身边,凝视她眼底淡淡的忧愁。
从小,她就拥有这样的眼神,没有天真、没有快乐,人人都还在玩耍的年纪时,她已肩挑无数责任。
“身为人,总有为人的悲哀。”
采青回头,他深邃的双眼看进她灵魂里,慌乱问,她想躲避,却躲不开他的探索眼睛。
“人的一生除了悲哀,也有无数欢愉,端看你自己要不要俯身拾取。”
“你想对我说教?”采青问。
“不敢,面对女诸葛,我只有听教的份儿。”退一步,他退回采青认定的安全距离。
“要听我说话?好,你不介意的话,请先回避一下,我想换衣服。”
“身为丈夫,不能观赏妻子换衣服?”
他的嬉皮笑脸很可恶,但惹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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