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六月过去了,七月来了又定,换八月登场,学生千盼万盼的暑假转眼就过了一半。
从那天起,门外一直可以看到青霓的身影。
起初,她常直接著门铃不放,到后来只是意思意思按个两声,便将拖箱内的材料包取出,在走廊的另一边坐下,专心缝她的熊宝宝,偶尔抬头若有所思的看著门。待夜色来临,她依依不舍的按下代替再见的两声门铃声后,才拉著箱子离去。
在青霓缝到第三只泰迪熊的某一天,屋里穿著工作服的齐天印叹了声,放下手上用来打磨耳环的玛瑙刀,脱去手套,看著天色又暗去,走出工作室,打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灌著,一解暑热,之后便走到门边。
果不其然,透过门上的圆孔,他又看见惹人怜爱的青霓。
当初他会租下这间房子,除了地点适合开店,主因是前任房客是两个音乐系的学生,留下一间隔音设备超棒的琴房,方便他在此制造各种银器、银饰。
连专业的吊钻和辗压机的声音都能掩去,再加上他刻意安静,照理来说,青霓不会知道屋里有人才对。
可是,她就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等了一个多月,出现之频繁,使得附近几家服饰店的老板和一些常客都变成她的朋友。
青霓不是一般不知安静为何物的青少年,她乖乖地坐在门的对面发呆、吃饭、喝水、缝小熊、和人聊天,连她那对好友要找人也到这儿来,她在这里似乎筑了个无形的巢。
为了避开她,他现在昼伏夜出,而拜这个城市是个不夜城之赐,店里的布置已接近完成,加上他和邵彩昕全力赶工增加商品,意味著开张的时间不远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早晚得开门做生意,到时候他该怎么回避青贾呢?
一切只怪当初他低估了青霓的毅力。
事实证明,青霓看起来娇滴滴的,但拗起性子来,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在不确定他人在不在的情况下,她每天来此报到,让他的心烦不但没有消失,而且有增无减。
可是在心烦以外,一些奇怪的感觉也冒了出来。
心疼当然是其中之一,七、八月的高温根本是一种天灾,向来被人疼爱的青霓坐在那儿频频拭汗,由于热得吃不下饭,她常吃优格代替正餐,让人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但为了她好,他还是咬著牙忍耐。
不高兴则是其中之二,看见男男女女的路人走过必停下步伐,她被人盯著看,或是搭讪,他心里就一阵没来由的火气,每每直接拿了水便灌入喉咙,要自己眼不见为净。
但是,就算回到工作室里把自己关起来,他的心还是没能宁静。
当年他一搬出家里,第一个感觉便是宁静,再也不用面对兄弟们的恶作剧和她对他的依恋,在丹麦时,即使家人会向他提起她对他的念念不忘,但他的心都没有起伏过,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她正在外面,他的胸口便闷得难受。
青霓的存在感愈来愈强,压著他,令他无法顺利的呼吸。
虽然从没有爱过人,但他还是不觉得那种感觉是爱,青霓在他的眼里是个小女孩,是他的妹妹,他还曾亲手帮她洗过澡。
直到现在,看著她,他心中仍满是怜惜的情感,未曾消失过,但是,谁能告诉他,对她在意得不能自己的这种念头,又该怎么处理呢?
如果他不再逃避,未来又会如何呢?
他想得正出神,这时,麻裤口袋里一阵振动。拿出手机,他悄声快步走进工作室,反手带上门的同时按下通话键。
“彩昕,有什么事?”这个号码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齐天印理所当然的问。
电话那端静默了一会儿,喘息似的啜泣了几声,接著是不成笑的轻呵,让他神经突地绷紧。
“彩昕,你怎么不说话?快点出声!”
“没事啦,现在还不够晚,小少女还在门外吧?我知道你不能出门,用电话陪我一下就好了。”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的话里带著无助的颤抖。
齐天印眸光一冷,“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接你,不准哭了。”
邵彩昕闻言,蜷曲著身子,在不大的厕所里差点失声痛哭。
“我没有哭啊……谁告诉你我在哭的……本小姐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要哭呢?”邵彩昕逞强的说道,语毕,还奉上两声大笑。
“你在哪里?”齐天印不理会她的话,厉声问。
邵彩昕知道被识破了,吞吞吐吐地道:“公司……”
“好,你不准走,我去接你。给我听清楚,不准把手机关掉,如果等一下找不到你,我就闹翻‘亚璨珠宝气’。”
齐天印话一说完便直接切断通话,也没空换件干净的衣服,直接往门口走。
他的手放在门上,只迟疑了三秒,就打开门锁。
现在邵彩昕的事情比较紧急,至于青霓,见招拆招吧!
听见开门声,青霓整个人都傻了,下一秒,齐天印夺门而出,瞥了她一眼,让她瞬间回过神来,什么都顾不得,跟在他身后跑了起来。
人高马大的齐天印迈步飞奔,青霓原本追不上他,幸好现在是下班时间,他站在大马路旁拦计程车,看著一部部载著乘客的计程车掠过,他只能干瞪眼,刚好给了青霓机会追上他。
青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抓紧他的衣摆,张大嘴喘著气。
她一抬眼,只看见他神色复杂,之后随即被他拖进一辆计程车里。
“忠孝东路和敦化南路口,请开快一点,我赶时间。”齐天印缩著高大的身子坐下,迅速的交代道。
上了年纪的老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现在塞车,我有心想快,也要看路况允不允许……”
“你开就是了。”
齐天印一句话堵了回去,然后车里便一片静默。
状况外的青霓满脸疑惑,不知他为何如此心神不宁。
在她记忆中,他是八风吹不动的。
突地,他转过头来看著她。
“青霓,我不会跑,你把手放开,衣服要被拉坏了。”他轻轻的说道。
青霓一听,低头一瞧,忙把手放开,为自己不知不觉的幼稚举动有些懊恼。
“对不起,印哥,我不是故意拉你的衣服,我只是怕你又不见了。”见他似乎并不在意此事,但仍皱紧眉心,青霓顿了顿,接著道:“印哥,你怎么好像有事情心烦,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更沉,让青霓不知所措。
不久后,青霓面临一个更让她不知所措的情况。
她被齐天印交代,紧紧抱著比她高,微微发著抖的邵彩昕。
而齐天印则是不由分说,往一个戴著眼镜的斯文男人脸上挥去一拳。
当他有如练拳似的打了三、四下,邵彩昕喊了声“住手”后,他虽意犹未尽,但也不好继续,撂下狠话便带著她们走人。
坐上计程车后座,紧抓著青霓衣服的邵彩昕脸色惨白如纸,而齐天印则不发一语的坐在前座。青霓只能一直拍著邵彩昕的背让她舒服些,看著两人难看的睑色,到嘴边的话又全吞回肚里。
空气里弥漫著低气压,只有邵彩昕又轻又浅的呢喃著“对不起”。
在车阵中不知过了多久,三个人下了车。齐天印塞了把钥匙进青霓的手里,她收下后带著邵彩昕进屋,他则消失在街角。
和邵彩昕一起坐进沙发里,青霓轻声问道:“你叫采欣,对吧?采欣姊姊,我先去倒杯水给你喝。”
邵彩昕没有点头,可是紧抓的双手却放开了,十分疲累的瘫在沙发上。
青霓赶忙倒丁一杯水来,半灌半喂的送进她嘴里。
喝著水时,泪水沿著邵彩昕的眼角慢慢的滑落,濡湿了她长长的鬈发。
青霓吓了一跳,忙抽出面纸为她擦泪。
“彩昕姊姊,你别哭,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对我倒倒垃圾,小霓是个好听众,如果你想说,千万不要憋著,那会更难过的。”她发自内心的说道。
邵彩昕一听到这温柔的话语,再也控制不了,捂著脸哽咽出声,眼泪渗过她的指间,滴落在地面上。
怎么不说还好,说了她哭得更大声?青霓最怕见到别人哭泣,此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左转转右转转。
偏偏印哥又不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对方。
她的眼四处转呀转,正好一样东西映入她眼中。
她忙拿了过来,手指扳弄著熊宝宝的双手双脚,甜美的歌声溢出她的唇办。
“别哭,别哭,小女孩,你有什么心事呢,小女孩?我来送你个啾啾,让你觉得温暖:我来送你个抱抱,让你觉得放心;我来送你个‘秀秀’,让你觉得被疼宠;我来送你个蹭蹭,让你觉得我好爱你好爱你,眼里只有你一个,真心真意的爱著你喔……别哭,别哭,小女孩,我来给你个啾啾……”
可爱的童音钻进邵彩昕的耳中,那个熊宝宝像儿时的小毯子不停的碰触她的手指,胸中的酸楚无边的漫开,但温柔的感觉也渐渐的充满了她的心。
眼前的少女像是小小的烛光,在黑暗里是那么的温暖……
邵彩昕用力一把抱住拿著熊宝宝的青霓,像是要将深藏的苦痛全都挤出身外……
“她睡了吗?”青霓小声的对关上房门的齐天印问道。
齐天印点了下头,看著桌面上三大袋邵彩昕爱吃的各种食物,他拉著青霓坐下,动作俐落的打开包装,准备吃东西。
他和青霓玩捉迷藏,他被捉到了,只好乖乖认输,接受现况,暂时不躲了,况且房里还有一个哭累的女人,他已没气力赶青霓出去。
桌上摆著一大桶炸鸡、两个加大的潜水艇三明治、牛排加上通心面、超辣的麻辣凉面、几个局烤马铃薯、烤小卷和七里香、饭团、沙威玛、润饼、各种卤味、大阪烧、沙嗲串,还有一碗公的药炖排骨。
齐天印估计吃不完,有些食物也就没拆开。
满室的食物香气,青霓不禁被眼前的阵仗吓傻。
这不只是四、五人份的食物,而是十个女生来吃还有剩的量耶!
看青霓有些吃惊,齐天印拍了下她的脑袋,给了个“你能吃就吃,其他的包在我身上”的眼神。
“你不要小看彩昕的食量,她瘦归瘦,但食量超大。这些原本要让她大吃一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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