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森警官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他盯着她手上的资料问:“这是什么?”
简兰达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依稀有“国际间谍黑纱,神秘身份曝光”等字样,当下替她回答说:“是1993年华盛顿日报的摘略。”
“你们学校还教研究这个?”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搜集这个,但是他还是为她做了隐瞒。“是的,学校非常鼓励学生们的个人兴趣爱好。”
胡森警官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程沉低着头慢慢从他身边走过,胡森警官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久久都没动。
简兰达有些奇怪,问道:“警官?警官?”
“很奇怪,我好像曾经在哪见过她……”胡森警官喃喃地说了一句,转身进门。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见过程沉?
先是默未倾,再是露莎碧,现在又有个胡森警官,好像每个人曾经都认识程沉,那个荏弱孤僻的女孩子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是不为人所知的?
简兰达忽然感到了一阵不安。
程沉低着头走了很久,直到确定盯在背上的那道视线消失了,才停了下来。手中的资料一下子变得很沉很沉,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抱得住它,她缩紧手臂,指尖因为太用力而开始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隐约是他!是那个男人!
仿佛冥冥中早就注定好的,在她来殷达后。命造再度轮转,那些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接二连三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昨夜好不容易平息了的那种悸颤再度袭来,来势汹汹,几乎连呼吸都为之窒息。手里的资料“啪”地掉到了地上,而她跪倒在那些纸张之上,开始不停地颤抖和抽搐……
不可以!不可以在这里!随时有人会经过这里看到她的古怪样子,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崩溃!
程沉死命地咬住下唇想爬起来,但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这种悸颤抽走,连根手指都动弹不了。这里不是昨夜的沙发,这里离她的房间那么远,她拿不到那个盒子,她从来都不是幸运儿。
嘴唇破了,鲜血入舌,又苦又涩。
依稀看见有个人影朝她走过来,那双黑色的皮鞋越来越近,她直觉地开始挣扎,不愿被人看见这副模样,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残疾了的右腿像一座千斤重的大山,牢牢拖住她的身体,不让她有半点逃离。
皮鞋在她面前停住了,程沉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她的目光迷惘而散乱,视线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来的人是谁。
一双手臂伸过来,先是轻轻地碰了她一下,试探到她完全没有有抵抗的反应后,便把她抱了起来。
这个胸膛好温暖,那么那么温暖,延伸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间霍然松懈,她抓住对方的衣领,确定这个人不会凭空消失后,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隐约感觉身体在移动,混混沌沌地想:无所谓,无论这个人要带她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她抓住了他的温暖就够了,这种温暖源源不断地从对方身上传过来,如止痛药般流淌过她的四经八脉,再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慢慢平息,恢复正常。
随着转动门把的声音,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味道,身体接触到柔软的丝织物,整个人好像陷到了棉花里面。
她知道,这是她的床。只有她的床才有这样的柔软,她的后脑贴着枕头,枕头下有她的救命盒子。
程沉缓缓睁开眼睛,星星点点依旧在视线里闪烁不停,然而碎影一片片地交织拼凑着,拼命想把那人看清。
那人转身想走,她连忙用最后的一点力量拉住他,他的手湿冷,全不像胸膛那么温暖。
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走……
带着这样的信念,程沉抓紧那人的手,沉沉睡去。
那人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确定她已经醒睡着了,才慢慢地扳开她的手指,把手抽出来。
Medusa,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为什么要这么痛苦?为什么要让自己如此痛苦?你可知道,每加诸在你身上的一分痛苦,便是施责在我身上的一重罪孽。
我已因你而堕入地狱,万劫不复!
眸光黯淡,那个人的声音又低又哑:“我不能留在这里。如果你清醒了发觉是我抱你回来,你会更加恨我。”
皮鞋向门口移动,房门被轻轻地合上。
由于警方接管了这宗失踪案,并以不耽误学生学业为理由要求学校恢复正常运作,因此恐慌暂时被强行遏止下去,如此一来简兰达等自治会成员反而变得无事可做。于是这天晚上7点,他抱着洛比如约来到了美夕子的画室。
美夕子开门,见到是他有点意外,她围着围裙,双手都是石膏,“对不起,我正在做石膏模型,你先在这坐一会,我去洗个手就回来。”
“好。”简兰达打量这个六七十平米大小的画室。真看不出来,外表看来那么清新干净的美夕子,她的房间竟是这么凌乱。他把沙发上的画板纸张挪开,才勉强找到位置坐。
沙发左手边的小几上堆着大袋零食,五颜六色的袋子中间露出相框的一角,他伸手将那个相框拿出来,里面的照片上美夕子和一大帮人站在一起笑得非常灿烂,背景似乎是某次柔道比赛,除了她外其他人都身穿柔道服。
美夕子端了茶出来,看见他在看那张相片便微微一笑,“去年秋天拍的,那时候还是短发,和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差蛮多的?”
“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简兰达将照片放回小几上,随口问了一句。
“他们都是日本深村柔道协会的会员……你喜欢喝绿茶,对不对?”美夕子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一时间茶香扑鼻。
简兰达深吸了几口,惊讶地说:“好香,这是什么茶?”
“这是日本非常有名的玉露茶,希望你会喜欢。”
在简兰达喝茶的时候,美夕子已架起画板决定了画幅尺寸和类型。她落笔极快,线条源源不断地自她笔下流淌下来,一个小时后素描已经渐成模型。
“看上去很不错。”虽然不是很懂,但依旧可以看得出美夕子把洛比眼睛里的依赖和他自己脸上温柔表情画得很到位。
“这将会是我画得最好的水彩画。”美夕子拉过一层白布轻轻盖住初稿,“谢谢你,学长,今天就到这吧。”
“好的,再见。”简兰达抱起洛比准备走人。
美夕子唤住他:“等一下,我们一起走吧。”她脱掉身上的白围裙,锁好画室的门,同他一起下楼。
“我要送洛比回凯恩先生那里。”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我陪你一起去吧。”
就这样,两人先是送洛比回狗屋,再由简兰达送美夕子回宿舍,等他终于回到自己房间时,已经快九点了。
推开门,发现露莎碧坐在沙发上,第一感觉是——他是不是走错了门?退出去看看门牌号,205,没错啊!
“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露莎碧嘻嘻一笑,放下手中的报纸走到他面前,歪着脑袋说:“听说你对女孩子的邀请从来不会拒绝对不对?”
简兰达怔了一下,露莎碧又说:“我刚才亲眼看见你和那个日本女孩在约会。”
“那不是约会……”他刚想辩解,露莎碧打断了他,“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既然你不会拒绝她,那也就不会拒绝我了?明天一起吃午饭,就这么说定了。”
也不等他有所反应,便径自绕过他走出门去,门外三米处,默未倾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看着他们,目光中露出几分玩味。
露莎碧朝他抛了个飞吻,“晚安,亲爱的默哥哥。”说完“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简兰达为难地看向默未倾,说道:“默,你的妹妹她……”
“放心,没事的。”默未倾走进他的房间拍拍他的肩,不以为然地说,“她很容易就喜欢上一样东西,但通常不会喜欢太久。”
“可是……”
“你只要不拒绝她,她要约你吃饭你就吃饭,她约你玩你就玩,我保证,没几次后她就会对你热情消失,从此不再打搅你。”默未倾声音里加了几分警告,“露莎碧不会成为你的困扰的,倒是那个美夕子,我认为你应该当心。”
“我和她没什么,我只是当她的模特而已。”
“那种女孩子很聪明,她们捕捉猎物的手法从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等猎物发现中了圈套时,已经太晚了。”
简兰达微微一笑,“可是感情不是捕猎游戏,并不是只要你设下圈套套到猎物就能获得。如果我始终无法对她产生爱情,那么无论她做些什么都没有用。不是吗?”
“你总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论。那就祝你好运。”懒懒地将身子转个方向,看样子准备走人了,简兰达忽然叫住他:“默,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子吗?”
黑眸里的金瞳仁闪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很好奇。”
默未倾沉默了很久,才回答:“眼睛。”
“眼睛?”
默未倾的视线开始变得很悠远——
长长的铺着波斯地毯的楼梯,那个女孩从楼下走上来,走到他面前,低下眼睛,轻轻地说:“对不起,请让一下。”
她有夜莺一样婉转柔美的声音,和落花一样轻盈优雅的脚步。
她看着他,眼睛像是一湖静水,以最迅疾的姿态瞬间包拢了他,却不自觉。她垂下眼睛说:“对不起,请让一下。”
镜头定格在这一秒,然后旋转着飞散。
那一瞬间,即成永恒。
第五章
要消除一条新闻对人们的影响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另一条新闻来替代它。更何况,被誉为殷达第一美少年的简学长与一年新生露莎碧共进午餐是铁一样的事实,起码有四十双眼睛看到他们双双出现在餐厅里,吃饭时有说有笑的,最后露莎碧还挽着简兰达的胳膊离开,神态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因此,至晚上止,校园里被讨论最多的事情已经不是水晶姐妹的神秘失踪,而是简学长终于恋爱了。
人类是善于遗忘的,从另一角度来说,他们乐见美好的事情发生,而把悲剧掩埋起来,假装不存在。
胡森警官的调查工作看来进展得并不顺利,几次在校园里见到他来去匆匆,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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