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位公子,您的朋友大概是有事,何不先行回家问问?”门口这两个时辰已经围了数十位善心人在劝他。
“阿鸦不会骗我。”降灵淡淡地道,他似乎并不觉得等人一等两个时辰是很难受的事。
“天都要黑了,公子你还没有吃饭吧?我家就在前面,可要先去我家用餐?”一位老伯极是好心。
“不要。”降灵拒绝。
“要不,公子告诉我你朋友家住何处,我去帮你问问?”更为好心的一位婆婆说。
“阿鸦住在房里。”
婆婆一怔,“是哪里?”
“房里就是房里。”降灵的想法是这样的:阿鸦住在哪里?阿鸦住的地方就是他睡觉的地方=房里。
房里是哪里?房里就是房里。至于房间位于何处,他连想也没有想过,也没想到要说平靖王府──事实上他住的是什么王爷的王府他也从来没留心过。
“造孽!怎么叫这么个孩子在外面等这么久?”
那婆婆并没有生气,而是越发觉得这孩子可怜可爱,只差没抱着他落泪说有人虐待他,孩子你跟我走吧。
“状元爷慢走。”紫骝居的门开了,江恒走了出来,门口的小厮点头哈腰如故。
“孩子啊,你先回家吧。”
“是啊,再这么等下去谁不是办法……”
江恒华丽的鞋子停在最上一层台阶上。
他很诧异,也很惊奇──他第一次从紫骝居出来,看见的竟然是一群人。
一群乱七八糟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人,挤在一起议论纷纷。斜眼看了紫骝居门口的小厮一眼,意为这种人你也能让他们堵在路口?门口的小厮满面苦笑,一肚子苦水无处说,只能对着人群中间的降灵努嘴,
“都是因为那位公子……”
人群中围着一个人,一个长袍长发,耳下的发丝还挂两个圆铃的人。
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个人,他就像整个人被撞了一下,突然整颗心都热了起来──像降灵身上有什么东西促发了他身上什么很不好的东西,耳边嗡嗡作响天旋地转,有种极其不好的感觉──想逃。
要立刻逃离这个人!江恒站在台阶上摇晃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往紫骝居里冲了过去。
看门的小厮大吃一惊,“状元爷?你怎么了?”
紫骝居里起了一阵喧哗──状元爷江恒昏倒在花厅里。
婆罗门花的……香气……降灵一动不动的身影突然动了一下,缓缓眨了眨眼睛抬起了头,婆罗门花的香气──
“状元爷──”门口的小厮跟着江恒进来,大吃一惊,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那江恒昏厥不过片刻,刹那间睁开眼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厉嚎。“啪”的一声,只见向他凑过来的小厮从紫骝居门口直飞了出去,撞向紫骝居门口的紫骝马,肠穿肚烂,死于非命!
连惨叫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刹那间紫骝居内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睁大的,看着江恒把跟进来的看门小厮在刹那间撕裂,然后摔在了门口的紫骝马上!
血从花厅一路喷洒到了街道,一条直线。
月夜杀人魔!
每个人心里都滑过这五个字,每个人都想逃,却没有一个人动得了。
没有一个人指挥得动自己的脚。
突然间,一声女人的尖叫打破紫骝居的死寂──老板娘从后门进来,看见了满地鲜血,抓住头发尖叫了起来。
双眼翻白的江恒爬起身来,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老板娘吓呆了,一动不能动,眼睁睁地看满身鲜血的江恒向她走来,全身在哆嗦,手脚发软。
就在她也要瞬间变成一堆血肉的时候,一个人踏上了紫骝居的门口。
那“嗒”的一声踏上来的脚步声就如神明的声音一样,花厅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门口,用迎望着救世主的那种哀怜和惊惧的眼神看着走上台阶的人。
“叮当──”圆铃微响。
那么温柔、好听。
“你在干什么?”踏上台阶的人问。
江恒还差五步就抓住了老板娘,瞬间转过身来,用翻白的眼睛看着登上门口的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失去自我的……”来人似乎是随口叹了口气,因为光线从门口照射进来,大家仍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都清清楚楚地看着江恒快步向他奔去!
“啪”的脚声,老板娘吓得失魂落魄,这时才软倒在地上,仍然惊恐至极地着着江恒的脚步──那双华丽带血的鞋子。
一步一个血脚印!
“啊──”江恒开口吼出了一声虎狼般的兽啸,扑过去的瞬间,降灵“啪”的一声抓住了江恒的手。
他到底是怎么抓住的,没有人看见──只是刹那间扑过的江恒就被降灵握住了手腕。江恒张开大口,一口白牙硬生生地要咬向降灵的脖子。
一股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花香弥漫在紫骝居里,人人脸色惨白,但终于能够移动,人人情不自禁地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没有人敢逃,只怕轻微的声响就刺激了那头失去人性的野兽。
“瞄呜──”降灵怀里突然跳出一只白猫,龇牙咧嘴地咬向江恒的脸颊。
江恒的白牙突然间咬向那只猫!
降灵突然松手放开他的手腕,他伸双手去抱那只猫。
紫骝居里的众人都大吃一惊。危险啊!那只猫比自身安危还重要吗?竟然不顾一切去抢救它!
果然降灵一放手,双手合拢抱住了那只白猫,而江恒的口就恶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腕上!
众人几乎都可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不禁心颤胆寒。
但接下来的举动让众人更加电瞪口呆──降灵用那只分明已经被江恒咬断骨头的手一下抓住江恒的脖子,随即从他脖子附近拔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牙齿!
江恒颓然倒地,全身抽搐。
降灵拔了那个牙齿转身就走,怀里依然抱着他的猫。
紫骝居内的众人呆呆地目送他离开,那风中微拂的长发,那耳下束发的圆铃……
神吗?
地上的江恒奄奄一息地爬起来,刹那间已经面容枯稿状若僵尸,对着逆光行走的降灵的影子伸出手,“神……救我……救我……”
降灵的身影消失。
江恒的手颓然落下,眼睛也闭上了。
又过了良久,紫骝居的人才能颤颤地开口说话:“他死了吗?”
“大概吧……”
“没想到最近的杀人魔竟然是状元爷!”
“看他的样子大概是让鬼上了身!”
“可怜、可怜!”
“方才收服状元爷的是谁?”
“不知道啊……”
“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
紫骝口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天色已经昏黄黯淡。
降灵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带伞。
紫骝居门口尸横在地,路人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一把油伞还等在路边。
伞下的女子微笑如花,娴静依然,那娴静中隐约有些俏皮。雨伞微移,她说:“回家吧。”
降灵走下台阶,走入雨中,再走叭伞下。
“师宴,他死了。”
“是吗?”
“你会生气吗?”
“不会。”
“你不是……”降灵努力感受着师宴的心,那情绪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表达,“很爱他?”
“是啊。”师宴轻声说,回头看了降灵一眼,笑得特别温柔,“所以我给他──我认为最好的结局。”
降灵疑惑地看着她,走了一会儿,他站住了,
“阿鸦说要我等他。”
师宴笑了起来,他到现在还没有怀疑?轻摸了摸他满头乌亮柔顺的长发,突然有点儿不忍心欺骗他,柔声说:“是我叫你来的,阿鸦不知道。”
“哦。”他继续往前走。
“你不会生气吗?”她学着他的口气笑盈盈地问。
“为什么要生气?”降灵仍然满脸的疑惑。
她笑了出来,“你真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啊。”
“哦。”降灵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是说:“我饿了。”
“牙齿?”平靖王府里,几个人围聚着讨论这次状元爷杀人之事,王爷显然颇受打击,但毕竟阅历丰富,神色依然很平静。
“牙齿。”降灵右手掂着一枚长型的牙齿,“蛇的牙齿。”
阿鸦接过那牙齿一嗅,“非常香,香得有些可怕。”
“里面灌满了血。”平靖王皱眉,“那是什么血?”
“婆罗门花的血。”降灵淡淡地随口说。
“那时什么东西?”
“有一种人,天生是杀人狂。”阿鸦替降灵解释,但他也不甚了解,“会以诅咒杀人,有很多神奇的能力,惟一识别的方法是他们身上都很香。”
“这枚牙齿的意思就是状元爷也许不是这种天生的杀人狂,但是有人在他的身上注入了这种血……”
平靖王沉吟,“会是什么人呢?”
“平常人不能接受诅咒师的血。”降灵说,“没有抗力,会失去自我。”
“但听说接受少许诅咒师的血,能够得到一些神奇的能力。”阿鸦说。
“嗯……”降灵漫不经心地说,“可以延长寿命,可以看见鬼魂,可以诅咒杀人,可以……啊,不可以飞来飞去,只有血统很强的诅咒师才可以……”
“京城之中真正的凶手,看来还没有抓到,状元只不过是他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平靖王喃喃自语。
“但状元四处杀人,看来也非自愿,对暗中的诅咒师来说又有何意义?”阿鸦皱起眉,“除非他是以诅咒师之血和状元做交易,状元得到异能之血,诅咒师嘛……状元必然给了些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看来还是要到状元府一行。”平靖王道。
“那……”降灵似乎想说什么,顿了一顿,却没说出来。
阿鸦立刻警觉,“降灵你想到了什么?”
降灵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阿鸦,“那可能是他想要烧死我。”
那可能是他想要烧死我?阿鸦和平靖王面面相觑,满心诧异,降灵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就算觉得有人要对他不利,又怎能如此肯定说“烧死”?不是杀死、毒死?
一边微笑静听的师宴听到“烧死”二字,脸色微微一变:那天没有沾上降灵衣裳而落下来的符咒,不就是火符吗?烧死、烧死……她似乎从遥远的记忆里想起了一些什么,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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