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过九商真正关心的还是自己什么时候能进益到运用娘亲教诲的那些口诀。什么时候才能接出了娘亲来?娘亲这些年……九商忍不住悄悄落了两滴泪。
如今楚腰阁说来最当红的姑娘不是九商,是风裳。风裳从刚刚进楚腰阁的时候就抱着一心要出人头地的念想,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仪态姿容,都势必想着要力压群芳。细娘对风裳的那么点小心思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不过也由得她去,否则,没有个掐尖要强的人推波助澜,这群姑娘们还不散成一盘沙?可恨九商这丫头天资虽然聪颖,根本就没有要和风裳一争高低的念头。风裳尚晓得如何摆摆架子抬高自己的身份银子,哪像九商那般对来者不挑不拣,一点都没有当红姑娘的样子?不但如此,还事事生怕出头,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老实还是心思太深沉。楚腰阁虽然不是自己一手创建,却也是在自己手上进入烈火烹油的时日,总不能选来一个闲云野鹤的继承人。细娘低了头摆弄着刚上身的一件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口角漾起了一丝笑容。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九商依旧呆在自己的屋子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过即使她不在意,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儿。下人们送来的衣裳里,大多都是剩余布料拼做起来的,即使手工精细,不仔细瞧还能撑得住场面,可是依然叫没受过委屈的九商嘟了嘴。吩咐他们拿去炸亮的头饰也是原样送回来,一日三餐倒也尚可,可也不曾有当初那般用心了。这哪里是个当红姑娘该受的待遇?
九商不经纳罕起来。虽说按九商如今的修为,手指动一动便可将一件首饰光华璀璨一件衣物巧夺天工,可是她到底还是有点脾性的。细娘从来不曾这般搓揉过她,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偏巧这个时候细娘摆起了一个百花节,不但是为了让阁里的姑娘们松散松散,还大有请同行们一起比比谁娇谁艳的意思。九商独个儿倚着窗站着,将意识探下楼去,听到下面的小丫鬟们热切的私语:“听说这回子妈妈花了大把银钱请来了泉华馆的头牌南柯姑娘,云湘院的头牌小蛮姑娘,你们倒是说说咱们阁里哪位姑娘要和这两位姑娘平起平坐?”又是另一个声音,这声音九商倒是熟悉的,正是曾服侍了她几天的那个小丫鬟:“自然是我们风裳姑娘了,你们难道平素里瞧不见妈妈给风裳姑娘的配的吃穿用度?只怕正经的公主娘娘也不过如此了!”一个声音迟疑道:“话说妈妈对九商姑娘的心思大家也都能看到的,翠鲤,你也不能这样偏袒你自家姑娘。”又听得翠鲤冷笑道:“她算个甚么东西,也敢和我家姑娘比!当初我家姑娘向她讨了我去时,就没听她敢说半个不字!你们是没瞧见吧,如今她身上的衣服裙裳只怕都是我家姑娘穿剩的下脚料呢!”
听到这里,九商再好的气性也不愿再听下去了。没有人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自然这番话也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窥一斑以见全豹,这几个小丫头子的话几乎也是整个阁里的想法。她气恼的是细娘一直十分呵护她,为何近来如此磋摩自己?九商的心性虽然聪颖,不过本性到底还只是一只小狐狸。她爱重细娘,也因为细娘对她一直悉心照拂。如今细娘忽然不再将她捧在手心,她到底还是在意的,便赌了气要在百花节那日好好出一出风头。九商将意识慢慢地向风裳屋子的方向放开去,瞧见她那梨花木的圆桌上细细摊开了一件芙蓉色烟云蝴蝶裙,一边摆着半开的首饰盒子,心里知道那是风裳预备在百花节那日穿着准备拔得头筹的衣裳了。九商暗暗记下那衣服纹路的走向,收回意识,打开自己的衣柜翻找了起来。不多时,找到一件妃色的轻罗曳地裙,九商眼神一暗,当时细娘待自己还是何等亲切,如今……九商抚着裙摆,喃喃念起口诀,只见那裙摆上的丝线竟是活了一般,自己灵巧地窜动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件原本算不得多出彩的裙裳一下子光华四溢,裙摆上绣满了大大小小的花朵。妙在花与花之间错落有致,争奇斗艳,这般手艺,只怕城里老字号的教习师傅都叹为观止。九商一笑,随即又落寞了,娘亲教给自己的,如今反而用来去博细娘的一叹——何时才能在娘亲面前穿着这般衣服转圈爱娇呢?
☆、第三章
百花节转眼便至,那日楚腰阁的大花园里一片莺莺燕燕,笑语如珠,好生热闹。泉华馆的南柯,云湘院的小蛮,果然不是庸脂俗粉,在那样多的花面人面中竟仍旧光彩夺目。风裳靠着一株蔷薇细细嗅着,也是一段风流。远远地看到园子边缘处搭着高高的看台,上面隐隐绰绰是些男子形象,九商猛然恍悟了,这此百花节不仅仅是姑娘们赏花儿,还有公子们赏人!九商不由得踟蹰了,她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万一自己在这群公子里大出了风头,势必会艳名远播,到时候,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的可能也大大增加,不仅修炼到家救出母亲的想法落空,只怕自己在这红尘处也呆不久了!可是……九商忽然牙齿打颤,她感觉到了那群人里有程公子的气息。万一这次百花节中程公子看中了旁女,再不来找自己……九商一时间竟然心乱如麻。曾经简简单单汲取精元修炼的心思不知道何时变得如此复杂,难怪族姐也曾感慨过红尘中劫数多多。眼下,这程公子就是自己的劫!
不论九商如何在屋里面色惨白,不多时,细娘携着另两位妈妈的手入了园。细娘看到风裳时,满意地一笑,可是当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九商的影子时,她还是微微沉下了脸。难道这丫头果然不是可用之才?不过经历了短短一段时间的磋磨,还不曾博上一搏便偃旗息鼓,这绝不是楚腰阁的继承人,倒是可惜了自己从头的一番心思!
细娘这番想法还没圆转,便听到人群中的抽气声。她顺着人群的眼光望去,只见九商从一道旋转的木楼梯上款款而下,莲步之间,裙摆上光华流动,一朵朵花儿次第开放。待到她真正走到人前时,那柔若无骨的风姿放佛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挟住了众人的心。长瀑一般的乌发只简简单单束了一条玉色发带,却愈发带出一股逼人的风流来。台子上的男人,园子里的女人们,都摒住了呼吸,尤其是楚腰阁的人,似乎不曾见过九商一般。细娘过了最初的震惊后心下大喜,上前几步去携住九商的手,笑道:“教各位看笑话了!这是我心爱的孩儿,因她脸皮薄,一直不曾给各位瞧见,今儿可算是让她给各位见礼了!”九商低头向四周行礼,捕捉到了人群中风裳咬着牙细细的呼吸声。九商抬起头来,看到台子上的程公子,他面色竟然是阴郁的,九商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程公子不愿意旁人瞧见自己?难道程公子对自己已然深情至厮了么?可是这番他生气了,将来还会来找自己么?一时间九商只觉得五味陈杂。百花节,对细娘来说大获成功,对九商而言,至少旁人觉得她是大获成功的。个中滋味,只有九商自己才清楚。幸而百花节的当晚程公子又一次来了,且又来了九商的屋子,九商那颗小小的狐狸心才平稳地放了下来。这次,九商觉得他格外疯狂。不过九商倒不敢陪着他一起疯,而是小心又小心,如今她练到了一定地步,虽说是控制力强了,可是所要的也越发多了,万一一个不留神,只怕程公子的骨髓都枯了。
夜深时,九商照例半托起身子,借着烛光细细地看着程公子清俊的眉眼。她也看过很多公子小哥儿的眉眼,没有一个有程公子这般皱起令人心痛,舒展令人欢愉的。
程公子睡梦中眉眼又皱了起来,九商一阵心疼,如以前许多次一样,将手轻轻地抚了上去,程公子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九商吓得忙要缩手,却被他一把握住。“我知道是你!”九商一下子没有了小狐狸的狡黠:“程公子……”程公子摩挲着她的手,低哑道:“唤我明之。”那一晚,九商只觉得自己如身在鲜花繁锦中一般,找不到心的尽头。
细娘对九商的起居又开始十分地上心。底下的丫鬟婆子们跟红顶白,送来给九商洗脸的花瓣都是最鲜嫩的。九商只是笑,其实,如今细娘到底是否在乎自己,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不过明之是否在乎,九商扶住自己的额头。不过九商倒没有被对明之的心思冲昏了头脑,她还是悉心修炼着,盼着哪一日,若是接出了娘亲,就在外面置上一间小院子,平素里自己不论是绣花换银子还是另做些什么营生,过些人间的小日子,再不回那片山林让娘亲受苦。至于明之……自己也不教他为难,毕竟人狐有别,到时候他若愿意,便把自己这当做第二个家。九商这么想着,脸上微微热了起来。
细娘到底是多年在风月场上打滚的人,很快就看出了九商与以前不一样的地方。要说九商如今确实比以往更美了,娇憨中又带了一丝成熟的魅惑。不过细娘一点儿都不高兴。她既然认定九商在百花节那日是为了楚腰阁的头牌而扭转乾坤,说明九商是有野心的。可是九商如今的这番作风,完全是断了执掌楚腰阁的念想。要知道,若是个未婚且门第不高的青年公子,或许还能咸鱼翻身当上少奶奶,即使出身难听了些,花了重金找个清白人家认了干亲,也是常有的事。可是一旦是已婚的公子少爷们,且如程公子这般的出身,九商想登堂入室那简直是痴心妄想。若是做个妾,倒也不是不能,只是九商这般的人品,做妾又是委屈了她。
且不说细娘那里胡思乱想,为了九商熬着心头血。九商本人正享受着这段难得的轻松惬意时光。明之待自己是越发温柔体贴,有时候九商都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虽然她本来就没有名姓,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晓得是谁。九商又觉得自己如今的修炼有些懈怠,不仅责备起自己来。晚上见着了程公子,不免有些淡淡的。
☆、第四章
程公子自然有些诧异:“小九商,谁又惹恼了你不成?或是看上了甚么东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