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在石洞之中过起招来,一时之间,满室生春。倘若此时有外人瞧见,定然大赞不已。二人一个娇俏无双,一个健美舒长,过招之时又并非,当真如起舞一般,教人赏心悦目。少时,九商先止住手,细细喘道:“姊姊当真好身手,我实在是要歇上一歇了。”
黛姬心里正有此意,不过是碍于面子一直不做声罢了。听得九商这般说,自然正中下怀。她自在石榻上坐下歇息,一面低声道:“九商妹子,你可晓得你郎君他们关在何处?”
九商听言猛然怔住,紧紧盯着黛姬,简直不敢相信她肯同自己提到此事:“姊姊这是……”
黛姬示意她莫要出声:“关押他们的水牢,正在这石洞之下!”
九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困在石洞之中,只怕也有近十日,怎么都不曾料到明之就在自己的脚下!一时间她只觉得喉头干涩:“黛姬姊姊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黛姬轻叹一口气,道:“你当梓郎真同我推心置腹?我也是机缘巧合才晓得。狼族水牢并非只有一处,只是他们正关在此地罢了。”
九商不知不觉中坐在黛姬身边,艰难道:“姊姊,不该这般质疑你,只是……那水牢……明之他……”
黛姬望着九商哀求的眼神,怜道:“你也个是重情重义的。你且放心,他暂且无事。我虽一直顶着王后子侄的名头,却在族里不受甚尊重,因而不敢为你多做打听。不过,明日便要为衿郎执浣耳礼,我在族中地位自然更高些,我自会安排人将他放出来。”
九商痴痴地看着她,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这些天,教她暗地里咬碎了银牙都无计可施的难事这般快就能解决:“姊姊莫不是寻我开心?”
黛姬先是一愣,继而扑哧一声,低低地笑了:“九商妹子,我为何要将你的夫君强扣下来?倘若我不将他接出来,妹子你能安心走出崎木岭?”
九商心下欢喜,复又皱起眉头:“姊姊,虽说到时候挪山大法会失了法力,可是我等不识路,又如何能踏出崎木岭半步?”
黛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莫要焦心。你要回狐族,必然朝着北方走。明日我为衿郎执礼时,自然有人会来带你们一路出岭。”她沉凝片刻,道:“为教你再放心些儿—”话音刚落,黛姬将自己的手指咬出一滴血来,点在九商如玉一般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你且去洞口试试,记得提住气!”
九商依言朝洞口走去,发觉如入无人之境,不由得心中狂喜,随后深深感激。她折回身,倒地朝黛姬便要下拜。黛姬慌忙握住她道:“九商,你且听我说,我实在值不得你这一拜!说来,我只是怕你同我抢衿郎的心罢了!”
九商含着泪,诚心诚意道:“愿梓衿王子能真心相待姊姊,你二人均福泽绵长。”她这一席话十分恳切,惹得黛姬这般坚强的娘子都快落下泪来:“莫要这般。我能与你结识,实在是缘分使然。赠汝曼陀罗,吾自手有余香。九商妹子,如今洞中禁制对你而言已然形同虚设,但今夜你莫要四处走动。明日若听到擂石鼓之声,便是执礼之时。那时,你且出洞,顺左侧山道一直欠揍,若是瞧见了前方有一只狼头石雕,便在那处静候即可。到时候听击石为号,我自会派人将你夫君带至。”
☆、第四十二章
是夜,九商根本不敢入睡,只是盘膝打坐,调整内息。她生怕一睁开眼时已然错过了最好时机。静谧的石洞中,九商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便如同擂鼓一般。如今她灵台一片清明,甚至能听到石洞之下的汩汩流水之声。水牢中的水竟然是活的!也不晓得明之这些日子到底吃了多少苦头!虽然柳小郎君也在狼族的关押中,只是此时,她也实在顾不得这许多。
实在不晓得已然过了多久,九商觉得这般下去,自己亦快失去神智。极突兀的,放佛是平地一声惊雷起,一阵猛烈的石鼓之声从远处传来,震得人耳膜如帆。九商一个激灵,晓得这正是挪山大阵失去法力之时,她将鸳鸯双股簪取出,紧紧握在胸前,猛地从榻上一跃而起,闯开禁制,一路朝左拐去。
且说狼族水牢这时的光景。因了大王子的浣耳礼乃难得一见的盛景,故而此时看守极是松懈。梓衿当初将九商同程云亭骗来的手段虽然无耻了一些,却倒不至于下作到以磋磨程云亭为乐。是以在这近十日之中,程云亭不曾受过甚么为难。
只是一直在这水牢之中,犹如身上加了一道无形的枷锁,教人无端地心中烦恶。程云亭一直告诫自己要屏心静气。那日在大殿之上,他晓得这狼族大王子对九商有情,定然不会如何为难她,因而这些时日他一直勉力能维持住平静。倒是在不远处的厉荷情绪颇为激烈。一时痛斥狼族人凶狠狡黠,一时深情款款呼唤“云郎”,放佛失心疯了一般。柳家的小郎君倒是甚能忍耐,教他暗地中吃了一惊。瞧柳小郎君的模样儿,眉宇只见竟可见到隐隐光华,颇像九商当初有些进益之时,难道他修习的便是在水下的独门功夫?
程云亭的暗自揣摩不曾得出结果,便听到外头擂鼓声一声盖过一声。只怕是狼族有甚么极大的盛会。他正待闭目养神,忽然听得一阵轻快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定目一瞧,是一年轻的小娘子朝自己的方向行来。
那小娘子行至他面前,二话不多说,便将手安置于一块水滴状的石头之上,樱桃小口微微动着,念着口诀。程云亭忽然觉得整个身子轻快了起来。当初被锁在水下时,那股由水组成的无形枷锁一下子脱落不见。他再蠢笨,也晓得这小娘子是前来救自己,再无犹豫,立时发力跃上岸来。
程云亭原是想即可便走,眼角处却瞥见了仍在水下的柳臣安。他本待不管,忽然想起来那日在狼王大殿上,九商看到柳臣安被缚住的焦急模样。他心中轻叹一口气,对那小娘子低声道:“还劳姊姊将那位小郎君放出。”
那小娘子放佛颇为惊异,似乎对他这般滥好人十分不屑,不过到底还是听从了他的意思,再次念动口诀。柳臣安在不远处早也听到了程云亭的话,把握住时机,也狠命一跃。他们这面干的营生,哪里逃得过厉荷的一双眼睛。厉荷距程云亭虽远,却离柳臣安只有几步之遥,她自瞅准了那小娘子再次开启水牢禁制之时,紧紧握住了柳臣安的手臂,也一同跃了上来。
程云亭虽然极不乐意将厉荷一同带出,只是此时不是计较这般之机,只要出的崎木岭,厉荷之事自然可以慢慢解决。
他三人随着这小娘子一路在山间起伏,只觉得弯弯绕绕没有尽头。那小娘子年纪虽幼,脚下却快,一时之间步履生风。程云亭三人初从水牢的禁制下脱身,未免有些力不从心。一行四人行程匆匆,一路无语,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前面的小娘子步履渐缓,用眼神示意他们朝前看去。
厉荷行在一行人最后,见前方慢了下来,便抬首向前瞧去。只见一只巨石映入眼帘,放佛一只硕大的狼头,十分狰狞。程云亭却先见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子隐在狼头之下,他的心猛地狂跳起来,那正是九商!柳臣安也瞧见了,心中知晓必是九商派人前来营救,一时之间又自惭形秽。
那小娘子将他们带到此处,轻轻敲了敲那狼头石雕,便迅速绝尘而去。九商正暗自焦急,忽然听得暗号,忙转过身去。面前的,可不正是日思夜想的明之!她强忍着不曾扑上前去,瞧他的神色,只是略疲,并无大碍,心中先宽了一层。她没想到明之会将柳臣安一道带出,只是见到厉荷之时神色一变。厉荷却也是个聪明人,晓得此时若四人起了内讧,只怕一个都走不脱。因而忍耐着,并不看向九商。
九商方才先行到了此处,已然四处查探了一番。只见狼头石雕之后是一道极细极窄的山道,一壁傍山,另一面却是山谷。那山谷之中雾气氤氲,实在瞧不见见底下是怎么一番情形。再向北的山头绿得十分诡异妖艳,山形甚像驼峰,定然是蛇族的翠驼岭了。
当下九商也不多话,示意程云亭先上石道。虽然前方不晓得有些甚么,但挪山大法不晓得甚么时候又将生了法力。如此一来,先出崎木岭反而是最好的法子。程云亭不晓得九商为何如此安排,却不愿丢下她在身后,执拗着不动。厉荷在一旁轻轻冷笑了一声。
这一笑,却是坏了大事。只见那狼头石雕的眼中忽然光芒大盛,一时间刺得四人睁不开眼来。九商情知不好,却见厉荷抢先一步跳上了石道。她顾不得想那许多,一手握住一个,将程云亭同柳臣安二人稳稳地丢上石道。
仿佛就在火光石电之间,下一刻,满面怒容的梓衿便出现在狼头石雕旁。他身上还穿着暗红色的喜服,衬得他那黝黑的面色极为狰狞。那两只尖尖的狼耳还不曾收回去,想必方才的浣耳礼并不曾结束。九商远远瞧见他身后的道上疾驰而来另一个红色的身影,心下知道有八成是赶来的黛姬。只是如今事不宜迟,还要将梓衿这厮早作打发了为好。
☆、第四十三章
这些念头都只占了一瞬,九商料到身后程云亭等三人已然在山道上走远,便冷冷瞧着梓衿,道:“这些日子还多蒙大王子照顾,将我视作座上宾。只是小女子真是有要事在身,不能多多陪伴大王子,还盼同王子好好道个别。”话毕,她便身形向山道上飘去。
“且慢!”梓衿双目圆瞪,咬牙道:“越赫一直都道狐狸狡猾,果然所言不虚!”他自怀中取出一件光泽莹润的物事,冷冷道:“这只怕是你的心头宝吧?难道就这般赠予我了?”
九商定神一瞧,梓衿手中所握,正是自己的月华簪。她手中紧紧握着鸳鸯双股簪,念头一转,忽然毫无预兆地向梓衿扑来!
只见她在山风之中,乌发飘摇,急速飞来,若是未瞧见她手中忽然多出的两柄短剑,还真要赞叹一声美人随风摇曳。见九商持剑扑来,梓衿虽然仓促,到底身手机敏,一个扭转身子躲了过去,只是被短剑刺破了暗红色的喜服侧摆。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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