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气流在周身游走。
整个冰晶阁放佛是万年不变的海底,既安静又幽深,一丝声响也无。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莹莹蓝光悄悄聚在了九商的脚下,形成一个小小光圈,将她悄悄地托了起来。若是程云亭在一侧,便能瞧见九商极缓慢地脱离了地面。九商自己却浑然不知。于此同时,那股幽凉的气息在体内放佛越走越圆润,慢慢地绕成了一个极大的环。她身下的光圈也逐渐明亮了起来,放佛火焰一般,越燃越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商只觉着心口处被猛地一扯,一瞬间放佛多了千万的重量压在了自己身上,教自己喘不过气来。又放佛是被压在了昆仑山下,血脉几乎贲张。再一念诀,似乎有无数把带着火苗的尖刀在心头上刮着,教人痛的几欲呻吟。她想起在翠驼岭上被金篦刮目时自己的坚忍,勉强咽下一口气,忍着体内的灼痛竭力稳住心神。就在同一瞬,九商口中继续念着诀,硬抗着那股气力,继续引着体内的气流圆转。蓦然之间,她一声清啸,那先前的昆仑之势仿佛分崩离析化作一片片碎羽,九商只觉着自己从未这般松快过,似乎浑身上下已然没有了重量。她再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离地面有一丈多高!
☆、第八十章
九商试着放松身子,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脚,发觉自己仍浮在空中,心中大喜。再细细瞧着那冰晶壁,只见眼前的晶壁上刻着:“……盘膝之时能平视于此,则小有所成。”九商知道悬浮一关中最难之处已然被自己突破,心中慢慢浮起一层欢喜来,忙试着再往上浮动,果然轻松至极。再见那字迹后细细地刻着:“若想重接地气,则默念清心咒,可自行降落。”
九商不由得微微一笑。若是自己从来不曾念过清心咒,可不是要一直浮在空中了?她闭上眼再默念一回,果然身子缓缓降落于地,先前的那团光晕亦消失不见。九商不晓得在冰晶阁里已然过了多久,程云亭在白凤树下已经觉着过了好几日的光景。芙蓉庄山川河流俱在,天上那轮小金乌也有累的时候,便换上一只小玉钩悄悄地爬上来。程云亭贴地而卧,倒不觉得夜间寒冷。饥时渴时便摘上一枚白凤果,就这般躺在树下胡思乱想,累了便沉沉睡去。
待得他再醒来时,忽然隐隐听得九商一声啸声,放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心中有些不安。他头上的白凤树晃晃树叶道:“小郎君,你可是醒了?小娘子果然根基甚好。”程云亭正自焦躁,见不得它这般摇头晃脑,便伸手胡乱摘了它一片叶子道:“你晓得甚么?九商如今在的地儿我都去不得!”
白凤树吃痛,不敢多争辩,便小声嘟囔道:“小郎君,你也莫要关心则乱,我在岭上几千年,甚么声音不曾听过?你且放心,这是好兆头,便是雀族那些长老们,法力大增时发出的啸声也不过如此。”
程云亭揶揄道:“你听见了甚么?一株树也有耳朵么?”白凤树似乎有些着恼,哼道:“我这满身的叶子,都能听见千里之外的动静,你一个小郎君晓得甚么!”
程云亭故意不去瞧它抖得哗哗响、边缘光泽秀丽的树叶,道:“不错,你既能听,且又爱说道,可惜在鄂华岭上这几千年,竟被当做了毒物,雀族人连碰你一碰都不敢。”
白凤树被戳住了痛处,忿忿道:“原是有人晓得我的好处!只可惜,不晓得从甚么时候开始以讹传讹,我便慢慢落得了个毒物的名声。若不是小娘子心善,我只怕熬不了多久就要被自己的果子活活坠死的。那才是真冤屈!他们雀族人不晓得,云棉果若食得多了……”
程云亭听着它絮絮地念着,心中到底关心九商,按捺不住便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直往小阁楼处奔去。白凤树正说到起劲儿处,见程云亭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出老远,自是怅然若失,摇摇树叶喃喃道:“这小郎君虽是个凡人,本事倒也不小,配的上我那小主人。”
程云亭待走到那面铜镜前,并未瞧见甚么异样,正疑惑自己是否听得偏了。九商在冰晶阁里隐隐觉察到外面有动静,遂回到地上,跃出那铜镜来,正对上程云亭一双满是关切的眸子。
“明之,你怎地过来了?可是我在冰晶阁中呆的太久?”九商理了理裙摆,“芙蓉庄中没有沙漏,倒是讨厌得紧。”
程云亭望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小娘子,简直挪不开眼睛。不过是短短几日的功夫,九商身上已然多了股说不清的气息,教人沉醉,又教他隐隐地害怕。九商越来越强大,自己却……他想到了当初在翠驼岭上瞧见柳家小郎君时,柳小郎已然不是曾经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眼中隐隐藏着精光,显然是在修习一门极上等的武功。可是在芙蓉庄中自己的本事无法精进,倒像是有某种说不清的禁制一般,在冰晶阁中显得尤为明显。
九商见程云亭的神色忽然间有些怏怏,心下茫然,不晓得自己是说错了甚么。程云亭隔了好半晌才缓缓道:“这芙蓉庄中虽无沙漏,却也有金乌玉兔。你在冰晶阁中已然带了好几个昼夜。”
九商听得他这般说,倒是吃了一惊:“这般久!”不消一刻,她复又欢喜起来,挽着程云亭的手笑道:“明之,我同你展一展我新练的本事!”
程云亭由着她将自己拉出阁楼外,手却不自觉地轻轻挣了开来。九商正是满心欢喜之时,哪里在乎到这些小小瑕疵,只管在绿茵上轻盈地掠过。程云亭随在她身后,见那水红色的裙摆正如一道浪,轻轻地浸过草地,心中酥痒,想要探手过去,却又生生忍住了。
九商在白凤树下坐定,心中也有些微微忐忑——若是在冰晶阁外使不出来,那岂不是要教明之笑话自己么?她定定神,闭上双眼口中默念着,似乎有一股微微的风从脚下盘旋起来。
程云亭见了微微张了嘴巴——不过是几日不见,已然精进至厮!冰晶阁真有这般大的威力么?悬浮于空,抗地之力……虽然自己也能御风而走,但那到底还是要以地为凭,无法如九商这般静静地悬在空中。
九商再一睁眼,竟瞧见了白凤树的冠顶,再朝下一瞧,程云亭正仰着头吃惊地瞧着自己,她心中欢喜,大声笑道:“明之,你接着!”随后从白凤树上摘下一枚果子来,轻轻巧巧地抛了下去。
程云亭伸手接住,凑在嘴边咬了一口,他瞧着九商巧笑嫣然的模样,心中似乎有甚么又慢慢活了过来,方想说些甚么,只见九商轻轻地落在地上,笑道:“滋味如何?”
程云亭将原先的话咽了下去,颌首道:“极好。”九商又伸手摘下一枚,抬首望着空中那轮卖力的小金乌,道:“修炼宜早已不宜迟,明之,你在芙蓉庄中无事亦可修炼一番,我自回冰晶阁去。”话音未落,那水红色的裙摆早已飘得老远。
☆、第八十一章
程云亭望着手中的果子,再瞧瞧空空如也的草茵,忽然间心中烦恶,再不想多吃一口,便随手将它丢于地上。那白凤果倒也奇特,落地便消失不见。忽听得头顶上一个声音叫道:“小郎君,你便是要发脾气,也不能拿我辛辛苦苦结出的果子出气……”
许是觉察到程云亭身上的萧肃气息,白凤树沉默半晌,低声道:“小郎君,你心生怨怼了。”
程云亭吃了一惊,转身望向白凤树,只见它身上的叶子已然腾起一层晶莹圆润之气,和几日前在鄂华岭上已然是两个模样。白凤树见他瞧向自己,道:“我同小娘子一样,皆可吸天地灵气为自己之根本。小郎君,你在这洞天福地里却掣肘多多,觉着自己即便修炼也达不到小娘子那般的本事,是也不是?”
程云亭心中有些惊惧,放佛这白凤树再说便能将自己心中那层见不得人的心思掏出一样,声音也嘶哑起来:“你说甚么?”
白凤树静静地立着,满身的树叶都悄悄儿一声都无,放佛方才甚么都不曾说过。程云亭松了一口气,在树下缓缓躺了下来,一面暗自思忖这树甚么时候能揣摩人的心思了?正自想着,却又听的白凤树开口道:“我活了几千年。到底也听到过许多故事,不若讲给你听一个罢?”
它见程云亭闭上眼,放佛睡熟了一般,也不管他听见不曾,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好多年前,这雀族之上好男儿十分多。哪里要靠外族来的郎君们来为雀族繁衍子嗣?小郎君,你也瞧见了那两道天梯,雀族长老们怎地都不敢将它们毁了——若是没了它们,外族的小郎君便上不了鄂华岭。上不了鄂华岭,雀族小娘子们的姻缘从何谈起?”
程云亭听了它的话,心中微微一动。果然,自从上了鄂华岭之后,见着的几乎都是女子们,极少能瞧见他们本族的男儿。只有一位,那便是姒茹同邑丰的幼子。他想到在用餐时姒茹对阿殷宠溺的模样,放佛这儿子便是至宝一般。
“好多年前,雀族出了一位极厉害的小娘子,不管是法术也好,体貌也好,都是族中翘楚。那时雀族还有王,都是以他们不靠法力能飞多久来判——”
程云亭想到邑丰讲与他同九商听的故事,忙接口道:“这选判雀王的法子我晓得。你且讲下面。”
白凤树见他接话,倒有些吃惊,遂接着道:“这小娘子十分勇猛,自然是新的雀王。自远古到今,雌雀王是凤毛麟角。众人均欢呼。可是这新一任的雀王总要有个夫君,长老们都犯了愁。”
程云亭心中好奇,道:“这有甚么可愁?雀族那时不正有许多好儿郎么?”
白凤树道:“好儿郎们皆不愿同新王成亲,只因为不肯担那靠妻子的名声罢了。”程云亭想到自己早年间去过的一个西部边陲小国,便是女子当政,丈夫皆被世人唤作王夫,地位并不显崇。只怕同雀族儿郎不肯尚女王是一般道理,便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白凤树见他听进去了,忙续道:“只有一位儿郎肯同新王结亲,只因他同那新王青梅竹马,并不觉着为心上人受些微委屈有多难。新王也欢喜,整个鄂华岭热热闹闹将大婚办得妥当,原以为从此便风平浪静了。”
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