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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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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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欢喜与磋磨,我竟一无所知……就连阿彤叔,阿彤叔同南若华,便是南姮娥的母亲,亦有过一段往事……那些与我而言,放佛是天都峰上的浮陀花,可望不可及……”

九商低了头望向沧澜的手。那是双骨骼分明又颀长的手,虽在指肚上亦有薄茧,可从未吃过甚么大苦头。她是锦玦岭岭主,是一族妖王,可她心底是这般迷惘,大婚在即,却惶然地同自己这个萍水相逢之人,探讨成亲时该不该想到夫君便羞涩。九商想到自己当初在楚腰阁时,日夜翘首盼着程明之的到来,心心念念中尽是明之二字,再后来逃到了青淮庄,修得心法大成便能寻到明之亦是自己的执念。这些,只怕便是沧澜口中那“天都峰之浮陀花”罢?

浮陀花,轻如蝉翼,随风飘散捉摸不定。偶尔有落在泥中的,立刻化作尘土。沧澜痴痴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九商一双巧手已然将她妆扮得连自己都觉着有些陌生。绣金色浮陀花的大红色喜服逶迤于地,一头青丝挽起,上面的钗环珠光莹然,简直教人睁不开眼睛。一双常年握银枪的手,如今十指均涂上了蔻丹,沧澜恍惚地盯着铜镜中的影子,放佛瞧着另一个人,久久不语。

九商想到自己同程云亭在一起那些细碎的时日,在楚腰阁时费尽心机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对着他托人送来的谜面苦苦思索;在青淮庄每日苦等道天明,夜夜长吁;在雪地中二人相互误会,在毒情洞中差些为了幻影而厮杀……程云亭之于自己,是深不可测的一汪潭,直到如今,自己亦不敢说完全懂得明之的心。许久,九商才出声,在沧澜听来亦是一声轻叹:“沧澜姊,如你这般,未尝不是天大的福分。”

程云亭望着将头发高高束起,满面红光的沉君,讷讷道:“沉兄,你可真是打算要作锦玦岭上的王夫了?”

沉君回过头来,眸子里满是亮色:“云亭兄为甚出此言?”他利索地抚平喜服袖子上的褶皱,口内不停,道:“我自小便知道要作沧澜的王夫的,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欢喜还来不及,那里还要甚么打算?”

程云亭正端着茶,闻言狠狠呛了一口,半晌狼狈道:“在你幼时便有人教你,说你生来便要作锦玦岭的王夫?”

沉君面上的笑容隐去,肃容道:“老岭主将我养大,我难道不该对沧澜以身相许么?”

程云亭是渴极了,故而才会喝第二口,那料听到这般的肺腑之言,当下又呛了个惊天动地,连带着差些打翻了那镶了银柄的茶壶。他虽自小随着师傅,师傅并同道中人皆十分不羁,也不曾听那位儿郎将“以身相许”说得如此义正言辞。他这里咳了一回,本想将在芙蓉庄中从白凤树那里听来的故事,便是那鄂华岭上自暴自弃的王夫的旧事讲于沉君听,可是见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眸,忽然觉得喉间干涩,半句话都出不得口,只得喃喃道:“只盼沧澜懂你这份心。”

沉君绽开一个淡淡的笑,走到桌旁扶起一只被程云亭碰到的细纹杯,为自己斟了杯茶一饮而尽,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不敢求甚么……也不求甚么。不论将来沧澜会飞去那里,我会一直守在锦玦岭。”

程云亭半晌无言。不晓得过了多久,直到外头阿彤的声音急促催了起来:“程郎君,沉君可还未收拾利索?沧澜那头传了音过来,就等你过去迎啦!”二人恍然,忙齐齐答了。程云亭上下一再打量沉君,只见面前的儿郎丰神俊朗,一双眸子如同黑曜石一般璀璨,腰板儿笔挺如松,忽然心下生出些感慨来,放佛在瞧着自家的子侄,又隐隐有些心酸。

外头的鼓点密密响了起来,“咚咚”犹如春雷,一阵阵敲在人心里。沉君赶到寝宫,正瞧见九商扶着盛装的沧澜。只见她面上覆了层半透明的鲛纱,却盖不住纱后那晕红似玉的脸庞。一身广袖长裙的喜服愈发衬得人比花娇,头上珠环翠绕,端端正正戴着玫瑰金色的冠顶。见惯了一身银甲的沧澜,如今再见她这般如同广寒仙子一般亭亭立在身前,饶是沉君心性素来稳重,此时也忍不住心里漏跳了两拍。他缓缓朝沧澜伸出了手。

广场上不知被施了甚么法术,竟是原先的三倍之巨,明晃晃亮灿灿的火把之下,摆满了流水介一般的石席。酒香里混着阵阵粟米香,还有各种果蔬熟肉,自沧澜的寝宫向下看去,好一番繁花似锦,胜似红尘。人群忽然鼓噪起来,不知是谁先唤出声来,众人开始欢呼:“天佑锦玦,沧澜王安!”巨穹之顶,沧澜同沉君如一对天人,缓缓落下。九商同程云亭并落其后。

“一祭天地……二祭山神……三祭先祖……”阿彤身着红玄袍,神色肃穆,形容端庄。九商瞧在眼里,暗想阿彤叔这一打扮起来亦是有模有样,哪里有初见时那一言不发便举棍相加的凶悍?

沉君同沧澜十指相扣,将银杯中的粟米酒缓缓浇入一只极精巧的碧坛中。九商站在沧澜身后,瞧得分明,那碧坛两侧有耳,长约二尺,坛身成矩,上头刻着古怪的花纹。酒入坛中,忽然腾出一只火色的兽形来,顾盼之间昂然自傲,正是密室上的那肋下有双翼的图腾!众人原先一直屏住呼吸,直到此时忽然欢声拔地而起:“天佑锦玦,神庇沧澜!”那鼓点子又密密麻麻落将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祭过了天地山神并锦玦岭的先祖,众人纷纷席地而坐,让出一条路来,请沧澜王同王夫,并二位贵客上座。沧澜正打算命众人开席,却听得一兵士匆匆前来报道:“沧澜王,翠驼岭新王前来恭贺!”

他声音尖细,一下子整个大厅沉寂下来,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鲛纱之后的沧澜。沧澜面色平和,那纱面如古井之水纹丝不动。只有沉君知道,那广袖之下的双手已然紧紧捏作一团。许久,才听到沧澜清冷冷的声音道:“请新蛇王入岭。”沉君听到她咬牙轻声道:“将我的银枪取来。”

沉君亦低声答道:“银枪已然被蛇王尸毒所染,如今正在兵器库里用药养着。”

“那就随意在库里挑一件来!”沧澜磨着牙,“我竟没想到南都是个不守信的!”

沉君默一默道:“这也未必——若是如今我动了身形,谁来护着你?你如今身子未大好,便是真动起手来,亦不占上风。”

他二人的交谈极短且声音低,众人不过只瞧见沉君双唇微微翕动而已,哪里晓得沧澜王方才已然动了杀机。场上一片寂静,众人只闻石头转开之声,再一晃眼,便瞧见一白袍之人立在主座之前,那般秀丽容颜教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气——这便是翠驼岭的新王?端的是教人迷花了眼睛。南都身侧还随了一人,此人不是柳臣安又是哪个?按说他亦是个俏郎君,可都教南都的风姿盖了去,故而柳臣安四下骨碌着眼查勘,竟无人理会得。

柳臣安终于在右手侧前瞧见了盘膝而坐的九商,心中满是欢喜,方想丢一个眼色过去,忽然瞧见九商身旁正襟危坐的程云亭。他一个激灵,忙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好。

“族中事务繁忙,听闻沧澜王大喜,特特过来讨一杯喜酒喝。”南都开口道,那声音放佛三月春风拂过柳枝嫩芽,当下就有些小娘子身子一晃。沧澜一只手被沉君紧紧包在掌心,她到底是族王,稳稳心神,将面纱微微撩起半幅来,正露出娇艳的红唇:“新王如今贵人事多,孤虽大喜,却不敢以俗事相扰,还望南都兄莫要怪罪。”

南都微微笑了一回,并不同她多打机锋,只是自就近的一只石席上取了酒壶并石杯,一一斟满。他屈指轻轻一弹,其中两只杯子便平平飞到沧澜并沉君面前。那股子劲道不大不小,两只酒杯虽都盛得满满,却半滴酒都不曾洒出。沧澜面色微微一变,这等功力之精纯……南都是在故意炫力么?她心头正急速飞转着,却见南都微微一勾嘴角,对她同沉君举起了酒杯:“贺沧澜王大喜。”柳臣安亦忙忙地捧起杯子来,眼风却轻轻在九商面上打了个转。

沧澜垂眸盯着面前的两只酒杯来。酒香四溢,仍旧是黄金粟壳酿成的美酒,可她的手心里细细地渗出汗来,脑中飞速地旋转。要晓得,自家刚刚打赢了翠驼岭,杀死了前任蛇王,算是替南都报了隔年的旧仇。她将南都请进来,是自信若南都闹事,自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那料对方一上来便敬了这杯酒?

九商有些茫然,再瞧见南都,心中自然欢喜,可主座之上的沧澜那般模样……她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紧紧握住了程云亭的衣袍下摆。

南都的本事几可通天,若是面前这两杯酒里有甚么致命的毒物,自己同沉君丧命后锦玦岭群龙无首……沧澜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不是说好了两步相帮么?怎地,要来秋后算账,来替他那狠心的表妹报仇?

南都放佛洞察了沧澜的心思一般,微微一笑,自袖中滑出一只瓷盒来,弹开后轻轻送到沧澜面前。九商在座中瞧不清楚,却见到沧澜面色一变,似疑惑又似狂喜。沧澜见那瓷盒中竟盛着一张方子,上头写着的,正是各类蛇毒的解法——她这些年同沉君亦研制出不少,故而一眼便瞧出真假来。南都将这样的东西都交到了自己手里,那自是望两族交好!

沧澜同沉君对视一眼,二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南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沧澜吩咐道:“为蛇王设高座。”南都本想出言相拒,却瞧见了柳臣安哀求的眼神,只得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底下的小娘子们嗡嗡交头接耳一片,放佛那水自锅底慢慢沸腾起来,切切嘈嘈,一种压低了的欢喜弥漫。沧澜哭笑不得,索性提了声音道:“开席!”

一时间各色声响交映,广场上欢声笑语一片。沧澜缓缓放下鲛纱,掌中紧紧握着那方子,口边绽开了一个笑容来。这回,锦玦岭再无劲敌环伺……阿娘,爹爹,你们尽可放心了。她神色依旧如常,故而就连身侧的沉君,亦酒不醉人人自醉,不曾发觉沧澜眼角的一滴清泪。

柳臣安素来贪杯,待到众人伏地恭送沧澜王并王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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