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着眼前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为她好,而非要一意孤行的皇兄。
深宫内院多少皇子公主,就她跟同出一母的这个皇兄感情最为亲近,要不是多生许多枝节,他们或许还会一直亲近下去,只是命运作弄,徒呼负负!
以后要是有机会能相逢,她希望能相逢微笑,不是悲怆以对。
“皇兄,你真要为妹妹好,就放我走吧!”
“皇妹,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可是王朝的凤凰公主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人。”
戚览微雪额上青筋迸跳,几乎想摇醒昏聩不明的妹妹。
捧在手心的荣华富贵不要,却要投奔为柴米油盐伤透脑筋的粗俗生活,就算把他的脑袋拆掉重组,他也想不透那样的生活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我不希罕这种富贵,谁要,我愿意双手给他!”
“胡扯!”
他愤然站起来。
他这妹妹需要时间冷静思考。
“我不再逼你做不情愿的事情,也给你时间冷静,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戚浅秋轻如烟的叹了口气,她觉得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不会从我口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她拉了拉累赘的裙摆起身,离开戚览微雪的视线,离开这间让她窒息的房间。
※※※
千宅里。
“什么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都把赏金提高到一万两银子了,为什么还是找不到?”一个人可以消失得这么彻底吗?
困兽般的千郁树对着屋梁咆哮,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做出什么对不起朋友的事,譬如说幸人之类的行为。
他这一辈子的耐心都在这几日里用尽了。
无尽的等待换来的只有失望。
“你不要激动,我相信过几天一定会有消息传来。”
一向讲求门面的焦天恩不复翩翩美少年的形象,谁叫千郁树为了找妻子,全把工作扔给了他,苦命的他日也操、夜也操,被操得不成人形。
下次,谁要敢说要造园盖宅子,他就先跟那个兔崽子拼命!
他好好的公子哥不做,沦为监工不说,还要被人咆哮且不能回嘴,呜呜……不玩了啦。
“我不等了!就算把吴兴都搜尽,我也要把人找出来!”要蛮干,他千郁树也做得出来。
“你疯了!怕是小嫂子还没找到,你先被抓去蹲牢房吃免钱饭。”
适时的泼冷水是身为朋友应尽的义务。
“我管不了这许多。”
千郁树眼窝深陷,要是疯狂能把他的妻子找回来,他也认了。
焦天恩拼了老命的抓住他要夺门而出的身躯。
“拜托你冷静一点,你保证冷静,我就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你……”要制止这疯子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再不行,他也只好跟着发疯了。
“快说!”这次换脖子遭殃了。
可恶的石头,你到底上哪去了,抛弃我一个人在这受苦受难!尽管焦天恩一肚子的苦水,他还是要先让没有冷静可言的千郁树安静下来。
他跟石头的帐会记在墙壁上的。
这样谁都别想赖。
“我说、我说……你先让我喘口气吧!”指着自己快被掐断的脖子,焦天恩第几百次后悔交到损友。
很快的,他的脖子得到畅通的呼吸机会。“你到底说是不说!”偏偏,能掐住他颈子的人脾气暴躁,连让他多呼吸几口气的时间都不给。
“你听过建翎太子的名号吧?”
“他是我朝太子,十五岁领兵扫平南岭叛军,十八岁受封建翎大将军,二十五岁以半年的时间夷平兀耳慕族,是最受宠、最有希望继任王位的皇子。”千郁树一口气将威览微雪的丰功伟业说了个大概。
“你不简单,知道得这么详细。”
“他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八卦小道消息多得你遮住耳朵还是如雪片的飞来。”
“你既然知道得这么详尽,也应该知道传说里面兀耳慕族的那一役,他亲手杀了族长,提着他的头回来领赏的事情吧?”
“那个外蒙族长听说曾经跟皇室通婚,娶的还是皇室里很受宠的公主。”千郁树从中似乎抓到了什么头绪。
“对啊,”焦天恩自己动手倒了茶水。“哥哥杀了自己的妹婿。”
可以想像失了屏障的妹妹处境如何艰难。
两面不是人。
杀戮,对争权夺利的皇家人来说稀松平常得很。
千郁树缓缓的坐下,不言了。
“你是说——”浅秋是公主?
焦天恩把菊花茶一口喝尽。
“我前阵子就听说建翎太子来到吴兴是为了找寻流落民间的公主,他的长相同布庄老板告诉我的一样,他掳走了小嫂子,你说以他堂堂太子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掳走的人也只有他一心想找的凤凰公主了。”
呼,好累,再倒一杯茶。
“凤凰公主……”
千郁树低喃。
她的灵美,她的优雅,她的进退得宜,她数不尽的优点,原来都是因为与众不同的出身……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原来她是落难的凤凰。”
千郁树突然放轻松了,还有心说笑。
这下,焦天恩的茶喝不下去了。
“喂,这样你还要去找人吗?”
“为什么不,她可是我两个孩子的娘。”
“她的身份……”
“我不认识那个凤凰公主,我认识的是另外一个她。”他等不及了,几乎是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门去。
“喂、喂!等等我呀。”
焦天恩丢下茶杯,追人去了。
他要不跟着,怎么知道千郁树那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
※※※
长日漫漫。
花香鸟语,锦绣遍地。
不愁吃穿,不用烦恼屋瓦破洞,雨天来屋外大雨、屋内下小雨。
侍女们在外头扑蝶,秋千荡得老高,叫声远远的传入戚浅秋的耳朵又不见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只觉得厌倦。
趴在窗棂的角落,忽然,低低的交谈声流入她没有防备的耳朵。
“那个男人不知道在外头站了几天啦,我听送菜的菜贩子说,那个男人是为了凤凰公主来的咧。”
绿衣丫鬟眼见四下无人,放大胆子的把听到的话转述。
“是呀、是呀,我也听送肉的贩子讲过,那男人听说相貌堂堂,长得可好看了,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出去瞧瞧。”
黄衣丫鬟端着一盆花,少女的眼中充满幻想。
“说起来也可怜,外头风吹日晒的……”
“侍卫想撵他也撵不走,厨房胖大娘的儿子就轮到这个月守门口,他心肠好,没多说什么,可是要让主子知道,他就凄惨了。”
两人走远了,却不知道所有的话全一字不漏的叫戚浅秋听了个清清楚楚。
是她的相公!
意会到,以为早就哭干的眼泪逸出了眼眶。
她要见他。
拉起裙子,她疯了似的狂奔,奔过柔软的草皮,奔过雕花镂空的回廊锦园,奔过仆役惊讶的眼神前,引起了空前的骚动。
“公主、公主,不可以啊,没有太子爷的命令,小的不敢让你出去。”
被拦阻了,一柄柄冷光森然的大刀挡在眼前,横阻了她的命运。
“我要出去!”谁都不能阻止她!
拉扯中,她输了。
她被通知赶来的戚览微雪勒令送回寝屋。
整座宅子都因为她的举动骚动了起来。
“相公!”她凄厉的喊声透过重重围墙,破墙而去。
如山站立在琉璃瓦下的千郁树隐然震动了下——他似乎听见戚浅秋的呼唤,那不是错觉,他的的确确听见了!
※※※
被密密关紧的寝屋失去了人气,端进去的食物很快的原封不动撤出来。
里头,不点灯,古鼎也失去了香气,帷帐重重,一室寂寞。
人,也了无生气。
胳臂上的皮肉伤被仔细的包裹了,她不在乎,只是无关紧要的伤,比不上她心头不会痊愈的口子。
人既然回不到她想去的地方,魂梦总可以的。
“绝食?!”戚览微雪斯文荡然无存地愠喊,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毕竟他是这里的当权者。
只是,他想不到自己的妹妹会爱一个普通男人到如此深的地步。
把妹妹带回自己的身边,究竟是对还是错?
一向强悍的他,居然犹豫了。
遣走来报告的奴婢,他走出大厅,走着,出了铜铸的大门。
卫兵见到他在这时刻出来,没有带随从,都略感惊讶。
“殿下!”
“别跟来,当没看见我。”
他笔直的走,来到千郁树面前。
据他所知,这男人已经在门口站了七日有余,不吃不喝不睡不动,他也跟妹妹一样,一心寻死,以求团圆吗?
他身边有太多女子,他从来不用费心去追求谁,也因此,他不懂情爱有什么美好,竟渴求到可以生死相许。
因为不明白,所以,他非来见这男人一面不可!
“把眼睛打开,小王有话要问你。”
千都树缓慢睁开充满血丝的眼。
“小王赶也赶不走你,你很有胆量!”
虎目定在戚览微雪的脸上,不卑不亢,他不畏惧眼前富贵逼人的男人的身份。
“小王若要把你下狱,你还要再等下去吗?”他颇感兴味。
“等。”咬着牙,千郁树依旧坚持。
戚览微雪掀起了修剪适中的长眉。
“要是你等到的是个死人呢?”
“浅秋生是我千家的人,死……”他把牙咬得吱嘎作响。“也是千家的鬼,不管怎样,我都要带她回去。”
在权力的一方或许他斗不过这些人,可是谁也夺不走他对妻子的爱。
“你好大的狗胆,居然在本王的面前放肆!”
“我要回孩子的娘,自己的妻子,天经地义,何来放肆!倒是你拆散我两夫妻,居心可议!”
戚览傲雪摸了摸鼻子。“你好大胆,当着本王的面骂我!”这还是生平第一遭。
“我就是胆子大!”
他闻言没有发怒,反而还嘉许的点点头。“这点我承认,你在这里一站七日,不是寻常人做得到的。”
“把我的妻子还来!”千郁树用尽力气咆吼。
“说还就还我不是太没立场了?这样吧,我那拿绝食来要胁我的妹子的寝屋在左厢房的中央,你要是能找得到把她带回家,她就是你的了。”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想要的是活蹦乱跳的皇妹,不是死人。
君子有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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