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小粮若真的被抓住了,就算我去看看也没用,若没抓住,我暂时也不必去看。
想到这里,项恒又继续坐下喝酒,尽管他的内心很难平静下来。
这时,阿腥已吃完了午饭,他一脸满足。
人们在吃饱饭的时候,总会一脸满足。
他走进铁匠铺,就看见项恒正坐在长椅上,一口一口的慢慢品酒。
阿腥叹道:“你看起来很闲。”
项恒苦笑道:“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把我的客人都弄跑了,我当然闲。”
阿腥当然知道“王八蛋”是在骂他自己,他却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说:“至少我还是你的客人。”
项恒淡淡道:“你又不急着用那把刀,我又何必着急?”
阿腥笑了笑:“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刀弄好?”
项恒看着自己的酒囊:“在我想弄好的时候,就帮你弄好。”
阿腥点点头:“很好,因为我真的不急着用这把刀。”
既没有米小粮的消息,也没有客人,只有阿腥这个恶魔守着自己。
总要找点事情做,于是项恒开始磨刀。
那把尺寸和无羁刀一摸一样的刀。
磨刀并不是一件无聊的事,既可以锻炼双臂的肌肉,也可以更加了解刀。
项恒一边磨刀,一边看着手臂上古铜色的肌肉,暗中叹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阿腥这时候又背着双手走进了铁匠铺,看着项恒磨刀。
项恒看也不看他,淡淡道:“你懂不懂得磨刀?”
阿腥不懂,于是摇了摇头。
项恒道:“这磨刀是一门不浅的技巧,刀口若磨的太薄,砍在骨头上就很难拔出来了,若磨的太厚,就砍不进去。”
阿腥笑道:“所以要磨的起到好处,才是一把宝刀。”
项恒道:“对,磨到刺进去要快,拔出来要爽的时候,这刀就磨好了。”
阿腥不懂得磨刀,用刀砍人的经验却也不少。
昨天他砍了一个人的手,今天晚上又砍下了另一只手。
项恒在吃过晚饭后,阿腥就把这只手拿了出来。
阿腥很随便的将一样东西抛在地上,项恒撇过眼一看,他又想吐,那又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从肘部一刀被砍下的手,断手在地上一滚,就沾满了黄泥。
他猛灌了几口酒,好让自己不吐出来。
阿腥一点吐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笑眯眯的问:“你想不想知道这只手为什么被砍下来?”
项恒忍着,转过头去看地上的手。
这只手和早上的那只手一样,又白又嫩,就像是女人的手,显然和早上的那只手是一双。
——难道这真是米小粮的手?
项恒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只手和早上那只手,出自同一个人。”
阿腥道:“本来这人的手被我砍了一只后,这事情就算了,这人依然是我丐帮的弟子。”
项恒悠悠道:“想必这人又做错了事,于是另一只手也被你砍了。”
阿腥道:“他没做错事。”
项恒忽然瞪大了眼睛:“那你砍他的手做什么?”
阿腥叹道:“你不觉得一个人只有一只手,看起来会很别扭么。”
项恒沉默不语。
阿腥继续说:“我觉得这人只有一只手看起来很别扭,索性就把他另一只手也砍了,好增加这人要饭的筹码。”
项恒极力控制面部表情,好不让阿腥看出他现在的心情。
但他的眼中又有惧色——这难道真是米小粮的手?
阿腥道:“这人双手都没了,以后要饭一定会方便许多。”
项恒很随意的说道:“宇文子乔现在也只有一只手,看起来想必也很别扭,你为什么不去试着砍了他手。”
他现在必须要用很随意的表情说一些很随意的话,才能掩盖住内心的慌乱。
他话越多,反而越难掩饰。
所以阿腥现在感觉十分得意,他很清楚的知道项恒现在是什么心情,阿腥笑着说:“你希望我去砍了他的手?”
项恒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直沉默,直到阿腥带着嘲讽的大笑离去。
天已黑,月已亮。
项恒的脸色像月亮那般明亮,心中却如天空般漆黑。
阿腥的眼睛更亮,他很清楚的看到项恒的处境,项恒的心理防线就快崩溃了。
只要京四爷带着人马一到,项恒不崩溃都不行。
阿腥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屋内的项恒毛骨悚然。
在阿腥的眼里,这场战争已经胜利了,在项恒的眼里,这场战争还没有败,至少他还有等待奇迹的希望。
在京四爷带着人马赶到且找出米小粮之前,就有扭转局势的机会。
今日月圆,繁星点点,在夜晚看来,这小镇还是充满了希望。
小镇上唯一的一座寺庙,不大,香火却很旺,方丈和十余个弟子都是心底善良的和尚。
就因为他们的心底过于善良,所以对于佛门的清规戒律死守的很严。
那晚项恒带着米小粮来到这寺庙,要求方丈收留这可怜的乞丐,方丈死活不答应,说:“佛门清净之地,岂能收留女子?”
“这姑娘是个乞丐,无家可归,还请方丈行个方便,收留一阵,数日后我便来接回。”项恒赔笑着说。
这方丈硬是不肯:“不可不可,老衲可赠些斋饭给这位女施主,若想住在寺中,那是万万不可。”
米小粮眨着一双恳求的眼睛,用祈求的语气说:“大师,我不会打扰你们许多的,我可以帮你们挑水,劈柴,打扫上上下下的。。”
方丈还是一个劲的摇头。
项恒板着脸:“难道如来佛祖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姑娘冻死街头么?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是怎么教你们的?”
方丈沉默不语。
项恒继续说:“我们保证,不会让人知道她住在这里,况且她还是个孩子,就算人们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大的议论。”
方丈一双慈悲的眼神里似乎已应允,项恒急忙补充:“大师放心,她不会白住的,我给些香火钱便是,然后她自己也说了,会帮你们挑水劈柴干活,对不对?”
米小粮马上接到:“是啊是啊,大师,我这人很勤快的。”
项恒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递给方丈:“劳烦大师用这银子买些香,烧给我佛如来,他老人家会谅解大师的苦心的。”
方丈无奈的摇着头:“这并不是银子的问题。”但从他的神情中,已看出他已答应了。
所以米小粮就稀里糊涂的住进了这小庙里。
她每天挑水,劈柴,打扫禅房,累的她几天下来,就瘦了不少。脚上也长了好几个水泡。
她一点也不觉得苦,反而很充实。
她每天都能安心的迟到三顿斋饭,她第一次靠自己的手,用劳动赚到了食物,那是一种多么充实的感觉啊!
闲暇时,方丈还会讲一些佛门故事给她听,让她知道世间的痛苦和快乐。
直到这时米小粮才知道,世间原来有那么多的痛苦和烦恼,那我这一点点烦恼又算什么?
那晚项恒与她分别的时候,他微笑着跟米小粮说:“你在这里住几天,等我忙完了一些事,就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米小粮喃喃问道:“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到底是几天?”
项恒笑道:“最多十天。”
米小粮掰着指头算,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再过三天,铁匠哥哥就会来接我了,到时候我就能离开丐帮,离开阿腥了,然后等我大一点的时候,就找一个很好的男人嫁给他。
她痴痴的幻想,仿佛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少女在嫁人前,总是期待着嫁人的那天,可等到嫁人后,又会想回到嫁人前的日子。
所以女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
总而言之,这寺庙的确是藏米小粮的好地方,谁也想不到项恒会把米小粮藏在和尚堆里。
阿腥当然也带人去这寺庙里找过。
那是个下午,阿腥带着四五个手下,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抓起方丈就是一声大吼:“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女乞丐?”
方丈慌张的摇头。
阿腥又问:“那女乞丐会不会住在这?”
方丈大声道:“我佛门清净之地,哪来的女子?”
可这佛门清净之地,偏偏却有个女子。方丈却不能承认,免得别人说这帮和尚金窝藏娇。
阿腥这种人,当然不会被方丈的一句话就给打发,于是放开方丈,对着手下喝道:“搜!”
寺庙瞬间就变的鸡飞狗跳,翻桌砸柜。
方丈这才后悔收留了米小粮这女娃娃,急的他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米小粮这时正在扫地,刚听到大厅外有人高喝:“搜。,就看见方丈跑了过来。
她皱着眉头,问:“发生什么事了,大师?”
方丈慌慌张张的说:“快,赶紧躲一躲。”
米小粮还愣在那里,就被方丈拉进了禅房,眼睛在禅房里一扫,就果断的对米小粮说:“快,躲进那箱子里!”
她一向很听方丈的话,方丈既然这么说,她就马上躲了进去,她知道方丈让她躲一躲,就一定有躲一躲的原因。
方丈不但是为了保护米小粮这可怜的女娃娃,更要保住这座寺庙百年的清誉。
阿腥转着眼珠子想:“把一个女乞丐藏在寺庙里,未免也太过显眼了,况且这老和尚是从不说假话的,项恒应该不会蠢到把米小粮藏在这里。”
于是阿腥就带着手下离开了,虽然只是很随便的搜了搜,但阿腥已经断定米小粮没有在这寺庙里。
年少和轻狂,使他疏忽了这么大的漏洞。
几十年后,项恒跟后人们讲述年轻时的传奇时,就讲到当时他把米小粮藏在寺庙里的想法。
他说:“当时我想,整座小镇都是阿腥的地盘,把米小粮藏哪里好呢?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米小粮藏在和尚庙里最好,因为阿腥如果搜过去,方丈一定会尽力的掩护米小粮,不但是因为整个方丈就慈悲心肠,更因为他要保住那寺庙百年的清誉。况且阿腥这个人,也不会认为我竟然把米小粮藏在寺庙这么显眼的地方。”
后人们听到这里,都翘起拇指夸他,说:“这想法真不错,那寺庙虽然不是个极佳的藏身之处,至少比客栈和其他角落要安全。”
项恒这时眼中却闪烁出痛苦之色,他说:“当时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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